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心中一突,卻並不表現在臉上,而後裝作想了想,這才說道:“的確看到過,就在貞白先生所著的《本草經集注》上,不過那上麵的名字叫做草寸香,功效就跟君影草差不多。我曾經在陽河村看到過類似的草木,還以為就是這上麵記載的草寸香呢。那日我師兄問起,我還給他說了,他還去陽河村查看了一番呢。不過如今看來,我在陽河村看到的根本不是,那個要比姚夫人手裏拿著的那株高的多,花朵也大得多,而且也沒有香氣。也不知道師兄找到沒有,不過估計他是白跑一趟了。”


    “哦?”賀拔緯眉頭挑了挑,“思邈也在找這味藥?”


    初一抬眼看了看賀拔緯,裝作很猶疑的樣子,吞吞吐吐的說道:“我覺得師兄是對二公子的死有懷疑,不然的話應該不會找君影草的吧。而如今證明,他的懷疑是對的……不過如今凶手找到了,師兄也不必再追究這件事情了吧。”


    “你擔心他?”掃了初一一眼,賀拔緯問道。


    初一急忙低下頭,不敢看五哥的眼神,低聲說道:“如今的情形,阿兄也看到了,若不是李太尉上門,小初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出了宇文家的大門呢……師兄他……不過是國子學一個小小的學生……”


    “你說的很對。”賀拔緯微微頷首,“考慮的也很周全,事情處理的也很到位,雖然比你大一些,不過若是靜雯……隻怕這次定不能全身而退吧……”


    初一眨眨眼睛,不由看向阿嫂,怎麽說著說著又扯到靜雯身上去了。難道說她被困在宇文家的這段時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麽?


    看到她滿臉疑惑的樣子,宇文夫人歎了口氣,隻是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一會兒再說。


    “這件事情由我來對他說。”沉吟了一下,賀拔緯道,“還有,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你萬不可再對旁人提及,你可記住了?”


    初一使勁點點頭。


    跟別人說?她還要不要命了。要不是阿嫂是宇文家的人。自己又有八大柱國之一的李虎作保,隻怕宇文泰無論如何也會將自己滅口吧。畢竟這種內宅隱私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還不知道今日放她回來,宇文泰過後會不會後悔呢。


    叮囑完了,賀拔緯便揮揮手讓初一回樊城公府好好休息。宇文夫人送她出門,邊走邊嗔怪道:“你這孩子,也太自作主張了,怎麽隨隨便便就能答應大公主的要求。你這麽做,若是成了。讓阿嫂如何向你阿兄交待。”


    初一眨眨眼睛,搖了搖頭道:“阿嫂說的,正是我想說的,當時你同彌乃胡都病了,如果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又如何讓我同阿兄交待。阿嫂總要為小初著想下呀。”


    “大公主她,總歸是……”


    宇文夫人眼圈一紅,卻緊緊抓住了初一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反而初一咬咬唇開口道:“阿嫂,我是女子。不是有句話說的好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就算當時答應下來又能怎樣,成了親還能合離呢,大不了我到時候一走了之,省得別人在惦記我,我也不怕別人說我背信棄義。”


    “一走了之?”宇文夫人愣了愣,“一個人?”


    初一有點囧。難道嫂子的意思是非要再找一個人麽?那可就不是走了,那可就是私奔啦!


    難道說自己一個人離家出走比找人私奔在這個時代還更讓人難以理解麽?


    不過再想想,初一不由失笑,自己的想法在阿嫂眼中應該是幼稚的吧。離家出走可不是說一句話就可以的事情,要知道在這個朝代,雖然女子的地位還是蠻高的,可是如果失了家族的庇佑的話,在這種亂世隻怕也很難生存下去的。


    不過呢,如果阿嫂知道自己為了這一天已經做了兩年的準備了,不知會作何感想。所謂狡兔三窟,出於對這個亂世的了解,她又怎麽會不做好隨時落跑藏身的準備呢?隻不過此時還不到告訴他們的時候罷了。


    但是,讓他們以為自己還幼稚著,或許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同阿嫂道了別,初一便坐了小轎向華陰公府的大門口行去,剛到二門口,卻被人攔住了去路,攔轎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靜雯。隻見她迅速閃進初一的轎子中,還未等坐穩,便對外麵的轎夫喊道:“起轎起轎,本小姐今日要去樊城公府串門子。”


    轎子晃晃悠悠的被重新抬起來,繼續向前走去。初一卻暗自扶額,這才想起,剛才忘記問阿嫂,這幾日在靜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為何五哥突然對她嚴厲了起來。


    不過看來,她也不用問了,估計這個丫頭一會兒就都告訴她了。


    果然,剛一出了華陰公府的大門,上了樊城公府的馬車,靜雯的話匣子就立時打開了,隻見她抓著初一的手兩眼淚汪汪的說道:“小初,怎麽辦,我阿娘要給我議親了。”


    “怎麽從未曾聽阿嫂提起,她是什麽時候決定的,看的是哪家?”


