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的一番恩情,民婦自是無法報答,隻能銘記於心了。”柳老夫人頓住腳步,讓兩個丫環打開了手中的木匣,露出裏麵的東西,她指著對王卉凝道,“民婦這裏有些方才姨奶奶喝的綠茶和幾件粗陋的首飾,卻是不能與候府裏的精致之物相比的,可好歹是民婦一家的一片心意,還望姨奶奶不要嫌棄。”


    隻見其中一個木匣之中盛滿了翠綠幹燥的茶葉,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時不時地飄入離得近的王卉凝的鼻中。另一個木匣之中,卻是靜靜地躺了幾件式樣還不錯的首飾。一支鍍金蘭花簪子,兩支梅花銀簪子並一對成色一般的玉墜子。


    “柳老夫人又客氣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大忙,怎可受老夫人如此大禮。”王卉凝帷帽下的眼角一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紅唇微啟,輕聲道。


    心裏卻是佩服柳老夫人如此觀察入微,不過見她多喝了一口清茶,便猜測出她喜歡那個味道。而送這幾樣首飾,怕也是見她發髻上沒有簪任何首飾的緣故吧。這卻是個玲瓏之人,莫說隻是在這財主之家,便是放在官宦權貴那樣的大戶人家,也是掌家理家的料兒。


    因此,她推辭得也格外小心,既不能讓柳老夫人覺得她需要這些東西,又不能讓柳老夫人覺得她是嫌這些東西粗鄙看不上。


    看著王卉凝臉上隻有客氣的推拒,卻無半點嫌棄之色,柳老夫人便忙道:“民婦知道姨奶奶是個不拘小節的熱心之人,否則豈能做到非但不怪玉兒無禮,還不顧手指的疼痛全力為他施針。正是如此。民婦才敢拿出這些粗鄙之物,想著姨奶奶即便是看不入眼,也定不會怪民婦怠慢的。”


    “姨奶奶便將這些東西收下,回去賞給下人們吧,好歹全了小民母親的一片心意。”柳大富悄悄地看了一眼王卉凝帷帽下的淡若如蘭的容顏,上前勸道,“否則,她怕是要因此睡不著覺了。”


    這個女人,施針治人時,沉穩清冷淡然如菊。而此時。淺然一笑間,又似那百花叢中的一簇幽蘭,清雅高潔得仿如雲端的仙子。這樣的女人,為何會來到柳家莊這樣一個偏遠的莊子上一住就是兩個月?那個據說能征善戰的文遠候,竟一點都不想念她麽?


    自見到柳大富起,這一句話是最令王卉凝稱心的,給了她一個收下這些東西的極好的理由。然,她卻不是個貪財之人。該她得的。她不會任由旁人取走,不該她得的,她亦不會貪圖。


    今日於柳家小少爺一事上,她確實出了一些力,卻也沒到救人性命的地步。若將這些東西全然收下,卻是有些利大於功了。而既然要選擇收下。她自然要選擇能夠換錢的,那一匣子茶葉,便是她喜歡那個味兒,隻收下它卻也是一種奢侈。


    “老夫人和柳老爺既如此說。我也不好再推辭了。”王卉凝再次淺淺一笑,目光落在裝著首飾的木匣子裏。“這兩支銀簪子我瞧著樣式倒還好看,便收下它們吧。其它的。我卻是萬萬不能收下的。”


    這一次的語氣,卻是異常堅決。這兩支銀簪子,既能換錢,又不是裏麵最貴重的,收下它們,卻是最合適不過了。


    而王卉凝此舉,在柳老夫人看來,卻顯出一種不拘泥於小節的直爽,她很是喜歡。便伸手從首飾匣子裏取出那兩件梅花銀簪子來,遞到一旁的白芍手上,卻又轉身將那盒茶葉取了過來,笑著道:“這是民婦自家園子裏產的茶葉,不值什麽錢,喝起來卻別有一股香醇甘甜,偶爾喝喝還是能入口的。姨奶奶將這個也收下吧。”


    說著,也不等王卉凝答應,便直接將木匣子塞入了白芍的手中,那架勢,便是怕王卉凝再拒絕。王卉凝見了,隻得點了點頭一笑置之。


    柳老夫人和柳大富又一直將王卉凝送到門外,看著他們似乎要親自將她送回候府莊院裏去的架勢,王卉凝隻好笑著道:“老夫人和柳老爺就此止步吧,我平常窩在小院裏極少出來,今日出來一趟,卻是免不得要四處去走走的。”


    一番話,方才將柳老夫人母子勸了回去,卻又囑咐了祈柔兒幫白芍拎著東西,先送回去。


    王卉凝不好再推辭,便讓白芍拎了藥箱,讓祈柔兒端著那匣子茶葉隨在後麵,緩步走著。


    柳家莊裏因居住著上下幾等人家,因此莊中馬路兩旁的房屋也高矮參差不齊。像候府莊院是個偌大的莊院,寬闊高大的門楣上書著“文遠候府別院”幾個大字,而那些普通百姓所居,卻隻是低矮的瓦房或是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好在大家心中都有一個“富者為鄰,貧者共居”的共識,莊子裏的房屋分好壞地成團建在一起,才不會顯得那些低矮的房屋太突兀。


