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都排好隊！”</p>
伴隨著呼喝聲響起，原本死氣沉沉的營地，亦是驟然多了幾分喧囂。</p>
一個個百姓從營帳火堆旁走開，自發性的在一處處發放食物之地排起長隊。</p>
天子擺了擺手，一旁二德子亦是快步上前，沒一會，便端著一碗尚且熱氣騰騰的窩窩頭快步走來。</p>
顯而易見，這窩窩頭，並非什麽精細麵粉製成，硬邦邦的，明顯就是粗糧混合著某些雜物製成。</p>
天子淺嚐一口，如同嚼蠟的感覺，頓時在口中綻放。</p>
望著一個個大口大口吃著窩窩頭，似吃著什麽美食一般的百姓，天子目光微閃爍，隻是瞬間，便將心中的那一抹波動壓下。</p>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p>
這一句話，套在任何地方都適用。</p>
雖說規定了對百姓的夥食，但這年頭，雖說生產力已經慢慢恢複，雖說紙麵上的糧食產量，已經足夠全天下人使用，但，糧食不缺，卻也並不意味著，每一個地方都不缺。</p>
再者，不缺糧食，也並不意味著，這天下所有人，都能吃上精糧。</p>
這天災綿延的年頭，為了抗災，朝廷推行的耐旱，耐旱作物，土豆紅薯這類，味道可都不咋地。</p>
平日裏嚐嚐鮮還好，當做主將一直吃，那可就折磨人了。</p>
朝廷對天下糧食的統計，可是主糧，雜糧，一起統計的。</p>
顯而易見，對這這些百姓，在遷徙過程中，能夠有糧食飽腹，已然是一件幸事。</p>
至於吃好……</p>
那至少得等到這綿延的天災散去，整個天下，徹底進入穩定的正常狀態，或許才能開啟邁向吃好的發展曆程。</p>
“按規定，遷徙之糧，都是就地供給，很多地方種植之作物都有所不同，故而，供給之糧，也大都不同，不過，如今糧食緊缺，也大都為粗糧………”</p>
堵胤錫在一旁解釋著。</p>
天子點了點頭，笑道：“還不錯，至少有的吃，還能吃飽。”</p>
“朕當年，流落荒野，莫說吃飽了，餓急了，樹根都刨除來吃。”</p>
“為了半個窩窩頭，甚至都鬧出過人命。”</p>
見天子感慨，堵胤錫也不敢多言，天子憶往昔，又豈是臣子可以插嘴的。</p>
隨即，天子話鋒一轉，卻是突然道：</p>
“愛卿你在遼省任過知縣，又在陝西任職多年，如此兩地往來，想必也是十分熟悉了。”</p>
“和朕說說，這些年，各地的變化，還有朝廷政策的……利弊……”</p>
聞此言，堵胤錫沉默一會，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p>
這些年，見得太多了，也有太多想要改變的東西。</p>
這一次，能親自向天子匯報，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機會。</p>
如何說？怎麽說？</p>
沉默好一會，堵胤錫才緩緩出聲：“臣記得，當年初為官時，尚且百廢待興，民不聊生，如今這麽多年過去，聖君臨朝，臣所見所聞，整個天下，已然是欣欣向榮之景。”</p>
“說點實在的，別說這些套話。”</p>
天子擺了擺手。</p>
堵胤錫停頓一會，一咬牙道：“臣鬥膽諫言！”</p>
天子大笑：“暢所欲言，無需顧忌。”</p>
“臣以為，當前天下，最大之弊，莫過於人心未定！”</p>
“臣總管災民遷徙，來往數萬裏，朝廷之政，微臣之職，皆可見無窮阻擾。”</p>
“所見所聞之地方士紳，往往皆對朝廷之政，多有微詞，甚至多有違逆阻攔……”</p>
“其心未定，其誌莫測，此乃大弊！”</p>
堵胤錫似毫無顧忌，亦是道出了心中最大的隱憂。</p>
天子默不作聲，心中思緒卻是驟然翻湧。</p>
這個弊病，天子清楚，滿朝重臣清楚，但卻是一直互有默契。</p>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在天子麵前將這個問題道出。</p>
天子很清楚，從那一場財稅土地改革開始，大恒與曆朝曆代的治天下主體，士紳地主們，就有了一道不可磨滅的裂痕。</p>
天子默不作聲，但卻用一次次實際行動在證明，大恒哪怕未來也必然與士紳共天下，那他也得好好將天下的士紳地主改造一番，改造成適合大恒天下的存在。</p>
群臣默不作聲，視而不見，最重要的原因，莫過於他們就是那個階級的人，其二，便是涉及的群體太過龐大且重要，稍有不慎，便是危急國運之事，所有人都是顧忌重重。</p>
有想要改變的，為國為民的，便是在踏踏實實配合天子辦事，推新學，改教育，重立選材體係。</p>
