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營留出一部火炮,瞄準扶風城和賊軍左寨,若有賊兵出擊,立即炮擊,其餘炮兵,繼續炮擊賊兵右寨,讓前鋒營督陣, 把那些賊兵俘虜派出去,填平那些工事!”


    “命騎兵營移至右側,賊兵若出擊,及時包抄側翼……”


    注視著眼前這戰局,李修有條不紊的下達著命令。


    而隨著一道道軍令下達,整支大軍, 亦是如一台精密的儀器一般, 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而這有條不紊的運轉, 帶來的效果,卻是讓城樓之上注視著這一切的李自成滿是無力之感。


    沒有什麽陰謀計策,就這般呈列城前,堂堂正正的拉開陣勢。


    要贏也很簡單,直接破開這堂堂正正,清晰無比的陣勢布局即可。


    他久經戰陣,又哪裏會看不出來,縱使互為犄角守望,但隻要他敢派兵出擊,麵對的,絕對就是雷霆打擊。


    當然, 他若是能抗住這雷霆打擊,一切自然好說。


    可自家人知曉自家人,他手下的這些兵馬, 與衛所兵打一下還好說,麵對那三邊總督手下的精銳,哪一次正麵野戰不是被摁在地上摩擦!


    更別說麵對這秦國公親領的京營大軍了!


    此時此刻的李自成,似乎有些體會到了, 當年麵對後金女真的那些大明將領的無奈了。


    野戰打不過,那就跟被束縛住了雙手雙腳一樣,太多的憋屈無奈了!


    “讓老營這邊,派出一部精銳,再匯合威武營,突襲那些火炮,告訴他們,切莫戀戰,勢有不對,速速退回。”


    猶豫再三,李自成還是決定一試,如此大規模的大型火炮出現,無疑完全打破了他的計劃,若不能扼製一下,那對他的守城計劃,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轟!轟!轟!


    炮兵陣地上,除去部分已然挪轉炮口的火炮以外, 剩餘的數百門火炮,依舊綿綿不絕的朝著賊軍左寨傾瀉著火力。


    不過到一刻鍾時間, 那高聳巍峨的軍寨,便已是殘破不堪,無數賊軍將士近乎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祈禱著老天爺保佑。


    但這種祈禱,顯然作用不大,傾瀉的火力,依舊不停的帶走著鮮活的性命。


    而在這已然殘破的軍寨前方,一隊隊扛著沙袋鐵鍬的賊軍俘虜,則是在前鋒營的驅趕之下,朝著這殘破軍寨飛奔而來。


    李自成苦心布置的諸多工事,亦是在賊兵俘虜的填埋之下,趨於平坦。


    軍寨之中的李自成部雖有心反擊,但在這般洶湧的火力壓製之下,莫說普通士卒已經瑟瑟發抖,縱使是各部將領,也難有戰心。


    更別說,這些軍隊,本就是一支支賊軍叛軍的集結體,各自為戰,號令不一。


    如此,更是難以做出有效的反擊。


    此刻,中軍大纛之下,李修緩緩放下手中由軍器司製作而出的單筒望遠鏡,眉宇之間,卻是浮現了一抹少有的輕鬆寫意。


    李自成部的情況,他自然早就通過錦衣衛有所掌握,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如今,僅僅一波火力傾瀉之下的賊軍反應,就可清楚看出這支賊軍的戰力如何了。


    連最基本的號令統一都沒做到,僅僅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支冒出了天大聲勢的賊軍,是一個什麽模樣。


    李修倒也沒有因此而輕視這李自成,這也怪不得他,事實上,李自成張獻忠,能在短時間內動蕩天下,不過是花花轎子眾人抬而已。


    是被天下居心叵測之人推著走,根本沒有給李自成與張獻忠兩人留有停下來的餘地。


    當然,李修也不給給他們兩人停下來的餘地,數十萬大軍,糧草軍械不缺,隻要給他們一點緩衝時間整頓梳理,那必然是天大的禍患!


