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城。


    劉琦率兵回到了襄陽城,但他並沒有一次性的退兵,而是徐徐而撤,並且大部分兵將依舊陳列於前線,謹防曹操去而複返。


    劉琦則是先率領先頭部隊,回返襄陽。


    到了襄陽之後,劉琦第一件事則是先奔往州牧府。


    劉琮和劉修早就在門口等待著迎接他。


    見了劉琦,兄弟三人先彼此相互執禮,互道安康。


    三人見過禮後,劉琦遂問二人道:“父親眼下病體如何了?”


    劉琮頗為愁苦地搖了搖頭,道:“雖然有仲景先生幫忙抓藥醫治,但卻隻是時好時壞,不見痊愈……”


    劉修亦是歎息道:“前幾日看父親的時候,父親神誌迷離,渾身高熱,喘息亦是困難,我二人心下緊張,擔心父親離世大兄不在身邊,因而急忙寫書信於兄長……”


    “近日呢?”


    “倒是舒緩了些,卻也不見太多的好轉。”


    劉琦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兩個弟弟,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劉琮和劉修,這段時間一點也不比劉琦過的輕鬆,很顯然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有待加強……兩個人因為襄陽的事情,而弄的有些麵容憔悴,大大的黑眼圈,眼白處也有許多紅血絲,看來已經是好幾天沒有睡著覺了。


    雖然很想讓他們兩個人現在就去補覺,但劉琦眼下還得需要跟他們二人再了解一下情況,故而隻能委屈二人再堅持堅持了。


    “南郡的瘟疫怎麽樣了?”


    劉修歎道:“已經是傳播開來了,但由於沒有大兄之令,眼下也隻是讓郡守吩咐各縣,謹慎應對,並無什麽太過具體的實際措施。”


    “傳令下去,從現在開始,南郡各縣全部實行封鎖,整個荊州境內,沒有官署開具的路傳,不準接受任何外郡移民,另外,南郡十八縣,包括襄陽和江陵在內,全部實行宵禁,並暫停市集,學宮中的課業也全部暫停!”


    劉琮和劉修驚詫地彼此相望。


    “若是停止市集,那買賣流通又當如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若是百姓需要交易購糧,便由各地縣署統一調配。”


    劉琮猶豫著道:“學宮的事,要不要先稟明父親?”


    劉琦看向他:“要是父親不答應,又當如何?難道任憑學宮中的學子們,都染上疾症?”


    劉琮啞口無言。


    “帶我去見父親。”


    劉修對劉琦道:“兄長且勿著急,去見父親,還需先服下仲景神醫配的藥,然後再遮掩口鼻,再去見父親不遲。”


    劉琦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恍然而悟。


    這是讓自己先吃點藥,預防一下,然後再戴上這個時代的簡易口罩。


    這也是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


    他點頭答應了。


    張仲景配的藥很苦,劉琦不得不憋著氣硬生生地喝了一副。


    然後,他再用一塊白布遮住了口鼻,方才和劉琮和劉修二人一同來到了劉表的房間。


    三個年輕人蒙著半張臉,好似三個盜賊一樣地走進了劉表的房間。


    比起劉琦剛剛離開襄陽時,劉表真的是瘦多了,也顯得蒼老了不少,畢竟他的病可是相當嚴重,即使是張仲景,也給他下達了死亡判決。


    “咳、咳、咳咳!”劉表重重地咳嗽著,聽到了開門聲,遂虛弱地轉頭瞧向劉琦,眼眸中隱隱似出現了一絲亮光。


    “是伯瑜回來了?”劉表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興奮之色。


    劉琦走到劉表的床榻旁,坐在旁邊握住了他的手。


    看著劉表蒼白的麵頰,劉琦的眼睛有些濕潤。


    “父親,你受罪了。”畢竟,眼前病倒的人,是他的父親,是那種在感情上已經被自己接納的父親,看著他受罪,劉琦心中自然痛苦異常。


    “不受罪,不受罪……你才是受委屈了……來、來來,讓為父好好看看。”


    劉表拉著劉琦,將他的身體往前拽了拽,仔細地打量了一會,方道:“瘦了。”


    “聽說父親病了,我基本一天就食一小口麥飯,有時候甚至一天都吃不下,焉能不瘦?”


    劉表長歎口氣,道:“是了,是了,為父病成這個樣子,命不久矣,其實本不應該告訴你的,隻是……唉,隻是為父若是真的走了,不好生囑咐你一些事,便是死,也死的不安啊。”


    劉琦聞言,心下感傷,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水滴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劉琮端著一碗藥走到了劉表身邊,對他道:“父親,該服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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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好,服藥,服藥。”劉表喘息著道。


    劉琦伸手接過劉琮手中的藥碗:“還是我來喂父親吧。”


    劉琮點了點頭,將藥碗遞給了劉琦。


    劉琦一勺一勺的吹著藥,而劉修則是將劉表扶起,並給他支具讓他能夠斜靠著。


    劉表嚐了一勺劉琦喂他的藥,突然一咧嘴,發出‘嘶’的一聲。


    “真苦……今兒怎麽換藥了?”


    劉琦一下子愣住了。


    一個快死的人,居然還能品出來換沒換藥,這是他應該關注的重點麽?


    他皺著眉,仔細地打量著劉表的麵容……


    確實很蒼白,白中又透著些蠟黃,一看確實是有病。


    但這個病到底能不能要他的命?


    好像有點不太對。


    劉琦一勺一勺的喂劉表藥,劉表則是虛弱的,一口一口的吃著,多餘的話一句不說,偶爾咳嗽幾聲,將藥咳灑了一身,便有劉琮急忙過來給他擦拭。


    少時,一碗藥喂完了,劉表又重新躺下,他看向了劉琦,聲音嘶啞著問道:“聽說,蔡伯珪死了……”


    劉琦看著劉表,緩緩點頭道:“是。”


    “唉,可惜了,可惜了……伯珪好歹也是名士之後,在我荊州亦屬重要人物,這般去世著實令人感歎,隻是他身為我荊州的中郎將,能夠死在戰場之上,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


    說罷,劉表看向劉琦,道:“伯珪死後,你不曾與曹操血戰為他報仇?”


    劉琦搖頭道:“不曾……”


    “你做的也對,畢竟這個節骨眼……不過終歸有些人不會理解,這樣吧,你把我病危的消息放出去吧,若是知曉為父將死,或許就能安穩住南郡的豪強還有蔡家的人了。”


    劉琦沉吟片刻,問道:“這樣做……好麽?”


    “有什麽不好的?”劉表輕輕地搖頭道:“左右都要死了,這信早晚都是要傳出去的……對了,回頭在三軍之中,給蔡德珪做個悼事,老夫親自參加,以安眾心。”


    劉琦聞言詫然道:“父親,你身體都這樣了,還要給蔡瑁吊喪?”


    “將死之人了,能盡點力就盡點力吧。”劉表感慨道。


    劉琦:“……”


    不知為何,劉表雖然確實看著病情很重,說他是將死之人並不誇張,隻是不知為何,劉琦總覺得他表現的有些太過於平靜了。


    能夠如此平靜地看透生死,著實超乎劉琦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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