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和賈龍守在嚴顏帳外的不遠處,等待劉範出來。


    看起來,劉範這個人做事有些磨蹭,他在帳中痛罵了嚴顏似有些罵上了癮,半天也不將話題轉移到正題上。


    賈龍在蜀中時,其身份地位頗為尊崇,平時裏都是別人候著他,很少有他等別人的時候,這時間一長他就有些不耐煩了。


    但劉琦並不著急。


    前世加上今生的經曆,讓他對人生有了一個深刻的認識……成功的一半是雄心,而雄心的一半是耐心。


    他悠然的在營地內四處走動著,借著營內各處火把的亮光,觀賞著曠野之景。


    陽春三月,夜間天氣已暖,水土豐潤,春意盎然。


    劉琦來到一棵喬木樹旁,看著上麵已經是花柱彎曲,莢果肉質的白朵,露出了些許思索之色。


    回家之後,或許可自養些花草綠植,聊以**。


    ……


    而此時嚴顏的帳內,劉範終於是訓斥完畢。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敘述他此來的真正目地。


    “嚴司馬,某適才之所言……你認是不認?”


    嚴顏被劉範一番痛斥,饒是他平日裏性格堅定,頗有胸襟,此刻也是十分的尷尬,以至於其表情有些僵硬:“大公子所言甚是,三公子之死,雖非嚴某親為,但卻是我疏忽所致,公子之言……是也。”


    其實劉瑁之死乃自取起禍,跟他有什麽關係?


    劉範感慨道:“還算是你有些良心……罷了,往事已矣,咱們且言正事。”


    劉範適才的一番痛斥,實是為了喧賓奪主,搶下這次談話中的主動權。


    他語重心長的道:“嚴顏,賈龍率兵反叛我父,勾連董卓汙蔑我父造反,實乃天怒人怨,你率兵從他,豈不是助紂為虐?”


    嚴顏聞言沉默不語。


    賈龍反叛劉焉這事,確實是鐵一般的事實,但若說他是汙蔑劉焉,未免有些武斷。


    劉焉在蜀中暗中製造違製乘輿的事情,蜀中豪強多多少少的大概都多少知道一點。


    他如此行徑,劉範若說他是清白的,卻未免有些好笑了。


    嚴顏拱手道:“末將也是身不由己。”


    劉範歎道:“好一個身不由己……嚴君,我且問你,當下之事,你想如何?”


    嚴顏聞言一聲感慨。


    他眼下就是出於迷茫的狀態,若是他能知道該如何做,也就不至落到這般田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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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請大公子賜教。”


    劉範眯起了眼睛,認真地盯了嚴顏一會,將他看的有些發毛。


    “公既是益州豪雄,又是嚴君麾下的重將,當以忠孝為先,恪守臣子之道,報效嚴君,有始有終……我意,嚴司馬且假意屈從於賈龍,為其驅使,你我尋機起事,誅殺此獠,還益州之地安定。”


    頓了頓,劉範又道:“此事若成,嚴君與某必不會虧待與嚴司馬,日後定以司馬為蜀中重鎮,取代賈龍以振益州武功,不知嚴司馬覺得如何?”


    劉範的話,其實嚴顏倒是想過,但這中間的風險實在太大,嚴顏不敢妄下決斷。


    而且不知為何,嚴顏總覺得劉範的話裏話外,總是缺少了點什麽能真正解除他迷茫的東西。


    但具體缺少什麽,他也有些說不太清楚。


    劉範又勸了嚴顏一會,嚴顏既沒有答應,也不曾拒絕,隻是順其自然的應著,最後他答複了一句:“容某細思之。”


    劉範見勸不動嚴顏,也心知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


    他把話遞給了嚴顏之後,隨即告辭離去。


    劉範走後,嚴顏便開始如同老虎圈籠子一般的在帳內來回走,他的神情焦慮,頗顯心躁。


    劉範適才的話,不但沒有起到指點他的作用,反倒是將他的心緒弄的越發混亂了。


    就在嚴顏苦思冥想而不得之時,卻聽帳外一道和煦的聲音傳來:“嚴司馬,這麽晚了怎還未曾安睡?”


