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庵在長安近郊,同大輪寺是一南一北,均不是什麽有名的廟宇,就是後麵的山地大些。不過由於沒有像大輪寺那樣,山上有清潭紅楓,景色雅致,所以隻是佃給善男信女們讓他們種些紅杉,收些木材販賣。


    不過,這裏的主持師太了塵曾是皇室貴女,修行也頗高,所以常有長安貴婦們前來同她論法,聽禪講經。所以,這裏倒也算是長安貴婦們平時的一個熱門去處。


    不過,庵堂畢竟是庵堂,楊堅他們身份再尊貴也是男子。再加上了塵師太又是個清冷性子,所以高敏他們隻能在前廳談事情,初一便帶著魏紫去了後麵參拜。


    初一今日本就不是出來上香的,再加上這暗月庵除了大些,跟一般的庵堂沒什麽區別,所以也興趣寥寥。同魏紫上了香,又添了些香油錢,估摸著高敏他們應該談得差不多了,便準備離開。


    回去的時候路過文殊殿,卻聽到一陣嚶嚶的哭聲從大殿中傳了出來。魏紫斜了斜眼,不由“咦”了一聲。


    “怎麽了?”看到魏紫一臉的錯愕,初一忍不住問道。


    “那個跪在菩薩麵前的,好像是同我一起被帶來長安的同鄉。”魏紫實話實說。


    “我記得你同姚黃不是同鄉麽?”


    “是呀,我們兩個算是走運,都入了賀拔府,也算是相互有個照應。剛剛那個原來叫小紅,比我們大一些,我們被買走以後,也不知道去了哪位大人家裏。”說著說著。魏紫麵露猶豫,似乎欲言又止。


    初一笑了笑:“難得你們時隔這麽多年還能重逢,你去跟她打個招呼吧,我就在那邊的廊子裏等你。”


    剛剛看高敏的小廝還在外麵候著,估計事情還沒有談完,她正好也等上一等。


    “謝謝小姐。”魏紫一臉的欣喜,把初一送回到亭子坐下後,便匆匆去了文殊殿找人。


    四月中的天氣已經漸漸開始熱起來了,好在亭子裏曬不到烈日,偶爾還有微風吹來。摻雜著點點檀香的味道,倒也算舒服。過了沒一會兒,魏紫便回來了,臉上的神情卻有些閃爍。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多年沒見要多聊一會兒呢。”初一笑著說道。


    猶豫了一下。魏紫這才開口道:“小姐,小紅她現在改名叫冷星,她是……她是乾禮公子的貼身丫頭。”


    靜公子?


    “是宇文靜?”初一抿了抿嘴。問道,“聽說他在彌俄突成親前一夜舊病複發,昏倒在芳華園裏,第二日早上才被發現。不知道現在身體可好?”


    “奴婢問了,她說乾禮公子的身體已無大礙。如今正在家調養,已經能下地了。”


    “那就好。”初一淡淡的說道,畢竟那日他曾告訴自己有關那個道士事情後才出的事情,關心一下總是好的,抬眼卻看到魏紫一臉的為難,不由問道,“怎麽,還有別的事情?”


    “冷星這次來上香,是為了給她一個叫冷月的姐妹超渡。”


    “哦。”初一看著魏紫,靜靜地等待她說下去。她知道魏紫不是話多的人,她這次說這麽多,一定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她剛看到我的時候特別高興。還對我又哭又笑的,說她以後就算像冷月一樣死了。也不必擔心沒人為她燒紙了,不過……”


    “不過怎樣?”


    “不過我問她為什麽的時候,她剛要說,可是一聽到我是在您身邊伺候,臉色就變了,推說有事,就立即離開了。”


    “你一提我,她就走了。”初一的眉頭皺到了一起。


    “是呀。”魏紫點點頭道,“姑娘認識那個冷月麽?”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初一搖搖頭,她同那個宇文靜本就交集不多,平時也就是在國子學裏見見麵,偶爾在宇文家見到他,最後一次見他還是彌俄突成親前一天,不過,她同靜雯走後宇文靜似乎就發病了,當時他為什麽沒有同彌俄突在一起,而是一個人留在池邊呢?


    “那個冷月,是因為什麽死掉的?”初一突然問道。


    “奴婢也不知,冷星也沒有說,不過若是打聽一下的話,應該可以知道的。”


    “那回去你就向人打聽下。”


    “是,奴婢遵命。”


    初一咬咬唇,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可是卻缺一根線把它們連起來。


    想不通就暫時不想了,初一看看天色已經快到正午了,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便讓魏紫去看看高敏他們的事情談完沒有,若是還沒有談完的話,她就先回去了。


    魏紫領命離去,她剛離開,高敏卻找了過來。


    “這倒是個好地方,涼爽得很。”高敏走進遊廊,笑著說道,“你這佛倒拜得快,不怕佛祖說你心不誠麽。”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初一信口說道,也笑著道,“怎麽是你來打點,獨孤家的公子們呢?”


    “他們都有事情。”高敏淡淡的笑了笑,仔細看了初一一眼,沉吟了一下才開口道,“你今日去過慈心庵了?”