    初一也吃了一驚,剛剛聽阿嫂說,她們是五日前才從宇文府回家的,之前她還未曾被困在宇文府的時候,也並沒有聽阿嫂提起呀。


    就算有了這個心思,隻怕也是這五日才作出的決定。這五日裏,她的病還沒有完全康複,五哥還沒有回家,阿嫂還要時時為自己擔心,怎麽會突然間想起過問靜雯的終身大事來了。


    “還沒有決定,不過阿娘已經跟熟識的夫人們打好招呼了,估計等出了三個月的熱孝,靜然嫁了,也就物色的差不多了。”


    大公主是外祖母,雖然不必禁三年的嫁娶,三個月的熱孝卻是要守的。而靜然的嫁期在六月,剛好是熱孝期,所以婚期一定要向後推了。因此一定要同令狐家重新商定婚期。


    不過,即便如此,阿嫂也未免有些太急了些,於是初一一把抓住靜雯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是不是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靜雯猶豫了一下剛要開口,卻不想馬車停了,原來是已經到了樊城公府的二門,初一隻得同靜雯先下了車,往內院走去。看來有什麽事情隻能是先回悅然居再說了。


    不過剛踏進二門,卻見姚黃早就等在了門口,一見初一進來,眼圈立即紅了,竟然哭出聲來,邊哭邊抽噎的說道:“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奴婢可想死您了。您再不回來。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怎麽了。”初一一愣,“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姚黃的眼神閃了閃,隨即急忙擺手道:“怎麽會,實在是奴婢太高興了,奴婢以為……奴婢以為……”


    “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麽。”初一笑了笑。“我先去房間裏同二小姐談些事情,不要讓別人打擾,等晚上了我們再好好的吃一頓。對了,讓廚房準備羊羹和胡餅。我可是答應了魏紫請她吃水圍城的。”


    說到這裏,初一突然想到阿嫂同阿兄剛剛談論起魏紫時的表情。又看到隻有姚黃一人迎出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急忙問道:“魏紫呢,她人在哪裏,我阿嫂不是說她已經回來了麽?”


    姚黃急忙笑道:“回來了回來了,這會兒正在房間裏睡覺,估計是累了,奴婢看她睡得沉,也就沒有叫醒她,等一會兒我就讓她來拜見小姐。小姐您不是同二小姐還有話說麽,是不是也要準備二小姐的晚膳?奴婢這就去準備。”


    初一看了看靜雯,以征詢她的意見,卻見她搖了搖頭道:“阿娘同阿爹讓我最近必須回家吃飯的,我不在你這吃了,說完就走。”


    初一聽了,皺了皺眉,拉著靜雯就進了自己的房間,而姚黃在原地怔了怔,這才轉身向灶房走去。


    進了房間,關上房門,初一一把把靜雯按在坐榻上,自己則坐在她的身邊,然後便開口問道:“說吧,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我同阿嫂不在家的這幾天,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我……”靜雯吞吞吐吐的開口道,“也沒什麽,你同阿娘都不回來,小娥又帶回了那樣的消息,然後大公主又突然間死了,我一急,便想找人打聽一下你們的情況,於是……於是我去找了宇文靜……”


    “然後呢?”如果單單是找宇文靜打聽情況的話,阿兄阿嫂應該不會那麽生氣呀。看現在的情形,隻怕就差把靜雯禁足了,難道說她同宇文靜之間發生了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這才讓阿兄阿嫂大為生氣麽?


    “你快給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不會犯糊塗吧。”抓著靜雯的手臂,初一再次問道。


    “我隻是著急,等了好幾天都找不到他,然後聽說他去了教坊,便幹脆去找他。”靜雯吞吞吐吐的說道。


    “你是說大公主剛剛亡故,他就去了教坊。”


    初一眉頭皺了皺,就算是伯祖母,這個時候也不該去那種地方吧。這個宇文靜還真是讓人摸不透。不過作為親外祖母剛剛過世的靜雯,那種地方就更不應該去了。初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繼續問道:“你就是這麽去找她的?”


    “不是,我換了男裝的,可是……可是……”


    “可是如何?”


    “可是我還是被認出來了,有幾個國子學的學生也在,他們當時就打掉了我的帽子!”


    初一扶額,靜雯的身材無論如何也是扮不像男子的,也不知道是誰給她出的主意。而且,她現在也明白阿兄阿嫂為什麽這麽生氣了。


    雖然大公主離世這消息由於宇文泰尚未歸來且疑點重重被朝廷和宇文家掩了下來,可是也並不是沒人知道。而靜雯卻這個時候女扮男裝出現在教坊那種地方……若是傳揚出去,隻怕這親事可就難尋了,不孝可是一頂能壓死人的大帽子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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