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鬆說請賈詡幫忙處置一下外麵的兩個人,賈詡幾乎連猶豫都不曾猶豫,當下便即點頭答應了。


    這一點大大出乎楊鬆的意料之外。


    這可是處置兩名使者,不是處置兩頭豬……西涼軍把名士的命這麽不當命嗎?


    換成旁人,多少也要詢問一下個中的情況才是吧?如何連問都不問就答應了?


    難道不怕被人利用殺錯了人?


    楊鬆試探著問賈詡道:“賈公……這麽簡單的就答應了?”


    賈詡伸手指了指那放在桌案上的木匣子,麵色肅然地道:“看了這個之後,換成是楊公在老夫的位置上,難道能不答應麽?”


    楊鬆聞言一愣,半晌後方才笑道:“不是,楊某的意思是,賈公未曾得到劉使君的親筆書信,便要按照楊某的話中之言行事,若是楊某與那二位使者有仇,故意借賈公的刀殺人,那賈公豈不白白被楊某利用了一回?難道您就不懷疑?”


    賈詡聞言麵色不變,平和地回答:“你們一同來這個大營時通報姓名時,那高昌乃是主使,王熙乃副使,楊先生通名是在最後的。”


    楊鬆聞言一愣:“那和此事又有什麽關係?”


    賈詡淡淡然道:“高昌和王熙皆乃是當今名士,賈某早有所聞,而楊公之名,還請恕罪,老夫可是從未聽過,你們三人為使,隻有你一人名聲不顯……如今擺在老夫桌案上的這個木匣子,卻偏偏不是高,王二人給老夫送來,而是你……這麽大的事,主使副使不出麵,偏偏讓你這個排末來做,難道他們就不怕出差?老夫隻能斷定,他們對老夫的事情並不知情,再說了當,荊州近幾個月發生的事老夫也有所耳聞,劉使君前番交兵,和他們多少也有些關係……如此看來,那兩個就是不知老夫身份的人,掛著主、副使的身份來這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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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鬆聞言不由大驚。


    這麽快就看透了個中端倪?


    “賈公果然是才思敏捷之輩,難怪劉使君會對文和先生這般看重。”


    賈詡站起身來,對楊鬆拱手道:“楊公,天色已晚,還請楊公先行回去,回頭老夫自去見牛中郎將,盡陳這個中之事……放心,劉使君交待的事情,老夫一定會辦妥的。”


    楊鬆聞言大喜過望,急忙拱手向賈詡稱謝。


    待楊鬆走了之後,賈詡收拾了一下衣裝,便即刻前往牛輔所在的帥帳。


    西涼軍都是夜貓子,這一點繼續早就知道,如今雖然天色已晚,但賈詡估計,牛輔應該是不會睡覺的。


    況且楊鬆來見自己,是他抵達了西涼軍寨之後,此事一定會被牛輔所知,所以他一定得來見牛輔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牛輔果然沒有睡。


    見了賈詡之後,牛輔頗為驚訝。


    往常都是他找賈詡過來商量事情,但賈詡主動來找他,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文和來了,快坐!”牛輔讓賈詡坐在自己的下手邊,然後笑容滿麵的看著他:“這大晚上的,文和居然主動來牛某的營寨,著實是稀客啊,不容易啊不容易!”


    賈詡隻是淡然一笑,道:“中郎將還是不要笑的好,賈某的為人中郎將想必也是知道,若是無潑天的大事,賈詡斷然不會深夜來此叨擾中郎將的。”


    牛輔聞言,笑容一下子便僵硬住了。


    說的也是啊。


    賈詡這老東西,他大半夜的不睡覺,上杆子來見自己,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事。


    牛輔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沉。


    賈詡穩坐之後,對牛輔道:“中郎將,適才荊州的使者楊鬆,前來賈某帳中,賈某與其詳談許久。”


    楊鬆眼下就住在西涼軍營內,不可能暗中與賈詡接頭,所以他來見賈詡的事情,最終一定會被牛輔知道,與其等牛輔來問,賈詡當機立斷來主動跟牛輔坦白。


    當然,這樣做便可以混淆視聽。


    果然,一見賈詡這般坦白,牛輔便絲毫不疑,他急忙問道:“楊鬆與文和,說了些什麽?”


