準備過節的熱鬧氣氛一下子被賈敏去世的消息打散了。


    盡管楚夫人說的已經相當婉轉,可事實就是事實。不管說的多麽好聽都不能讓去世的賈敏再活回來。太夫人知道以後愣了半晌,直接背過氣去了。嚇得楚夫人連忙派人請太醫,又把賈赦,賈政等一幹兒孫都招到了梅院。


    太醫很快就到了,是府裏慣常用的孫太醫。孫太醫今年五十來歲,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被府裏請過來替眾位主子們診平安脈。他對太夫人的身體情況很是了解,診過之後,又認真的問了前後情況。微微歎了口氣道,太夫人是受了驚嚇刺激,因平日身子還算強健,所以並沒有大礙。不過,到底年紀大了,需要靜養,且不要再有什麽讓她心情起伏之事,否則恐怕落下病根。


    賈赦與楚夫人等一幹兒孫自然是一一應下,又派了婆子跟著去拿藥。楚夫人和王夫人兩個兒媳便留在在內室貼身伺候。迎春和探春守在房外,準備隨時進去幫忙。


    尤氏也接了信兒,帶著惜春趕了過來。進了內室看了看,便退出來在房外與迎春姐妹幾個一起候著了。


    “聽說姑母有個女兒的,不知多大了?”探春兩眼看著腳下的地麵,顯得有點心不在焉。賈敏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其實,她長這麽大對這個姑母也隻不過是聽過名字而已,連麵都沒見過。


    迎春輕輕歎了一口氣,小聲說了一句,算是回答了探春的問話:“是有個妹妹的,小名叫黛玉,我聽母親提過。”


    “哦。”探春隨口應了一聲,抬眼看了看內室,裏麵傳來隱隱的哭聲。


    迎春也聽見了,想來是太夫人醒了。太夫人就這麽一個女兒,嫁了那麽遠,一晃多年不見了。一直還想著等林如海辦好差事,再調回京城來一家團聚的。誰想她年紀輕輕的就撒手而去,任誰都受不了吧。


    太夫人靠在大迎枕上,眼淚順著皺紋推起的溝壑流下去,看上去比平時顯得格外蒼老。琥珀跪坐在炕裏,拿著帕子哽咽著勸慰。楚夫人和王夫人也都嗚嗚咽咽的,站在床邊低聲的說著勸解的話。


    “我的敏兒啊!”原本無聲流淚的太夫人突然嘶聲喊了一嗓子,伸手握成拳頭在自己的胸口敲了下去,咚咚有聲。


    迎春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進了內室。尤氏緊跟在後麵,探春和惜春也站了起來。一進屋,就看見太夫人正使勁的捶胸口,楚夫人和王夫人正在一邊拉著。琥珀抓著太夫人的胳膊早已泣不成聲。迎春並沒有見過賈敏,和這個名義上的姑姑更是沒有什麽感情。可這時看見朝夕相處的老人這樣的傷心,哪裏還是往日那個談笑風生,精明睿智的老太君?迎春心中實在是忍不住發酸,不由得陪著哭了起來。尤氏也在一邊拿了帕子抹眼淚。


    外頭廳上正在議事的男人們也聽見了太夫人的那聲嘶喊,一時眾人都停下說話,一片鴉雀無聲。賈赦歎了口氣,道:“事已至此,還是先說以後的事吧。”


    賈政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王夫人也派人去了李府送信,商議推延賈珠和李紈的婚事。李家是沒二話的,好在孩子們年歲也不大,多等一年也沒什麽,怎麽也得等賈珠的孝期過了才行。於是兩家又重新商定了將婚期推到了來年三月再與他們兩個完婚。李紈聽了不由得想起在白雲寺求簽時得的簽文,原來真是有阻礙的。好好的突然嫁到江南的姑母去世了,可不就是阻礙麽。隻希望等這事過去,之後會是一帆風順。


    楚夫人和賈赦商量後,把賈璉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姑母去世,林姑丈又病著。家中沒有主事的人。他們林家雖也是個大族,可這些年到底不如以前了,怕是沒有可以幫忙張羅的人。本應該讓你珠大哥哥過去的,奈何他是個讀書人,對庶務並不精通。你也在府裏幫你父親做了兩年的事,算是有些見識了。就派你帶著來升過去,再帶上幾個能用的人。好好的替林姑丈料理一下你姑母的後事。”


    賈璉垂手站在楚夫人麵前,認真的聽著,一一應下。


    “還有,你姑母曾經寫信來給我,托我照顧你黛玉表妹。”楚夫人提起賈敏托孤的事,忍不住心中又有些發酸,忙拿了帕子抹眼睛。


    賈璉見狀趕忙上前兩步勸道:“母親不要難過,事已至此,姑母有什麽托付,我們照做就是了。”


