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如何解釋自己早就懷疑小娥會泄露他們要出現在人市的消息,又如何解釋那詭異的一品紅為何會出現在勺兒的身上,更無法向彌羅突說明就在她不在家的這一個月,市麵上開了好幾家專賣胭脂水粉的作坊,而他們的所用的配方,或多或少都跟他們壽春堂有相似之處,有的甚至是絲毫不差。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大家以為她會為大公主的死填命的這段時間出現的。而且,那一品紅的出現,根本就是直接想置她於死地。


    而她平安無事的回來了,小娥卻被急匆匆投入了大牢。


    她一開始也不相信,隻是想找證據證明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可是隨著所有事情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麵,初一想不相信也不行。雖然她早就知道小娥是個心高氣傲的,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在一年前就開始在壽春堂的賬簿上做手腳了。直接的證據就是她瞞著所有人,甚至是她大哥,年初偷偷在郊外置下了一個農莊。莊子不大,可是莊子裏麵種植的竟然全是初一這幾年來搜集的各種花草、藥草,隻要是季華園裏有的,幾乎全被小娥找到移植了來。


    莊子查到了,初一卻沒有驚動莊子裏的人,而是偷偷的將人撤了回來。


    於是,在官奴發賣前,初一派青黛最後一次給小娥遞話的時候,便告訴她,她同阿兄會親臨人市,親自把她買了帶回來。


    而今天,彌羅突買下她以後,趙公公便篤定的認為馬車裏的人一定是華陰公。


    “阿兄,彌羅突他……他一定很生氣吧。他也是好心。可我們卻把小娥硬塞給了他,我總覺得太對不起他了。”


    “這個孩子……他也不是傻瓜,孰好孰壞,他總會分辨清楚的。”搖了搖頭,賀拔緯歎道,“而且,如今這小娥同他回去,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等這件事情揭過之後,我們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估計不會等太久的。”


    “可小娥她。明明是那樣的人,我們卻……萬一這段時間出了什麽事情……”初一不禁皺眉道。


    猶豫了一下,賀拔緯開口道:“如今很多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我們若是貿貿然將小娥棄之不用,一定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而彌羅突突然攪進了這件事情,卻的確比我們原來的要用法子好了很多,也穩妥很多。你若是不放心,不如找機會暗示下毗賀突。也許他可以在適當的時候給彌羅突提個醒……”


    阿兄如此說,初一也隻能應了,可她心中還是覺得很不安。雖然同賀拔家的情形比起來,多瞞個彌羅突幾天似乎也沒什麽,可她還是覺得如此做真的有些不厚道。


    可是,阿兄已經決定這樣做了。她又能如何?跟其他家族維護自身利益的手段比起來,阿兄的法子已經是最溫和的了,最起碼他對自己的子女兄妹還是很愛護的,沒有把他們拋出去換取家族最大的利益。


    既然身處這個時代。若要求全責備,那是不現實的!


    彌羅突現在一定很生氣吧。也一定會說她不知好歹吧,或許。從此以後就不再理她了吧。想想他那張經常得意洋洋的笑臉,初一覺得很懷念。可是即便如此,卻也動搖不了她從一來到這個世界就定下的決心。所以,疏遠什麽的,她又怎麽會怕?


    她還怕他跟自己走得太近呢。畢竟,宇文家的未來是那個樣子,她又怎麽敢靠近他們家的任何一個人。雖然彌羅突人很好,可是,誰讓他是宇文家的孩子呢,她也隻能對他說對不起了。


    “九娘,剛剛你在後麵對小娥說了什麽,為何她的態度會如此的堅決?”正沉思著,賀拔緯突然間開口問道。


    想到當時在後麵問小娥話時的情形,初一抿了抿嘴道:“我隻對她說了一句話,可是她卻過了好久才回答我。”


    “是什麽話?”


    “我隻是對她說:若是她願意,我可以把她遠遠的送到西南的邊境去,那邊的小國民風淳樸,隻要安排好,不會有人追問她的來曆,而長安這邊就再沒有小娥這個官奴了。”


    賀拔緯笑著搖搖頭:“說到底你還是心軟的,她如此對你,你還給她安排的妥妥當當。那她是如何回答的?”