有人心思動者，則是陽奉陰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亦或者表麵順從，暗中阻攔搗亂。</p>
大恒立國之初，江南遍地叛亂，京城幾乎整個朝堂叛亂而去，平定亂局之後，那一場陝西動亂，以及現如今白蓮之亂，土司叛變……</p>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大恒與天下士紳的那一道隔閡。</p>
曆史上，李自成入京，後來之所以兵敗如山倒，其根本原因，也是因為李自成與天下士紳的背離。</p>
</p>
畢竟，李自成入京後，屠戮京城權貴，搜刮錢糧，便直接將開開心心迎闖王的士紳權貴們給推到了對立麵。</p>
故而，李自成一敗，那就是兵敗如山倒，一敗塗地，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p>
故而，曆史上的後金，亦是能輕鬆入關，且輕鬆統治天下。</p>
如今的大恒，之所以能夠一統天下，讓天下士紳不滿，卻還能坐穩天下。</p>
其根本原因，就是大恒沒有敗！</p>
士紳們選擇的對象，如南明，如遼鎮，乃至蒙古，後金，以及這些年各地所謂的義軍，都被大恒鎮壓！</p>
大恒戰無不勝，軍威赫赫，以鐵拳鎮壓天下，逼得天下士紳沒有其他選擇。</p>
顯而易見，哪怕到了這個地步，隱患猶存。</p>
這一次白蓮之亂，便清楚證明。</p>
區區白蓮教，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將叛亂綿延三省之地？</p>
白蓮教要是真有這個能力，也不至於是陰溝裏的老鼠了，哪裏是區區錦衣衛，就能將其剿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p>
如今的大恒，這個浩瀚天下，就等於是有一個龐大的炸彈埋藏著。</p>
隻要大恒稍有懈怠，這顆炸彈，便會爆炸。</p>
除非，大恒一直贏下去，天子一直贏下去，贏到最後，把這顆炸彈直接埋葬。</p>
這亦是天子的想法。</p>
但這………注定漫長……</p>
伴隨著呼喝聲響起，原本死氣沉沉的營地，亦是驟然多了幾分喧囂。</p>
一個個百姓從營帳火堆旁走開，自發性的在一處處發放食物之地排起長隊。</p>
天子擺了擺手，一旁二德子亦是快步上前，沒一會，便端著一碗尚且熱氣騰騰的窩窩頭快步走來。</p>
顯而易見，這窩窩頭，並非什麽精細麵粉製成，硬邦邦的，明顯就是粗糧混合著某些雜物製成。</p>
天子淺嚐一口，如同嚼蠟的感覺，頓時在口中綻放。</p>
望著一個個大口大口吃著窩窩頭，似吃著什麽美食一般的百姓，天子目光微閃爍，隻是瞬間，便將心中的那一抹波動壓下。</p>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p>
這一句話，套在任何地方都適用。</p>
雖說規定了對百姓的夥食，但這年頭，雖說生產力已經慢慢恢複，雖說紙麵上的糧食產量，已經足夠全天下人使用，但，糧食不缺，卻也並不意味著，每一個地方都不缺。</p>
再者，不缺糧食，也並不意味著，這天下所有人，都能吃上精糧。</p>
這天災綿延的年頭，為了抗災，朝廷推行的耐旱，耐旱作物，土豆紅薯這類，味道可都不咋地。</p>
平日裏嚐嚐鮮還好，當做主將一直吃，那可就折磨人了。</p>
朝廷對天下糧食的統計，可是主糧，雜糧，一起統計的。</p>
顯而易見，對這這些百姓，在遷徙過程中，能夠有糧食飽腹，已然是一件幸事。</p>
至於吃好……</p>
那至少得等到這綿延的天災散去，整個天下，徹底進入穩定的正常狀態，或許才能開啟邁向吃好的發展曆程。</p>
“按規定，遷徙之糧，都是就地供給，很多地方種植之作物都有所不同，故而，供給之糧，也大都不同，不過，如今糧食緊缺，也大都為粗糧………”</p>
堵胤錫在一旁解釋著。</p>
天子點了點頭，笑道：“還不錯，至少有的吃，還能吃飽。”</p>
“朕當年，流落荒野，莫說吃飽了，餓急了，樹根都刨除來吃。”</p>
“為了半個窩窩頭，甚至都鬧出過人命。”</p>
見天子感慨，堵胤錫也不敢多言，天子憶往昔，又豈是臣子可以插嘴的。</p>
隨即，天子話鋒一轉，卻是突然道：</p>
“愛卿你在遼省任過知縣，又在陝西任職多年，如此兩地往來，想必也是十分熟悉了。”</p>
“和朕說說，這些年，各地的變化，還有朝廷政策的……利弊……”</p>
