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先生果然答應了宇文太師的要求,在得到消息的同時便向獨孤羅仁辭行,獨孤羅仁竟然連他的麵都沒見便同意了,這倒讓孫先生白白準備了一套說辭。


    同意的當天,孫先生便開始收拾行李,索性行李不多,叔侄兩個第二天便一人人背著一個小包袱離開了尚書令府,轉過幾條街後進入了太師府的後門。


    彌俄突已經十一周歲了,這個朝代算虛歲,所以已經是名義上的十三歲,早就到了該搬到外院居住的年齡,由於身體虛弱隻好暫時先留在內院。如今有了孫大夫這個專職大夫護理,宇文泰趁此機會便讓他遷出了內院,住進早早為他收拾好的樓蘭閣。那裏,也為孫先生叔侄準備了房間。


    沐休日前一天的下午,初一下學後稍事梳洗,便帶著阿嬤以及姚黃魏紫去樓蘭閣拜訪孫先生。其實孫先生能搬來宇文府她是最高興的,因為在這裏請教他醫學方麵的問題比在獨孤家請教方便多了。隻是不知道那個彌俄突歡不歡迎她的到來,畢竟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孩子單獨拜訪成年男子的居所是很不合乎禮儀的。這也就是在宇文家,仍有很濃鮮卑文化的胡人家裏,若是在獨孤家,這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帶著丫頭婆子浩浩蕩蕩來了樓蘭閣,按規矩自然是要先拜訪主人。但是彌俄突的大丫頭蘭陵滿臉笑容的傳出話來,說是二公子正在休息,若是初一想探望孫先生,自便即可。(.無彈窗廣告)


    初一自然是求之不得,在蘭陵的親自帶領下,初一去了孫先生叔侄所在的偏院。走進院子,第一眼便看到孫先生正在院子的一角平地,大概是想種什麽東西,初一笑著上前打了招呼。


    看到是初一,孫先生放下了鋤頭,一張堆滿笑的黑臉由於陽光照射散發著健康著紅色,讓初一更生出一種親近感。他撚著剛剛蓄起,還未長長的胡須,笑嗬嗬的說道:“賀拔小姐來了,老孫真是受寵若驚呀。”


    他這樣子,若是再白淨些,整個就是一個彌勒佛。


    初一行了一禮,也笑道:“先生兩次救了小初性命,如今先生喬遷,我又怎麽能不來祝賀呢。”


    說著,對身後一招手,魏紫走到孫先生麵前,她手中的托盤上放著一套書。孫先生定睛一看,竟然是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不由喜上眉梢,抬頭看向初一:“這太貴重了,怎麽敢收。”


    “自然是敢的。”初一笑道,“先生不敢,誰還受得,這也是阿嫂的意思。”


    “這……”


    “先生就收下吧,以後要勞煩先生的地方還很多,到時候,先生不要煩小初就好。”


    “嗬嗬,那我就收下了。”


    孫先生本就不是矯情的人,此書又送的十分對他心意。雖然此時的書刊印售還僅僅限於手抄的形勢,一套《傷寒雜病論》價值不菲。[]但是愛醫之人都無法拒絕這樣一套書吧。


    “壽生,拿些茶點過來。”將書接過,孫先生對著房間裏麵喊道,然後便邀初一進屋。


    進了房間,初一剛剛坐下,裏間便走出來一個穿著白色布衣的小男孩兒,看起來又瘦又小。他的手裏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有一個大茶壺和幾個杯子,瞧著十分吃力,初一給了姚黃一個眼色,姚黃笑著走過去將托盤接過來:“這就是侄少爺吧,這種活還是我來吧。”


    “無妨,叔叔說了,我身子弱,若是多活動活動是有好處的,以前別說這托盤上的奶子壺了,單端著托盤我還端不動呢,現在好多了。”


    男孩臉色比一般的孩子要顯得更白些,他沒有把托盤交給姚黃,仍舊親自把它端到了榻幾上,並給兩人倒了奶子,又擺上茶點。隻是當他看到桌上擺著的那一套《傷寒雜病論》之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滿臉興奮的對孫先生說道:“叔叔,你又借到新書了,什麽時候還,我先看行不行,我現在已經能寫很多字了,等以後可以幫你默抄下來,咱們就不用擔心沒書看了。”


    “咳咳,你先把書拿到房間裏去吧,這次不用背,是賀拔小姐送我們的。”孫先生老臉一紅,尷尬的說道。


    “是嗎,謝謝賀拔小姐。”壽生一臉驚喜,然後頭也不回的抱著書吃力的跑回房間。


    初一為之咋舌,而且聽他剛剛說的,貌似經常背書“玩”,可真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


    看到初一一臉驚奇,孫先生歎道:“壽生是個好孩子,可惜身子弱了些,我已經為他調養了幾年了,可惜初見成效兄嫂便去世了,我隻好把他接來撫養。不過這孩子雖然身體弱,資質卻極好,若是能有人細心教導,以後定有一番作為。隻可惜我居無定處,不能全心教導他,如今他能上國子學,我真要多謝賀拔小姐和高公子。”


    “先生哪裏話,正是因為您的細心調養,孫少爺的病才會漸漸好轉,不然太師大人又何必請你來樓蘭閣專門為二公子診治呢。”初一笑道,“不知先生可曾為二公子診脈,他情況如何。”


    一聽到初一問起彌俄突的病情,孫先生的眉頭卻皺了起來,道:“二公子的情況的確與壽生極為相似,可是卻又略有不同,關於這點,等晚間太師回來,我正要細細向他請教。”


    看孫先生的樣子,隻怕這件事情有些棘手,初一也便沒有問下去。又坐了一會兒,並說以後自己想常來向他請教醫術,孫先生也答應了。


    而直到初一離開,壽生都沒有再出房間,一定是在。


    拜訪完孫先生,初一坐著青騾小車從外院進了內院,向綠榕園的方向駛去。可是在車廂裏突然想起壽生說的那些話,便下了車,隻讓車夫先載著阿嬤回去,自己則同魏紫和姚黃慢慢走回去。


    古人說得好: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最近這幾個月她的運動量太少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她可不想日後做肥婆或者病西施,所以一定要有意識的多做些運動。走路就是很好的一種鍛煉方法,不但可以保持體形,還可以鍛煉心肺功能,真是一舉多得。


    所以,她決定以後下了學,都從二門處走回來。


    走路回綠榕園需要經過一個芳華園,花園雖然大,可是隻要沿著紅色石頭鋪著的甬路便可以到達花園的另一個門了。當然,這也是她後來搬進宇文府才知道的。


    此時已至暮春,景色正好,各種花朵爭相開放,院子裏一片花團錦簇,更有陣陣花香傳來,和著水池散發的濕氣撲麵而來,說不出的舒服。


    本以為她會就這樣一路聞著花香直達花園的另一邊,可隨著一陣特殊的香味迎麵撲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歌聲也隨風吹進她的耳中。


    唱歌的是一個女子,歌喉很美,人想必也很美吧。


    初一不由自主的想。


    而此時,她已經辨別出那特殊的香味是什麽東西的味道――應該是酒香……


    等初一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一個女子的身後。


    這個身穿月白色長裙的女子背靠太湖石,臨池而臥,手中抱著一個小小的酒壇,正在低低的吟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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