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雖是出身於魯陽本地的豪強之族,但其秉性憨直,少讀書,屬於一勇之夫。


    他敢打敢戰,可唯獨戰略眼光非常短淺。


    同族中人,便有人暗地取笑他曰:才疏學淺,堪為賊。


    這樣的人讓他衝鋒陷陣可以,但跟他談論政治或是軍機……那純粹就是找氣受。


    他的話在袁術聽來真是粗鄙不堪。


    當下,就聽袁術教育他道:“隻謀一時者,不可謀一世!汝隻顧著斷其糧道,劫掠荊益兩軍的兵馬錢糧,殊不知他們的盟書剛剛布告天下,可比王師!你劫的起嗎?”


    “吾若是在這時節對宗親出手,豈不是為天下人所唾棄?屆時支持袁某的南陽與潁川士族,皆會背吾而去……這個中之利,是汝劫持的那點錢糧所能彌補的?”


    陳蘭聽了袁術嚴厲的斥責,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過淺薄了。


    “是末將無知妄言了,還是後將軍高瞻遠矚……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就這麽讓宗親聯軍越南陽之境,怕是太便宜他們了吧?”


    袁術聞言笑了。


    那笑容中包含著深深的不屑,但顯然並不是針對陳蘭的。


    “天下哪有那般多的白食?他們不是想護君麽?不是想護漢護民麽?如此大義之舉,袁某自當支持……然吾南陽地界亦是缺糧少料,百姓兩食不敷,他們既有這等仁心,若是不贈吾些糧秣,怕是說不過去的。”


    陳蘭明白了袁術的話中之意,讚歎道:“還是將軍的見識高!”


    袁術一想到可以坑荊益兩軍一次,臉上的表情變的頗為暢快,笑道:“汝去告知紀靈,卓其挑選一百精甲,待劉公子來日,就在魯陽縣府院中排列開來,以為震懾!吾倒是要看看,那平了南郡諸宗賊的劉郎,到底是有多大的膽略。”


    “唯!”


    ……


    劉琦派人給袁術送完信後,便與賈龍等人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劉琦安慰眾人道:“我主動上門求見,袁術必不會不允,如今我荊益聯軍的盟書已經傳布南部各郡,袁術必聞,縱然他心性毒辣,但值此特殊時節,怕也不敢輕易與我動手,公等無需擔憂……”


    蒯越的表情顯得頗憂慮:“縱然袁術不會對少君不利,但恐其也不會輕易許諾讓吾軍越南陽之境……我知此人生性貪婪,怕是少不得索要好處。”


    劉瑁問劉琦道:“賢侄兒,不知南郡那邊,劉使君打算出多少錢糧疏通袁術?”


    賈龍聞言抬頭望天,假裝沒聽見。


    嚴顏,吳懿,趙韙,吳堀等益州軍將校,則是各自低頭,表情頗顯尷尬。


    劉瑁又耍小聰明了。


    他這話表麵上是關心劉琦,但其潛台詞是把送買路錢的事,全都推給荊州一方。


    什麽叫南郡準備了多少錢糧?益州方麵一個子都不出唄?


    這界限劃分的是真清楚啊。


    蒯越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劉瑁……這小子著實是有乃父之風,特別是那無恥之行。


    他爹當年在雒陽任太常時也這德行。


    別看那時候劉焉掌管太學,但他跟那些容易惹事的太學生之間的關係卻能劃的清清楚楚,完全是達到了片葉不沾身的地步,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劉琦假裝聽不出劉瑁話中深意,回道:“族叔放心,我一石糧都不會給袁術交的。”


    這話一說出來,滿座皆驚。


    一點錢糧好處都不予袁術?


    以袁術的為人他豈會同意己方借道?


    劉琦看向張允,問道:“張司馬,魯陽那邊的現況如何?”


    張允忙道:“回稟公子,我軍派往南陽的探子回報,袁術日前已經接到了從河北送來的書函,而公子派出的信使亦已抵達魯陽,不出幾日便可回返。”


    劉琦心中有數了。


    袁紹果然是給袁術送信了。


    如無意外,袁紹找袁術,想辦的應該就是那件事……他想擁立劉虞為帝。


    曆史上的袁紹,在起兵初期,便表現出了對少年天子劉協的蔑視之意,他公開表示疑劉協非劉宏親子,質疑了劉協血統的純正性。


    隨後,他以此為由,想擁立劉虞為帝,將漢室天下一分為二,劃為東西兩朝,將董卓所占據的政治優勢拉到己方這一邊來。


    此舉雖然悖逆,但也體現了袁紹的能耐。


    董卓與袁紹相比,在這個時間段的優勢隻有兩個,一個是西涼軍善戰,二個是他可用天子隨意下詔。


    可西涼軍善戰又能如何?