    初一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她說,她還是比較喜歡長安,若是我厭了她,她就隻好回宇文府了。”


    “她說的是回宇文府?”賀拔緯的眼神閃了閃。


    “是的。”初一點點頭,“就是‘回’宇文府。”


    賀拔緯長歎一口氣道:“人各有誌呀,我看,你還是快點找個機會知會毗賀突一聲吧。”


    初一點點頭,心中卻長歎一口氣。就算知會了又能怎樣?在丞相府那種地方,即便沒有小娥也會有別人的,並不是一個僅僅因為死了一個馮翊公主就會變得寧靜的所在呀。


    ……


    出了賀拔府,彌羅突便飛身跳上了馬,毗賀突自然也是緊緊跟隨,兩人一路狂奔回了丞相府。早就有在門口守望的小廝喊著門子開門。


    宇文府的四少公子和五公子不但在長安城中大名鼎鼎,宇文府守後門的門子們也是頭痛無比。無他,隻因為這兩位少爺縱馬狂奔出入大門是常有的事,若是開門晚了,擾了他們騎馬的興致,輕則被踹上兩腳,重則被馬鞭打上幾道血印也是有的。雖然之後都有不菲的醫藥費貼補,可是誰也不想平白無故的在身上多出兩道疤痕去。所以,小廝們一喊,丞相府的後門便立即被打開,連門檻都被細心地門子抽去了。


    從這後門可以直接到達丞相府的馬廄,這兩位少爺每次都是直接騎到那裏才下馬的。


    不過,今天那位四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即便門子們的動作已經夠快了,可離他最近的那個還是狠狠挨了一記馬鞭。隻是即便挨了。他也不敢叫出聲來,因為憑以往的經驗來看,若是他叫出了聲,隻怕緊接著還會再挨上一鞭子,那可就太得不償失了。


    兩人衝進後門很久之後,守門的門子們這才把大門關上。其中一個身材瘦高,臉色蒼白的門子,急忙將那個被打的到一邊,關切的問道:“林大郎,如何?可是見了血?”


    那林大郎齜牙咧嘴的抬起頭來。挽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的傷勢,又動了動胳膊,然後慶幸的說道:“幸好隻是青紫了,筋骨也沒有傷到,也不知道今個兒這四公子怎麽這麽大的火氣,我看他的樣子怎麽好像是受了氣回來的?”


    “受氣?受什麽氣?”這時旁邊一個個子稍矮的小廝湊了過來,“今個兒咱們四公子可是出盡了風頭呢,聽說在人市上花八千匹絹買了個婢子回來。剛剛還讓那個婢子打扮一番出去逛了呢,怎麽可能受氣?”


    “這可是真的,劉二郎?”那瘦高個吃驚的開口問道,“這麽說咱們四公子也要成人了?我還以為這麽久以來,他房裏一個奴婢都沒有,是不好這個呢。”


    “李五。你也太老實了,這些公子哥兒們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好不好不過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正說著,卻聽大門被人敲響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在門外響了起來:“四公子,開門。開門呀!”


    三個門子均是一愣,互相看了看。李五說道:“外麵可是有人叫四公子開門?”


    另外兩個也聽到了,急忙點點頭,正在這時,卻聽門外傳來了守門小廝的驅趕聲:“去去,四公子是你叫的麽?哪來的瘋丫頭,趕快走,不然小心咱們不客氣。”


    “我……我……”外麵傳來女子著急的聲音,“我是四公子新買的奴婢,我……是四公子新買的……”


    新買的奴婢!


    三個門子對望一眼,李五的歲數最大,一直以來是幾個人的頭兒,閱曆也豐富些,聽到外麵的聲音覺得不對,急忙問劉二郎道:“你說今天四公子五公子是帶著那個新買的奴婢一起出去的。”


    劉二郎點點頭,隨即恍然道:“我說怎麽就見四公子同五公子兩個人回來了,原來如此。”


    因此臉色才會那麽難看吧,難道是短短幾個時辰的時間,這個新買的婢子便把四公子惹惱了?


    “我去看看。”沉吟了一下,李五急忙向大門口走去。


    門一打開,便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妙齡女子正在門口苦苦哀求看門的兩個小廝,李五不禁問道:“趙三齊九,到底怎麽了?”


    兩個小廝一看是李五出來了,其中那個叫趙三的急忙說道:“李五,你來得正好,這瘋丫頭愣說自己是四公子新買的奴婢,要進咱們丞相府的大門。可你看看她的樣子,哪一點像那個新買的奴婢呀,誰不知道今天咱們公子在人市上花八千匹絹買了一個奴婢呀,可你看看她的樣子,別說八千匹,我看連八百錢都不值,不定是哪個想渾水摸魚的臭乞丐想來咱們丞相府打秋風……去去去,這裏是丞相府,你找錯地方了,到別的地方討飯去。”


    說著,這個趙三往前一搡,小娥頓時摔倒在地上,原本風塵仆仆的藍色半臂上又滾了一層灰,更加狼狽了。


    “我……我真的是公子今天從人市上買回來的。我……奴婢不知道怎麽惹惱了公子,煩請這位大叔讓我進去跟公子解釋呀,我真的是咱們宇文家新買的奴婢呀!”


    李五看了看她的樣子,發現若是沒了滿身的塵土話,這個丫頭也算是清秀,再想想彌羅突進門時的衝天怒氣,於是急忙攔住了要繼續上前趕她走的趙三:“你先等等,我去問問看。”


    趙三看了看蓬頭垢麵的小娥,又看了看李五,難以置信的說道:“難道她還真是……”


    李五搖搖頭,急忙重新進入了丞相府的大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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