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算準了時間一般,就在軒轅詡抬步跨入安王府的那一刹那,皇上的貼身太監金公公卻趕了來再次將他喚入了宮中。緊隨其後的,是得皇上之令到宮外休養的皇後和被勒令無事不得入宮的福王和安王。


    緊接著,皇宮之中便傳出了皇後娘娘驟然病重被抬回壽德宮的消息,更傳出了皇後娘娘痛苦之際拉著皇上傾訴當初結發之情暗示皇上要善待她所出的兩位皇子的話,甚至有傳言說皇上淚眼朦朧之際已然答應欲要正式將軒轅炎立為太子,而皇上自己也出現了腳步虛晃有幾瞬的頭暈眼花之症。


    這樣的消息,無疑讓滿朝大臣瞬間炸開了鍋,先不說恪王的居心和皇上的身體,隻說這太子的人選,已是一波三折讓他們費盡了心思去揣測,卻不想繞了一圈後又回到了原點,最熱門


    的人選似乎又成了福王軒轅炎。


    李明馨處在喜翠殿中聽著宮女太監們傳來的一個個消息,卻臉都氣綠了,終於在五個茶盞摔成碎片後,陣陣清脆響聲洗滌了耳膜後,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冷靜之色:她能派人監視暗算,卻不能讓人明目張膽地阻止皇後等人進宮,現下這種情形她隻能靜觀其變。反正她和燁兒暗暗布置的,便是最壞打算下的行動,隻要皇上宣布的太子人選不是燁兒,她們便去行逼宮之事。隻是她如今總有不好的預料,凡事還得重新部署得更縝密些才好,若是一個輕舉妄動。便可能全軍覆沒。


    天色漸陰,寒風乍起,伴著呼嘯聲刮在臉上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入骨寒意,陰冷的空氣更是讓人無法抵禦。路人紛紛縮起了脖子,嘴裏喃喃念著:“看這天氣,咱南黎國年前怕是又要迎來一場大雪了。”


    京城數十裏之外。馬蹄聲聲,喝聲烈烈,數百騎迎著刺骨寒風疾馳而過,一雙雙鷹隼般的利眼緊緊地盯視著前方,猛烈的寒風如鋒利的刀子一般,已在一張張黝黑的臉龐上劃出了粗細深淺不一的數道口子,他們卻仿若未覺。絲毫不躲避更加猛烈的寒風的侵襲。


    領頭一騎乃是一匹精壯好馬,純黑的顏色與其上握韁身子前傾的男子服色融為了一體,若非那披在身上迎風飄曳的黑披風上還鑲著一圈白狐狸毛領,和毛領圍在其中的略透著點麥色的俊臉,行在夜間。幾乎要讓人忽略他和它的存在。


    “爺,有急報。”最後一騎驟然加速暢通無阻地奔至最前,馬上青衣侍衛並不放緩馬速,就那麽不握韁繩雙手將信遞到了黑衣人的麵前。


    軒轅燁眉頭一挑,握韁的手抖了抖,黑馬仿佛明白主人的意思,當下緩下蹄子,直至最後停下來,不及軒轅燁有所表示。已有一人上前接過他手中的信箋,拆開後用毛筆蘸了透明液體在看似廖廖數語的信紙上塗了一層,立時幾行秀麗的正楷躍於眼前:“情勢驟轉,皇後病重,皇上當著幾位組閣大臣的麵答應立軒轅炎為太子。形勢已定,勿作他想!”


    情勢已定。勿作他想!軒轅燁眸中閃過陰鷙光芒,唇角一勾之際,竟展露出幾許猶如軒轅詡一般的柔和之色,卻越發讓人覺得背脊發涼。


    既如此,父皇,就休怪孩兒不孝了。軒轅燁眯起眼睛再次掃了一眼手中的信紙,卻因著心中快速升起的似痛苦又似興奮的情緒而沒有將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一行行的娟細小字上,五指一緊,將紙揉成一團後交給身後的侍衛處理,當即沉聲吩咐道:“傳令後方,立即整裝分散趕路,今晚戌時三刻務必準時出現在宮城十裏之外。”


    既無他想,趁著皇後突然病重宮中諸人情緒不濟之時最好成事。這一路之上雖騎行數日,他卻給了手下足夠的休息時間,今日一鼓作氣加速趕到再一氣嗬成行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是!”整齊肅正的應答聲響起後,一行數百騎瞬時分散不少,更急的馬蹄聲再次響起,烈烈衣袂聲淹沒其中。


    ******


    不容王卉凝作出過多的反應,一群人竟是直接將馬車後廂抬起,將王卉凝和李友兩人從馬車裏像倒豆子一樣倒了出來。爾後幾個人蜂湧而上,直接毫不客氣地對著王卉凝搜了一遍身,竟是將她藏在袖間的各種毒藥和銀針通通收繳。