    兒子如此懂事,楚夫人很是安慰,勉強笑道:“嗯,我也是這樣說。我和你祖母提過了,她也是同意的。你過去之後,將我的親筆信帶去給你林姑丈,他看了之後自會明白。等你在那邊把事情處理好了,就把你黛玉表妹一起帶回來。我讓陳媽媽也跟著你過去,內院的事就讓她和邱鵬家的幫著處理一下吧。”


    賈璉應下,自去準備行程。


    福慶歇了兩天,便先行回去報信。而賈璉等人就定了正月初三啟程,迎春將給賈璉做的衣裳鞋襪趕在臘月裏熬了幾夜做好送了過去。賈璉走之前特意過來了一趟:“妹妹給我做的衣裳我都帶上了,我這一去怕是幾個月才能回來,妹妹在家好好照顧母親和祖母。我這次隻帶興兒過去,旺兒就留在府裏。妹妹有什麽事就托人告訴他,他自會給我送信過去。”


    迎春應下,又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路上要注意身體之類的話。把賈璉逗得直樂,直笑迎春哪裏像是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姐姐呢!


    孫紹祖也得了消息,知道賈敏去世,賈府派了賈璉去揚州幫忙料理後事。便特意請了賈璉到家裏吃飯送行,酒過三巡,孫紹祖沉吟道:“兄弟,你這也算是頭一回出遠門。雖說你是個聰明能幹的,可畢竟人離鄉賤。我看你們這回去,雖然帶了幾個護院,可到底都是平時在京城裏看家護宅的,不比我們這些闖蕩江湖慣了的人。你要是信得過哥哥,就讓朱九跟著你去一趟。”


    賈璉是見過朱九的,知道他有一身的好本事,長的又是虎背熊腰,光是站著不出聲都能嚇走幾個小賊。有他跟著去當然好,可是也不好讓人家不過年,跟著他去處理自家的事。賈璉連忙擺手道:“怎麽會信不過哥哥,隻是這大過年的,到底是我們家裏的事,若是勞煩到九哥,可是有點說不過去。再說,我這一去,最少也要三個月。九哥在營裏的差事怎麽辦?”


    孫紹祖派朱九跟著去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賈敏死了,林如海抱病,忠順王在江南的爪牙說不定會趁這個機會幹些什麽出來。雖然他已經派了人暗中保護林府,可還是得讓朱九過去看看,有什麽事也好隨時做決定。


    他哈哈笑道:“這個你放心,他不過就是我手下一個小旗,有我擔著,出不了事。況且,他這人在外頭野慣了,老是貓在京裏,盡是嚷嚷著沒意思。就讓他跟你去一趟,轉一圈再回來,省的他成天的煩著我。再說,我們是從江南過來的,對那邊的情況也比較熟悉,到時候若是你遇到什麽麻煩的事,他也能幫幫你。”


    賈璉聽孫紹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便也大方的答應下來。等賈璉走了,孫紹祖叫了朱九關上門在書房裏聊了近一個時辰,交待好了到江南所有需要做的事項,這才回房休息。


    到了初三這天,賈璉一早就起程了,又在城門外遇等候的朱九匯合,一行人便連日往揚州去了。


    侯府這個年過的實在是素淡的很,和之前喜事連連的景象有著強烈的對比。太夫人傷心難過,身體也跟著垮下去。太醫說是心病,建議以靜養為上。外頭天氣也冷的很,所以太夫人每日都是呆在屋裏,由幾個兒孫輪流過去陪著說話解悶罷了。就連最跳脫的寶玉都老實起來,每天乖乖的陪著太夫人。


    京中各府都已經知道崇寧侯府的姑奶奶在過年之前去世了,便都隻是送了年禮過來,並沒有像往年一樣一撥一撥的跑過來做客玩耍。隻有要好的幾家過來坐了坐,太夫人的幾個老姐妹倒也都來了,其中就包括汝南王妃。


    自從上次袁明麗鬧出那件事來以後,汝南王妃有一段日子沒來過了。這會兒聽說老姐妹的女兒沒了,還是特意過來了一趟。她穿了一件秋香色的素麵雲紋對襟襖,外頭一件銀鼠皮滾了灰毛的坎肩,戴了一套南珠頭麵。大年下的很少有人會穿的這樣素淨,想是因為賈敏的事,特意這樣打扮的。


    “我說你啊,也別太難過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看看,這麽些孝順的孩子陪著你,哄著你,你也要顧念他們些。”汝南王妃說著拍了拍太夫人的手背。


    太夫人歎了口氣,這些天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天天圍著她哄她高興,她心裏是明白的。就連宮裏的元春也特意托人送了信出來,讓她想開些,保重身子要緊。她也明白,就像汝南王妃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一想到敏兒十幾歲就嫁到了江南,年紀輕輕的就這樣走了,她心裏總是像刀割一樣。


    汝南王妃見狀隻好又在說些安慰的話,正說著,外頭丫頭報說,二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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