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的婆子正坐著喝茶曬太陽,見了布氏忙起身行禮:“呦,這不是姨奶奶麽。(.)”


    “我就是出來透透氣,聽說那個賣豆花的來了?”布氏笑吟吟的拿了幾個錢遞給那婆子,又朝柳兒抬了抬下巴,“我們去買碗豆花來吃。”


    孫家雖然是官家,可到底不算什麽高門大戶。一個姨娘出門並不算什麽,何況還就在自家的後門巷子裏。那婆子樂嗬嗬的接了錢,殷勤的打開門笑道:“姨奶奶小心看著門檻,有什麽事就招呼一聲,老婆子就在門口呢!”


    道了聲謝,布氏提著裙子出了門。後巷裏那個賣豆花的像是吆喝累了,正蹲在攤子邊上歇著,見了布氏出來忙站起來點頭哈腰的笑:“呦,這位奶奶是要吃豆花麽?今天這豆花裏頭加了槐花蜜,比往常都甜。”


    柳兒遞過手裏的食籃,朝那小販吩咐道:“喏,這是碗,好生給我們盛了啊。”


    小販樂嗬嗬的接過去,打開鍋蓋子開始往碗裏裝。一股甜香混合著豆子的香氣飄出來,布氏微微吸吸鼻子,轉頭朝柳兒道:“我突然想吃桂花糕,你去買幾塊來,我在這兒等你。”


    桂花糕?柳兒納悶。想吃桂花糕還用買麽?家裏不就有一個特別會做點心的秋娘嘛。雖說是太太帶來的廚娘,可人挺好的,不管誰去要東西吃,秋娘都樂嗬嗬的給做出來呢。秋娘做的那個桂花糕,嘖嘖。光聞著味兒就能把人的口水都饞下來。不過,柳兒可不傻,她很快笑了起來,朝布氏道:“姨奶奶怕是想吃巷口那家鋪子做的桂花糕吧。奴婢這就去買回來。”說完轉身快步朝巷子外去了。


    布氏看看四下無人,不著痕跡的朝賣豆花的小販靠了靠,眼睛看著巷子口低聲道:“還是每幾日就傳一封信回來,看賈氏的樣子,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每次也不過就是收拾些衣物吃食托人送過去。”


    那小販頭也不抬,一邊盛著豆花一邊高聲道:“這位奶奶您瞧,我這個豆花可都是真材實料啊!”緊接著也壓低了聲音道,“沒有別的什麽特別的嗎?”


    布氏垂了垂眼,這才道:“前幾日好似來了個窮親戚。被打發到莊子裏住著去了。”


    “親戚?誰的親戚?”小販手上不停。嘴裏問道。


    “好似是賈氏娘家的。”布氏避重就輕的說。“來打秋風,正巧走到巷子口的餛飩攤兒吃東西。吃完了沒錢給,被門房撞見了。”


    “從哪裏來的親戚?”那小販繼續追問。


    “好似是南邊來的。”布氏含糊了一句。她可沒胡說。沒錯啊,賈家的老家在金陵,揚州是南邊,金陵也是南邊嘛。她當然聽說了季老二是從揚州來的,可她並不想把這些事老實的告訴郝春來。直覺告訴她,這樣做才是自保的方法。


    “嗯。”那小販哼了一聲抬起頭,眼中精光一閃,完全沒了那種卑微的老百姓模樣。他對著布氏道:“你最好老實些,別忘了你弟弟還在我們手裏。”


    布氏咬了咬嘴唇,沒有出聲。巷子口傳來柳兒的腳步聲。小販即刻恢複了一臉笑模樣,拎著裝好的食籃朝布氏道:“哎呦,這位奶奶,讓您久站了。”


    “給我給我。”柳兒手裏拎著一個油紙包,小步跑過來接過食籃,從荷包裏摸出錢遞過去,主仆兩個在小販的道謝聲中進了後門。看門的婆子聞了香氣,也袖了幾個錢打算來買,一出門,後巷裏已是空無一人了。


    “呦,走的還真快。”婆子瞪了瞪眼,絮絮叨叨的走了回去。


    眼看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迎春完全的閉門謝客了。錢媽媽和秋娘恨不得讓迎春一天吃八頓,隻說不吃多些哪來的力氣生孩子。結果迎春每天除了要管理家務,還得隨時應付一大堆的補品吃食。到最後不得已請來了孫太醫,老頭兒見了一桌子的補品直搖頭,說了一通多吃也不宜而且還要適量運動的理論,把錢媽媽說的隻有點頭應是的份兒。


    “早知如此,一早就該請孫太醫來才是。”迎春扶著鴛鴦在園子裏溜達。自從聽了孫太醫的話,錢媽媽再也不敢管著迎春不讓出屋子了。反而隻要見著天氣好,就催著丫鬟扶了迎春出去走動。


    鴛鴦笑著應是:“可不是嘛,那會兒別說太太了,就是我們見了那一盅盅的補品都想吐。”迎春不由好笑,可見人沒有受不了的苦,隻有享不了的福。


    四月的天氣已是有些熱了,迎春走了一會兒覺得身上出汗,便回了屋歇著。眼看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迎春看著自己的大肚子微微歎氣,最近越來越擔心孫紹祖不能在孩子出生的時候趕回來。雖然他信裏每次都說戰事很順利,可仍舊沒有提及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