    袁紹身後站著的,是盤根錯節於漢朝數百年的士大夫集團,他們中的很多家族已延續數代,要多少資源都有,隻要袁紹能夠一直聚攏他們為其後盾,則錢、糧、兵將就會源源不絕。


    董卓的西涼兵死一個少一個,袁紹卻可以一直不停的補充戰力,耗也耗死他。


    所以隻要想辦法廢了董卓手中的天子,袁紹就贏定了。


    若是能擁戴劉虞為帝,號召關東諸郡守響應,則董卓的政治優勢亦是蕩然無存。


    但劉虞若是稱帝,所帶來的壞影響,便是漢家天子不再隻有一個,漢室威嚴更將一落千丈,屆時天下大亂,時間一長,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但這和袁紹又有什麽關係?那對他個人而言反而更好。


    天子廉價,那劉氏宗親也就都成了便宜貨色,這天下間,最值錢的人還能是誰?


    誰又有能力在劉氏王族威望盡失的時候,可聚攏天下士族之心,重立綱常?


    非四世三公之袁門不可。


    與原本的曆史相比,即使護君聯盟出現,成了阻礙袁紹和董卓兩方的掣肘,但袁紹若是想破解這個局麵,最為直接的辦法,還是這一招。


    立劉虞為帝。


    你們這些宗親不是要護君嗎?如今你們的盟友中,出來一個稱帝的,看你們這些宗親還有何顏麵狺狺狂吠?


    不得不說,袁紹確實非常厲害。


    但他獨獨算錯了一個人。


    那就是劉虞絕不會同意稱帝。


    袁紹聰明,劉虞也不傻,他是宗親之中對漢室朝廷最為忠心的人,誰去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他都不會做。


    這件事對於劉琦來說,就是可以拿出來大做文章的噱頭。


    讓袁術心甘情願讓路的噱頭。


    “賈公,我此番去魯陽,還請賈公與我軍的黃漢升兵分兩路,賈公率領益州軍進駐於穰縣附近,而我亦是會讓黃漢升和文仲業兩名司馬,向新野縣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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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龍沒說話,隻是轉頭看了看帥帳正中懸掛的那副簡易皮圖。


    穰縣位於南陽郡的治所宛縣西南,距離宛縣僅有百裏之遙。


    而新野則位於宛縣的正南方。


    新野距宛縣是一百三十裏,他和穰縣一東一西,如同一對虎爪,由南向北的對宛縣形成了一個鉗撲之勢。


    賈龍頗為擔憂的看向劉琦,道:“劉公子真打算這樣做?”


    劉琦正容道:“不錯。”


    益州軍的吳懿向劉琦諫言道:“公子隻身前往與袁術談判,卻讓吾等對宛城呈脅迫之勢,袁術若聞豈不震怒?此舉恐將公子置於險地。”


    荊州軍方麵,蒯越站出來為他們解釋道:“諸公勿憂,我家公子此法,其實正是為了保護他自己不受袁術謀害。”


    賈龍沒想到蒯越居然會這樣說,頓時來了興趣:“願聞先生高見。”


    蒯越徐徐而言:“吾當年在雒陽,曾與袁術相善,知此人外表雖驕狂,實則卻極善鑽營小利,吾等若是進兵,則他以為這是我家劉使君之令,不以公子為重;若是我等畏畏縮縮,不敢有所動作,則袁術會認為我等顧忌公子安危,亦知公子乃荊楚之要人,似此反倒是不妙了。”


    益州諸將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劉瑁關心地問道:“賢侄兒此番前往魯陽見袁術,打算帶多少人馬?五百可夠?”


    劉琦搖了搖頭,笑道:“無需那麽多人,我隻領兩名猛士足矣。”


    劉瑁聞言愣住了。


    這侄兒真是個瘋子,去龍潭虎穴,居然隻帶兩個人?這不是找死嗎?


    但劉瑁卻沒曾想過,若是對麵果真就是龍潭虎穴,那領五百人去其實和領兩個人去,結果也一樣。


    隻不過是領兩個人,還是領五百人去送死的問題。


    況且在這種情況下,劉琦認為魯陽城並無任何危險。


    賈龍感慨讚道:“劉郎膽略何其足也!”


    劉瑁聽了賈龍這般說,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在心中暗歎: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硬充門麵去袁術那裏當說客,怕是此番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賈龍這廝甚是可惡,當著許多人的麵直接誇讚他這個荊州公子,卻是不將吾這益州公子放在眼裏了。


    不知不覺間,劉瑁竟是對這個賢侄兒有了嫉妒之心。


    劉琦感激道:“賈公過讚了,琦此番前往魯陽,打算帶兩名猛士隨身同往,吾思來想去,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前番在角力中表現頗勇武的魏延,以及貴軍中的那位張隊率,不知賈公可相借否?”


    劉琦親自前往魯陽去見袁術,問賈龍借一個人,縱然這個張任已經被提拔成了賈龍的隨侍,但出於同盟之誼,且當著兩軍這麽多人的麵,賈龍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


    他終歸是大氣之人,慨然應諾。


    “此事易爾,公子想讓張任隨行,吾便讓其與公子同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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