    “殺!”


    營門洞開,喧囂驟起,金戈鐵馬,從賊軍右寨洶湧而出,兵鋒,儼然直指重兵環繞的炮營陣地。


    轟轟轟!


    幾乎是在賊軍洶湧而出的瞬間,炮營陣地,早已瞄準待發的一尊尊火炮,便發出了屬於這個時代巔峰火器的怒吼!


    實心炮彈對密集軍陣的屠戮,自然是堪稱恐怖,一枚枚炮彈呼嘯而下,肉眼可見的在賊軍鐵騎之間,犁出一道道猙獰的血路,無數殘值斷臂橫飛。


    而屬於他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環繞炮營的步兵軍陣,早已枕戈待旦,如今,亦是在軍令調遣之下,第一時間完成了防禦準備。


    刀槍如林盾如山,一排排燧發槍早已準備就緒,呈山字形的準星,已然瞄準這突襲而來的賊軍騎兵。


    炮營陣地的火炮依舊在肆掠,一輪接一輪的炮彈,不停的摧殘著賊軍將士的心智!


    “放!”


    伴隨著一陣陣高喝聲,那一排排早已準備就緒的燧發槍,亦是接連炸響,硝煙彌漫,四射的彈丸呈一條水平線,刹那之間,便將賊軍鐵騎收割一片。


    一寸山河一寸血,而現如今,伴隨著火銃火炮的嘶吼,對這支賊軍鐵騎而言,衝鋒而來不過數百米,幾個呼吸之間,便已是血染了這片大地,損傷慘重!


    “殺!”


    側翼的京軍鐵騎,在這一刻,亦是隨之而動,盡管,賊軍已分出一部攔截,但在碾壓的局勢之下,亦是無濟於事。


    一柄柄燧發短銃,在衝鋒之始,便掀起了一片接一片的血腥,短兵相接,且不說兵將素質的差距,就光是甲胄的差距,就足以讓賊軍將士絕望。


    在賊軍之中,兵器雖不缺,但甲胄,無疑是稀缺至極,一營軍隊,也就隻有中高層將領,能撈到一副鐵甲護身,而眼前的京軍鐵騎,人人披甲,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


    更別說還有那神出鬼沒的短銃,連揮砍的機會就沒有,一銃過來,命就沒了!


    “完了!”


    注視著這般戰局,李自成亦是忍不住心頭一顫。


    縱使以他麾下最為精銳的老營兵將為主導,也沒能掀起絲毫波瀾,甚至,都沒對那火炮陣地造成絲毫威脅,潰敗之勢,便已呈現!


    從頭到尾,甚至連勉強抗衡支撐都沒做到!完完全全處在被碾壓的境地!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李自成下意識看向那遠方清晰可見的中軍大纛,哪怕相隔甚遠,也能清晰看到那中軍大纛之下,端坐馬背的身影。


    驀然間,李自成卻是突然有種莫名的荒謬之感。


    他雖沒讀過太多書,但也知道,曆朝曆代,王朝末年,朝廷中樞往往都是疲軟無力,更別說如今天下大亂,遍地烽煙了。


    可在這大明,為何就如此不同了。


    天下皆反,都被壓製得死死的,朝廷的兵將,竟還處在戰無不勝巔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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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


    一切,皆是因為那個人的存在。


    “隻手擎天……”


    李自成心底,亦是驟然浮現了這四個字。


    但他實在想不通,大權在握,天下能戰敢戰之軍,皆在他的掌握,他為何還甘願屈居在區區一個幼年天子之下?


    黃袍加身,自己當天子不好嘛?


    為何還不顧一切,非要逆轉這天下大勢?


    為何非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且不說他能不能逆轉成功,就算成功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自古皆是如此,他能有好下場?


    李自成想不通,但望著這已然潰敗的戰局,他心中不詳的預感,亦是愈發的強烈。


    這一戰,難打……


    這一劫,難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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