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白芍,她為了袒護她娘而故意欺瞞於我,念在她往日服侍我的份兒上,讓她自掌嘴十下,以儆效尤。”淡淡地掃了一眼微微鬆了一口氣的白芍,王卉凝再度麵無表情地吐出幾個暗啞的字來。


    雖有懷疑,但終究敵我不明,倘若白芍真是對原來的王姨娘一片真心,她今日的處分過重,失了一份真心豈不可惜。三十個嘴巴,雖不重,卻著實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何況,這樣的人要治她,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而讓薑媽媽來行刑,更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看她與張婆子的關係似乎不錯,若她下手重了,必然會得罪張婆子,這應該是她不願意的。而下手輕了,又是明顯不把主子的話放在眼裏,從她目前的表現來看,不管心裏多麽不在乎她這個主子,至少表麵上不願意做得太明顯。


    從飄雪的話中可以聽出這位薑媽媽應該是這個莊子管事的妻子,看她說話行事也是個聰明之人,相信定能明白自己的用意。今日隻要能夠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兒,莊子裏的其他人自然也會有所顧忌。以後呆在莊子裏的日子,便不會那般難過了。


    薑媽媽深深地看了王卉凝一眼,對上她一雙淡漠卻充滿淩厲之氣的雙眼,略一猶豫,應了一聲“是”,便捋起袖子,準備動手。


    以前隻聽張平家的說王姨娘是個沒主見沒心機的人,想著這樣的人性子軟又犯了大錯,要想再回去怕是難於上青天,才會不把她放在心上。此刻看來,這王姨娘卻是個有心機極厲害的。這樣的人,又豈是老死莊中的命?


    以前隻聽張平家的一麵之詞,卻是差點被她害了。


    “薑媽媽,你我可是相交多年的老姐妹,你怎可……啪!”張平家的見薑媽媽當真要動手,不由急急地叫了起來,薑媽媽卻是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扇了下去,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正因為是老姐妹,我才更要代姨娘好好地教你知道候府裏的規矩。”


    舉得高高的手看似重重的一記巴掌扇下去,聲音夠響,張平家的臉上卻隻起了一道淺淺的紅印,這樣巧妙把握得當的打法,再加上冠冕堂皇的勸說語,著實令王卉凝在心裏對薑媽媽多了分讚歎:這位薑媽媽,不簡單!


    “自古尊卑有別,做奴才的進退有度侍候好主子才是本分。背後議論主子,偷拿主子物品,那都是犯了大忌諱的事,如今姨娘心善,隻打你三十個嘴巴子,已是寬容,你就該謝了姨娘的恩典才是。”薑媽媽一邊雷聲大雨點小地打著張平家的嘴巴子,一邊嘴裏不緊不慢地說著勸慰教訓的話,著實一副兢兢業業的樣子。


    劈劈啪啪的一陣嘴巴子下來,張平家的臉上已是一片紅痕,但若仔細分辨便能看出,這些紅痕用不了多久便會褪去。張平家的想是也體會到了其中的巧妙,先前對薑媽媽還是怒目相視惱恨有加,漸漸地便把憤怒的目光轉向了王卉凝,不過,卻也沒有先前那般明目張膽了。


    這邊的三十個嘴巴打下來,一旁跪在地上的白芍也是劈劈啪啪地自己扇了自己,王卉凝隻聽著清脆的響聲,看著她櫻紅的雙唇間漸漸起了通紅的印痕,而一直沒有叫停,直到她一下不少扇完十下,才淡淡地道:“行了,起來吧。你倒是該向薑媽媽好好學習學習。”


    說完,也不看薑媽媽變幻莫測的臉色,扶了粉荷,緩緩走出屋子。現在的她,身子真的很虛弱。剛剛躺了一會兒起來還不覺得,此時不過略站了一會兒,整個人便有些氣喘了。看來,一時半會還真離不開這個莊子了。


    飄雪盯視了一眼張平家的臉,其他人則是不解地看了一眼薑媽媽,白芍也不明所以,站起身後,對著王卉凝的背影躬了躬身,應道:“是,奴婢謝過姨娘寬宏大量,饒了我們母女所犯過錯。奴婢一定聽姨娘的話,好好向薑媽媽學習。”


    至於學什麽,在她想來,大概是學她知禮儀懂規矩,知道在大是大非麵前放下姐妹情意吧。


    靜靜地望著王卉凝的背影進入她所居的房中,薑媽媽才收回複雜多變的目光,神色間帶著幾分嚴肅地對著張平家的道:“我勸你以後在人前倒是收斂著些。”


    說完並不理會張平家的詫異的目光,轉身徑直出去,臨出院子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卉凝所居的房間。


    “一個沒人要的小妾罷了,今日倒是讓她猖狂了一回。”張平家的揉了揉被打了三十下的嘴巴,對著王卉凝的房間咬著牙恨恨地罵道,“兩個小猖婦,得意什麽!”


    “娘,你就不能長點記性嗎?”白芍無助而無奈地看著這個欺善怕惡的母親,就差捂住她的嘴了。


    “都是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掃把星害的,我前輩子造了什麽孽,會生下你這個見不得自己親娘好的賤丫頭。”張平家的滿腔怒氣和對這個女兒的所有不喜齊齊湧上心頭,一把揪住白芍的頭發就拚命地往自己身邊扯,另一隻手還不忘在她腰間胳膊上用力地掐著。


    “娘,饒了女兒吧,娘!”任白芍含著眼淚苦苦哀求,張平家的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另一間屋裏,王卉凝聽到白芍的哀求聲,透過微敞的房門看著斜對麵屋裏晃動的人影,眉頭微蹙了蹙。飄雪看了一眼王卉凝的神情,眸光閃了閃,對著粉荷道:“這個張平家的,太沒有規矩,你且去把她們拉開。”


    看著粉荷走出去,飄雪收回目光,卻是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王卉凝。王卉凝自是感覺到了她盯視的目光,淡淡地看著身旁淺色無紋的帳幔,等著她開口相問。


    她知道,她方才的種種反應都不是原來的王姨娘會做出的。而她既然打算那樣做,就已經作好了有人質疑的準備。


    過了一會兒,飄雪果然緩緩開口:“姨娘,奴婢不過才離開了一會兒,為什麽突然之間你……”


    飄雪說到中途便頓住話頭,淡淡的雙眸間既有疑問,更有心疼。兩年多的形影相伴,王姨娘一直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子,何曾見過她今日這般沉靜又不失淩厲的模樣。


    到底又發生了什麽,才會致使她的王姨娘陡然間發生改變?


    “我喝的藥通常都會經過哪些人的手?”王卉凝緩緩把目光從帳幔上移到屋外,仿佛欣賞著外麵蕭瑟的景致,語氣平靜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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