    連這一點都想到了,看來李淑妃對她的顧忌非同一般。看著被幾個男子捧在手上的戰利品,王卉凝清冷眸中閃過黯然之光,心中卻慶幸出發前自己那靈光一閃的突發奇想。隻要發間那幾枚帶毒的銀針還在,她便不至於落到完全任人拿捏的地步。


    “你們,你們要幹什麽?”嚇癱在地的李友慌亂的聲音令王卉凝瞬間明白為何剛才未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來。這個太監,竟是在完全懵懂的情形下成為了別人套在她身上的套兒,怪不得她未能從他的神情之中瞧出端倪來。


    “把人押去地窖看管起來。”裏屋響起的銳利聲音被刻意地壓低,王卉凝聽得心頭一震的同時,心中升起一縷喜意來。


    那道聲音雖沒了往日的隨和客氣,更是刻意壓低變調,她卻可以斷定那正是秦超。她不奢望若是秦超認定她的身份後會憑著往日的恩情能讓秦超完全違背李淑妃的意思將她放離,畢竟李淑妃不可能不知道她救秦超媳婦一事,而既能在聽信傳言一再對付她之際仍將她送來秦超這邊押著,足以說明秦超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隻因秦超的出現,讓她根據一路行過的路程長短可以斷定現下就處在醉仙居中,萬一能逃出去也不至亂了方向。而醉仙居中更是有阿林在此,隻要秦超沒有對他起疑,或許她有可能能遇上他,到時不說在他的幫助下逃出去,讓他幫忙送出消息卻是行得通的。


    “你們是什麽人?這又是什麽地方?為何將我拘於此處?”王卉凝任自己臉上露出慌亂憤怒之色,又不失往日沉靜地指著其中的一個作皇宮侍衛打扮的人斥道。她自不指望有人能告訴她,隻是想通過此掩飾自己透過那道壓抑的聲音得到的猜測。


    果然,那些人看也沒看她,上來兩人徑直反縛了她的手又用黑巾蒙了她的眼一路推搡著往一道矮門走去。可憐完全沒回過神來的李友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就被一劍穿胸而斃命。


    王卉凝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被人推著一腳高一腳低地走著,卻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幹脆閉著眼睛默默地數著腳下的步子和轉彎的方向。即便不能知道所過之處的物體景致,若能記住一個大致的左拐右拐的方向,再細細地分析,有機會逃走也總不至到處亂竄。


    屋內窗前靜立著的秦超,眯著眼睛看著被兩人押走的王卉凝的背影,眉頭微蹙著,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最後卻終是輕歎一聲,收回目光轉身離開。無論她是與不是曾救過他妻子性命的恩人,卻終究沒有他家人的性命來得重要,李淑妃母子的手段他從來都知道的。


    在王卉凝默記自己右轉了三次又左轉了兩次之後,拽著她的人終於一把拽掉蒙著她眼睛的黑布,一個推搡將她推在了地上,哐當一聲,便聽到鐵門合上和落鎖的聲音。雙掌支撐在身下潮濕中透著腐臭味的稻草,王卉凝緩緩地站起身來打量周圍,驚愕於自己置身之處竟然並非地窖,而是專門關押人的地牢,隻是這個連空氣中都透著腐臭味道的地牢裏,現下竟是隻有她一人置身在這陰暗靜寂得猶如地獄的環境之中。


    若說一點不害怕,那絕對是假話,但受驚無數次便連真死也經曆過一次的她,比別人自是少了幾分懼意,扶著合在一起的鐵柵欄,看著從頭頂之上的天窗中透下來的一絲極黯的光線,先前的樂觀已少了大半。


    這樣的處境之下,她縱然全身能動雙手自由,也隻有等著阿林無意之中發現她一途。若是那些人有意讓她自生自滅,她便連其他人的影子都見不到,頭上的帶毒銀針似乎除了自刎別無用途。


    隨著再次的“哐當”一聲久久地回蕩在地牢之中,有人將一床破舊的棉被和一個半舊的食盒送了進來,旋即地牢中又恢複了死寂。


    忍著手臂的酸痛上前將唯一禦寒之物從潮濕腐爛的稻草上搶到了一旁髒亂不堪的石床上,再將送來的食盒打開看到裏麵躺著的一碗白米飯時,王卉凝可以確定秦超已將她認定為了王醫諾,心中卻越發頹然。


    其實若他真有心相幫,隻需小小的一個舉動,便能讓她脫離險境。可李淑妃不是傻子,如何又能猜不到。她這麽做,一定是篤定萬無一失或是特意為了驗證什麽的。若真是如此,她逃離的希望更是小之又小了。現下唯一的希望,便在阿林身上了。隻有他見到她,她才有希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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