    從柳大富家出來,沿著莊中還算寬敞的泥巴馬路,王卉凝一邊緩步行著,一邊隔著帷帽欣賞著馬路兩旁聚集在一起曬太陽聊天的婦人和窩在她們旁邊嬉笑玩鬧的孩童。


    看著他們雖穿著破舊,衣服上一個補丁扣著一個補丁,黝黑瘦弱的臉上,卻無一例外地露出質樸真心的笑容來,王卉凝心底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羨慕之情。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如她們這般,帶著熙兒在某個沒有算計沒有陰謀的角落裏自由自在地生活,哪怕再清貧一些,也是幸福的。


    王卉凝羨慕她們的同時,那些婦人驟然見到馬路上緩步走來一位戴著帷帽如仙子般超凡脫俗的女子,臉上也禁不住露出豔羨癡迷之色。便是那些正玩鬧得起勁的孩童,也忍不住停止了嬉笑,一眨不眨地齊齊望著王卉凝。更莫說莊子裏其他見到王卉凝出現的男人們了,一個個早已看呆了。


    “聽說候府莊院裏來了位仙子般的主子,難不成便是這位?”


    “據說還會醫術,看見旁邊那小丫頭不就提了個藥箱子嗎?看來八成便是她了。嘖嘖,隔得這麽遠瞧著便這麽美,若是近了瞧,怕不要迷了心智。”


    “怪不得人家說京裏大戶人家連丫環都個個跟仙女兒似的。瞧見那個小丫環沒,水靈靈的,雖這麽小,竟也不比柳大財主家那個百裏鎮第一美人的閔氏差。”


    原本還在談著家長裏短的一群婦人,立馬輕移了話題,眼睛直直縈繞在王卉凝的身上,嘴裏卻還不忘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哎喲,爹爹,痛死我了。”驟然一聲驚呼,將一路之上癡迷呆愣的眾人的心神俱都喚了回來。


    大家齊齊轉頭看去,便見離候府院子不遠的地方,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正捂著脖子痛苦地躺在馬路之上,一個扛了鋤頭的黝黑男子慌了神的將肩上的鋤頭一扔,迅速地跑到地上,將孩子抱在懷裏,嘴裏急急地說著什麽。


    “那不是二豆嗎?他怎麽了?”女人的注意力是最容易吸引的,一見到這個情形,大家的注意力立馬又從王卉凝身上轉移了開去,紛紛起身向著二豆而去,並開始議論他為何會突然躺倒在地呼痛。


    王卉凝也聞聲看去,便見到那個孩子一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卻時不時地往胯下摸一下,模樣看著十分痛苦。


    “姨娘,他是不是得了什麽急病?方才我便見他走路有些不正常,沒想到突然就捂著肚子倒在地上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緊。”白芍伸著脖子透過湧過去的人群,看著那個孩童的情形,臉上露出同情擔憂之色。


    “二豆,我的二豆怎麽了?”王卉凝還不及回答,突然一股重力從身後撞來,直將她的身子撞得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那個突然從後麵撞上她的婦人卻連頭也沒回,步履有些亂地急急跑向人群。


    “你……這婦人怎麽這般無禮!”白芍扶起王卉凝,指著那婦人跑開的背影,跺著腳氣憤地叫道。


    撞了我們姨娘不說道聲歉,竟是連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就跑開了,當真是太無禮了。


    “罷了,她也是心急自己的孩子。”王卉凝扶正了歪向一側的帷帽,理了理衣服,淡淡地道。


    看那婦人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模樣,心裏怕是已嚇得不行,腦子裏都不知道有沒有撞到她的印象。便是白芍在這兒生氣,也是妄然。


    正替那婦人擔心著的祈柔兒,聽到王卉凝的話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皺的眉頭鬆馳開來。這王姨娘如此說,便是沒把錢氏撞她一事放在心上,若是錢氏反應過來她會醫術前來相求,應該也不會記恨吧。


    “那……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方才白芍是一心想著同王卉凝一起過去看看的,經那婦人一撞,她心中甚是氣憤,便有些不情願了。


    王卉凝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身後的祈柔兒,又看了一眼從身旁湧過去的人群,點了點頭:“去看看吧。”


    柳家莊的人既知道她會醫術,遇到如此突發的狀況,即便她不主動前去,一會兒也定然會有人來求了她去。何況此時她已身處此地,若是走開,莊子裏的人會作何感想?會不會罵她自恃清高、冷血無情?


    就在王卉凝緩步走向人群的時候,柳家莊入口處,一位長發束冠、身著青灰色長袍、背上背著一把瑤琴的老人伸著脖子望了一眼漸漸增多的人群,臉上閃過一抹玩味的笑意,腳下步子加快,一個轉眼便來到了人群外圍,踮著腳往人群裏看。


    見著地上躺著的二豆掙紮痛苦的模樣,他的眸光一亮,兩手悄然地挽了挽衣袖,正待推開人群往裏擠,卻聽得耳旁有人叫道:“候府裏的姨奶奶來了,大家快讓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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