聞此言，堵胤錫沉默一會，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p>
這些年，見得太多了，也有太多想要改變的東西。</p>
這一次，能親自向天子匯報，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機會。</p>
如何說？怎麽說？</p>
沉默好一會，堵胤錫才緩緩出聲：“臣記得，當年初為官時，尚且百廢待興，民不聊生，如今這麽多年過去，聖君臨朝，臣所見所聞，整個天下，已然是欣欣向榮之景。”</p>
“說點實在的，別說這些套話。”</p>
天子擺了擺手。</p>
堵胤錫停頓一會，一咬牙道：“臣鬥膽諫言！”</p>
天子大笑：“暢所欲言，無需顧忌。”</p>
“臣以為，當前天下，最大之弊，莫過於人心未定！”</p>
“臣總管災民遷徙，來往數萬裏，朝廷之政，微臣之職，皆可見無窮阻擾。”</p>
“所見所聞之地方士紳，往往皆對朝廷之政，多有微詞，甚至多有違逆阻攔……”</p>
“其心未定，其誌莫測，此乃大弊！”</p>
堵胤錫似毫無顧忌，亦是道出了心中最大的隱憂。</p>
天子默不作聲，心中思緒卻是驟然翻湧。</p>
這個弊病，天子清楚，滿朝重臣清楚，但卻是一直互有默契。</p>
這也是第一次有人在天子麵前將這個問題道出。</p>
天子很清楚，從那一場財稅土地改革開始，大恒與曆朝曆代的治天下主體，士紳地主們，就有了一道不可磨滅的裂痕。</p>
天子默不作聲，但卻用一次次實際行動在證明，大恒哪怕未來也必然與士紳共天下，那他也得好好將天下的士紳地主改造一番，改造成適合大恒天下的存在。</p>
群臣默不作聲，視而不見，最重要的原因，莫過於他們就是那個階級的人，其二，便是涉及的群體太過龐大且重要，稍有不慎，便是危急國運之事，所有人都是顧忌重重。</p>
有想要改變的，為國為民的，便是在踏踏實實配合天子辦事，推新學，改教育，重立選材體係。</p>
有人心思動者，則是陽奉陰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亦或者表麵順從，暗中阻攔搗亂。</p>
大恒立國之初，江南遍地叛亂，京城幾乎整個朝堂叛亂而去，平定亂局之後，那一場陝西動亂，以及現如今白蓮之亂，土司叛變……</p>
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大恒與天下士紳的那一道隔閡。</p>
曆史上，李自成入京，後來之所以兵敗如山倒，其根本原因，也是因為李自成與天下士紳的背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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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李自成入京後，屠戮京城權貴，搜刮錢糧，便直接將開開心心迎闖王的士紳權貴們給推到了對立麵。</p>
故而，李自成一敗，那就是兵敗如山倒，一敗塗地，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p>
故而，曆史上的後金，亦是能輕鬆入關，且輕鬆統治天下。</p>
如今的大恒，之所以能夠一統天下，讓天下士紳不滿，卻還能坐穩天下。</p>
其根本原因，就是大恒沒有敗！</p>
士紳們選擇的對象，如南明，如遼鎮，乃至蒙古，後金，以及這些年各地所謂的義軍，都被大恒鎮壓！</p>
大恒戰無不勝，軍威赫赫，以鐵拳鎮壓天下，逼得天下士紳沒有其他選擇。</p>
顯而易見，哪怕到了這個地步，隱患猶存。</p>
這一次白蓮之亂，便清楚證明。</p>
區區白蓮教，能在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將叛亂綿延三省之地？</p>
白蓮教要是真有這個能力，也不至於是陰溝裏的老鼠了，哪裏是區區錦衣衛，就能將其剿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p>
如今的大恒，這個浩瀚天下，就等於是有一個龐大的炸彈埋藏著。</p>
隻要大恒稍有懈怠，這顆炸彈，便會爆炸。</p>
除非，大恒一直贏下去，天子一直贏下去，贏到最後，把這顆炸彈直接埋葬。</p>
這亦是天子的想法。</p>
但這………注定漫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