    嚴顏正沉侵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這道聲音給拽回了現實。


    他猛一轉頭,看到卻是劉琦和賈龍,並肩走入了自己的帳篷。


    嚴顏心中不由一陣狂跳。


    劉範這才走了多久,這兩個人怎麽就齊齊來了自己這裏……


    若說這是碰巧,嚴顏肯定是不信的。


    劉範那個愚夫,他適才不是和自己說,他眼下可在荊益營中隨意走動,並無人監管嗎?


    這怎麽一下子就讓人給盯上了!


    而且盯他的人,還是荊,益兩軍的主帥!


    嚴顏在潛意識裏,對劉範的能力瞬息間便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嚴顏正不知應如何是好,卻見賈龍突然‘唰’的一聲,抽出了腰間的環首刀。


    嚴顏見狀大驚,他麵露警惕之色,手亦是摸到了腰間的刀柄,沉聲道:“汝想做甚?”


    卻見賈龍突然單膝跪地,將環首刀向上舉起,對嚴顏道:“請嚴公殺我!”


    “啊?”嚴顏沒想到賈龍竟然會做出這般行徑,一時間不由愣在了當場。


    卻見賈龍低著頭,麵色頗為沉痛,歎息道:“龍手刃劉瑁,率軍反了劉焉,以至嚴君有家難回,有族難顧,反而隨我漂泊在外,不知當歸於何處,賈某此舉雖是為了蜀中公義,但害了嚴公前程乃是實情……”


    說到這,卻見賈龍抬頭,將環首刀舉起,重重插在嚴顏的腳旁的土中。


    “嚴君,你我同為蜀中豪族,相識多年,當年也曾並肩在蜀中平亂,某耽誤了你的前程,深以為憾……你拿了某這顆項上人頭,去蜀中向劉焉請功吧。”


    嚴顏麵上的肌肉有些抽動。


    他非愚魯之輩,自然明白賈龍此舉不過是做樣子給他看,若是他真砍了賈龍的頭顱,那隻怕過不了半盞茶的時間,自己就會被賈龍的手下給剁成肉醢。


    然,賈龍此舉雖隻是個樣子,但嚴顏的心中卻也感順心了許多。


    伸手不打笑臉人,嚴顏此刻其實是被掌握在賈龍手裏的,他的生死其實都在賈龍的一念之間,按道理,要巴結,也是嚴顏巴結賈龍才對。


    隻是他心中一直順不過這口氣。


    事到如今,賈龍已經將姿態放的這麽低,來向自己請罪,嚴顏雖然知道他此舉有做作之嫌,但心中那口惡氣,還是因為他的態度而消散了不少。


    一軍主將,能做到這種程度,委實不容易了。


    特備是劉範剛才一進來,對自己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相比於劉範,賈龍的態度明顯是要誠懇了許多,也讓嚴顏心中舒服了許多。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賈公請起,唉……你我相識多年,有些事情,過去就讓他過去吧,咱們皆是蜀中豪族出身,可切莫讓外人瞧了笑話。”


    劉琦聽了,在旁邊啼笑皆非地道:“嚴公所說的外人,莫非是指我嗎?要不我先回避回避?”


    嚴顏一聽劉琦的話,不由反應過來,急忙道:“劉府君誤會了,嚴某並非是此意,實乃是……實乃是一時情急,口誤而已。”


    劉琦微笑著走上前,來到嚴顏的麵前,道:“賈公今日負荊請罪,嚴公打算如何處置……放心,你若是要是他,我絕不阻攔,畢竟是你們二人之間的事,與我這外人無關。”


    嚴顏無奈道:“府君這是說的哪裏話。”


    言罷,便見他轉身從地上扶起了賈龍,道:“賈公切莫如此,往昔恩怨,何必再提?嚴某對天立誓,殺劉瑁之事,從今往後某絕不再提,如若不然,讓我如劉瑁一般死於賈公刀下!”


    “嚴公如何立這般誓言?”賈龍急忙道:“切不可妄言。”


    見賈龍今日的負荊請罪似是達到了一定的效果,劉琦滿意的點了點頭,突然道:“嚴司馬既然不再怨賈公適才之言,那咱們便一同坐下,商量關乎嚴司馬以及其族的存亡大事,賈公,你覺得如何?”


    賈龍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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