    初一一驚,抬眼看了看高敏,隨即垂下眼皮:“隻是路過。”


    “去暗月庵最近的不是這條路,我們是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才繞到這邊的,你的車夫難道不知道麽?”


    “我就是隨便走走。”初一站起身來,就要向遊廊外麵走去。


    魏紫怎麽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她還是不要再等他們了,又不是很熟……


    “九娘。”高敏皺了皺眉,向前追了幾步,走到了初一前麵,“那個地方,你還是少去為妙。我知道你……咦,你怎麽了。”


    “我……我怎麽了……”看到高敏臉上的驚詫與錯愕甚至還有一點點無措,初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竟然是滿臉的淚水。


    她這是怎麽了,就算想哭,可以關起門來自己一個人痛痛快快的哭呀,怎麽眼淚就這樣不知不覺的的流下來了。


    “你……沒事吧。”心中想要說的話一下子全跑了個一幹二淨,高敏隻能訥訥的問道。


    “沒事。”


    背過身,初一想拿出帕子擦臉上的淚水,可是竟沒有尋到。這才想起她落在車上了,想用衣袖擦,可是有外人在麵前又覺得有些失禮,正在這時,高敏遞過來一方雪白的絹帕。


    “擦擦吧。”


    接過帕子仔細擦了臉。初一這才重新回過頭來對高敏道:“等我洗好了,到了學裏還給你。”


    “無妨。”此話一出,兩人之間又出現了尷尬的靜默。


    正在這時。初一斜眼瞥到魏紫跟在楊堅身後走了過來,急忙走上前去對楊堅行了個禮低著頭說道:“多謝楊公子同高公子相送,初一家中還有事,要立即回去了。”


    “這麽急?”楊堅有些錯愕。剛剛魏紫來找他的意思可是問他們是不是要一起回去的。


    “失禮之處,還望楊公子海涵。”初一開口道。


    對這個未來的隋文帝。初一可是半點也馬虎不得,也半點不敢怠慢。對於初一超乎尋常的客氣和禮遇,隻有十二歲的楊堅總有些不自在,隻能笑笑道:“賀拔小姐多禮了,日後有機會堅一定會上門拜訪樊城公。”


    “九娘一定會轉告阿兄的。”初一說著,這才抬起眼睛對楊堅笑了笑,又迅速垂下,帶著他身後的魏紫離開了。


    不過,雖然隻是一瞬,楊堅還是看到了她紅紅的眼圈。


    她們一走。楊堅立即走到高敏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麽,你惹那個賀拔家的九丫頭生氣了。”


    高敏先是不做聲。然後抬眼看了看他,開口道:“她似乎很怕你。”


    楊堅摸摸鼻子:“我有那麽可怕麽。怎麽伽羅就不怕我。”


    高敏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沿著遊廊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喂,你倒是給我透露下,伽羅明天會不會來呀。”楊堅一臉的無賴相,跟剛才清貴公子的形象大相徑庭。


    “你明天來了,不就知道了。”高敏有些煩躁。


    從第一次見到初一起,她經曆過的難事他大概都知道,可是無論事情有多難,還從沒有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剛剛在路上的時候他就覺得她有些鬱鬱寡歡,而在這庵堂裏轉了一會兒,說話間竟然就掉下了眼淚,是不是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他轉頭問在外麵等候的伶官兒:“剛剛賀拔小姐一直在這個遊廊裏坐著麽?”


    伶官果然是伶俐,記性也好,將高敏想要知道的情況一古腦全說了出來:“我遠遠的看到魏紫姑娘跟賀拔小姐一起去的遊廊。不過魏紫姑娘馬上又去了文殊殿,隻剩賀拔小姐一個人在廊子裏等,然後我就看到魏紫姑娘同一個不認識的姑娘在殿門口說了幾句話,之後魏紫姑娘又回來了,同她家姑娘說了幾句話。再然後就是她來找我,問兩位公子事情是不是談好了,想回去了。我隻告訴她楊公子還在裏麵,公子您去周圍散步去了……”


    “後麵的就不要說了。”對於伶官的囉嗦,高敏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了,於是皺皺眉打斷他:“同魏紫說話的姑娘你可認識,可還記得樣子。”


    “樣子倒是記得,她也是丫頭打扮,不過卻從未見過。”伶官皺皺眉,在庵堂裏掃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指著剛剛從萬佛殿出來的一個穿著紫色褙子的丫頭道,“就是她……咦,她怎麽去萬佛殿,難道說她家有人去世了,要點長明燈。”


    “你可認清了?”高敏看也不看伶官,開口問道。


    “是她沒錯,小的的記性公子您應該是知道的。”伶官急忙道。


    高敏聽了,就要向冷星走去,可是剛剛挪動步子,卻被楊堅拉住了,卻見他一臉好奇的說道:“昭玄,對那丫頭的事情你怎麽這麽上心?這可不像平時的你呀。”


    高敏愣了愣,回頭對楊堅笑笑:“對七妹你不是同樣上心麽?”


    說完,便向那丫頭緩緩走去。


    楊堅這次沒有攔著他,而是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摸了摸自己隻長出了一層絨毛的下巴,然後不厚道的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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