    賈詡伸出了兩根手指,道:“楊鬆主要與賈某談了兩件事,一是說劉伯瑜代替劉表,執掌荊楚十郡之兵。”


    牛輔長歎口氣,道:“果然……到底還是這小子出馬替劉表掌兵了,此子用兵詭詐,端的不好對付。”


    賈詡又道:“若隻是劉伯瑜掌兵,尚還好說,但目下關鍵是中郎將與我何去何從。”


    牛輔心下一緊。


    其實,這也是自打董卓去世後,牛輔心中一直在擔憂著這件事情……那就他未來的出路何在。


    也幸虧是賈詡當初的諫言,讓他領兵從長安出來,到南陽發展,如今才沒有被董卓之死牽連。


    如今的董卓慘遭滅門之禍,上至九旬老母,下至孫女,皆被王允屠滅,西涼諸將雖得敕封赦免,但也是在關中之地,過著沒有尊嚴的倒黴日子。


    以牛輔和董卓的關係,他若是還在董卓軍中,怕是絕不會得到好下場的。


    但性命保住了,未來卻迷茫了。


    王允並沒有赦免牛輔,他和張濟一部在宛城雖然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終歸頭上還頂著一個叛賊的帽子。


    “文和,你跟楊鬆討論出什麽了?”


    賈詡淡淡回道:“天下之勢。”


    “哦?”牛輔聞言奇道:“有意思,何為天下之勢?”


    賈詡淡淡道:“現如今的天下,最引人注目的勢力有三股,一為天子之勢,二為宗親劉氏,三為袁氏之勢……咱西涼軍原先也算是一勢,隻是如今已經四散,再難為繼了,中郎將若想在這個天下繼續圖存,非得依靠一方勢力不可。”


    牛輔聞言,沉默不言。


    賈詡將身體微微向前,認真地盯著牛輔,道:“如今我軍如同無根之萍,若是不尋一大樹依靠,不出三年,我軍必亡。”


    牛輔長歎口氣,道:“文和之言有理,依你之見,適才你所言的那三股勢力,咱們應該依靠何人呢?”


    賈詡沒有回答,隻是慢慢言道:“袁家四世三公,其勢立於天下之巔,袁紹和袁術亦皆雄主,當可相投。”


    牛輔苦笑道:“文和,你是在逗我嗎?袁家人何等出身,焉能看得起我這邊郡之將?袁紹此番聯合我攻打荊州,亦不過是看我軍臨於荊楚,故而結盟,但一旦劉氏崩潰,怕是姓袁的不會拿正眼瞧我們一眼。”


    “那就歸附朝廷。”


    “王允殺了我嶽父,誅我妻滿門,呂布亦與我西涼諸將不和,如何投之?”


    賈詡側目看向牛輔,道:“將軍自己這不是清楚得很麽。”


    牛輔嗬嗬一笑,道:“看來,劉琦這回派的使者,是有備而來了?”


    賈詡道:“不錯,眼下我軍貌似兵強,但實則孤立無援,為今後計,最好的方法便是依附於荊州,劉琦知道此點才敢派使者前來聯合,因為他知道我們別無選擇。”


    牛輔一抬手,然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咬牙道:“話雖如此,不過若是就這麽撤兵了,倒也是憋氣。”


    賈詡淡淡道:“其實談判這種事情,雙方彼此探查虛實,各自看對方的弱點,拚的就是誰的本錢多而已,如今劉琦依仗的本錢,乃知我軍是無根之萍,因此方有恃無恐的來勸我們退兵……雖然賈某覺得,眼下退兵倒也合適,但絕不能隨隨便便的退,一定要給山陽劉氏一點厲害看看,讓他們知曉我軍並非屈膝而降,而是與他們平等的結盟。”


    “那當如何行事?”


    “簡單,尋個合適的由頭,將那兩個主使殺了,讓排名最後的副使將人頭給劉琦帶回去,以為震懾。”


    “殺使者?那豈不是惹怒了劉表?”


    “當然得尋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才是。”


    牛輔沉思片刻之後,突然一轉頭,衝著帳外吩咐道:“速速著張中郎將前來見我!說我有重要的事,要與其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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