    不會像戲文裏唱的那樣,等到他回來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迎春甩甩頭,想的有點遠了。成親之前他去西北,也不過呆了兩年。這回既然隻是殘餘流寇,怎麽也不會比上次時間長吧。


    “太太,有信到。”杏兒手裏拿著一封信,小跑著從外頭進來。


    紫陶瞪她一眼:“你這丫頭,說了多少回不許在屋子裏跑跳。你再讓我看見,看我不罰你。”


    杏兒吐吐舌頭,規規矩矩的走到迎春身前將信遞過去。迎春好笑的接過來,原以為是孫紹祖的信,誰知竟是從肅州來的。


    丁夏言在信裏先是抱怨了一通肅州的種種不好,幹澀的天氣,不甚精致的吃食,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京城的衣裳樣式,然後又是對迎春即將出生的孩子的一大堆奇思異想,最後添了幾句關於布氏弟弟的話。


    “已吩咐管家查過,確實有這樣一戶人家,有個親戚的孩子姓布,從小一直養著。如今十五了,在藥鋪子裏做學徒。為人勤快老實,很得掌櫃的喜歡。”


    迎春合上信,丁夏言一個姑娘家,能查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她無非是問候朋友,順便請丁夏言幫忙確認一下是否有這麽個人罷了,並沒有指望她能真的查出什麽來。其他的看來還是等孫紹祖回來以後再說了。不過,信裏還是有喜事的,丁夏言定親了。眼看女兒一年比一年大,丈夫又在肅州留任。丁夫人實在等不到回京裏給她找婆家了,就請娘家嫂子做媒,定了蘇州通判杜家的長子。丁夏言在信裏很沒羞沒臊的抱怨,說什麽這一下嫁到蘇州去,又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京裏的朋友們了。不過好歹是母親的娘家,舅舅舅母都在那邊,想那個通判的兒子也不敢隨便欺負她。


    迎春簡直是哭笑不得,這樣跳脫的性子,怎麽給人家做長媳,恐怕以後有她受苦的時候。心裏到底還是替朋友開心,於是又忙忙的叫了繡橘磨墨,給周歆和安念彤寫信報告好消息。


    這邊迎春剛鋪上花箋打算動筆,杏兒又從外頭跑了進來,在紫陶的瞪眼中朝迎春開心的喊道:“太太,大人回來了。”


    話音中孫紹祖已經大步的走進屋裏,一把攬過剛站起身的迎春:“阿迎,我回來了。”


    迎春喜得眼角都是笑意,嘴裏不停的說著:“怎麽突然回來了,前幾日不是還寫信說要過些日子才回來嘛。仗打完了?還回去嗎?不走了吧。吃飯了沒有?”


    見妻子如此開心,孫紹祖也哈哈笑起來,一邊拉了迎春回炕上坐著,一邊笑道:“不回去了,我的事算是辦完了。捷報前日已經發回來了,朝廷還沒公布呢。我本來還有點事沒辦完,所以才說過些日子回來。結果提前辦好了,就趕緊先回來了。”說完,伸手摸了摸迎春高挺的肚子,“等不及要見你們娘倆了。”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四下看看,見丫鬟們早就都避了出去,這才拍了孫紹祖一把嬌嗔道:“瞎說什麽呢,這不是還沒生呢嘛。”


    “快了,快了。”孫紹祖又哈哈大笑起來,“你在家操持這麽辛苦,回頭我一定送一份大禮給你。”


    迎春不理他,兩夫妻送什麽大禮,她招呼了丫鬟進來服侍孫紹祖洗臉換衣裳。折騰了半天,剛收拾好了坐下,布氏和袁氏過來請安。


    “讓她們進來吧。”迎春吩咐著。


    布氏和袁氏進了屋,布氏倒是規規矩矩的請了安,又說了幾句得體關心的話。袁氏卻是像受了什麽委屈似的,一臉哀怨的看著孫紹祖。還沒出聲,眼淚就在眼裏打轉了。迎春皺皺眉,袁氏這是什麽樣子,怎麽好像是來告狀的小媳婦一樣。孫紹祖剛回家,迎春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教訓她。


    看袁氏不順眼的可不隻迎春一個,屋裏的丫鬟們都衝著她直瞪眼。還說布氏是歌姬,相比之下,反倒是她懂禮多了。果然孫紹祖看見了袁氏的樣子,皺了皺眉道:“你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袁氏本來是想做個楚楚可憐的表情給孫紹祖看,誰知孫紹祖一張嘴就問她是不是生病了。上次迎春以她生病為借口,差點送她去莊子上養病,袁氏心裏記得清清楚楚。自那以後,她可不敢隨便說自己病了。她飛快的瞥了迎春一眼,果然見迎春正看著自己。袁氏心裏一跳,趕忙擺手道:“沒,沒,我沒病。”


    沒病怎麽那麽一副表情?孫紹祖揮揮手:“行了,安也請過了,你們回屋去吧。”


    這就完了?她還準備了好多話沒說呢!袁氏一臉不情願,布氏卻帶頭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走了兩步還扭頭朝袁氏笑笑:“妹妹不走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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