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過後,小喜子回來複命,將自己跟著壽生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初一。而聽了他的話,初一心中疑惑更盛,不由問道:“你是說,我師兄沒有回壽春堂,而是直接去了天香樓?”


    小喜子點點頭道:“是的,小的本以為要在門口等上幾個時辰,等他們吃完飯才能出來,可是不過兩刻的功夫,孫公子便從天香樓裏出來了。而且,剛剛跨出門檻,便有一個白臉小廝追了出來,拿著包什麽東西要送給孫少爺,可是卻被孫少爺推了。”


    “你可看清楚是什麽東西?”初一急忙問道。


    小喜子搖搖頭:“離得太遠,小的沒看到,隻知道那包袱有這麽大!”


    說著,小喜子用手比劃了一個半尺大小的橢圓。


    “當時,我師兄的表情是怎樣的?”


    “孫公子看起來很生氣,理也沒理那小廝便離開了。然後小的就跟著公子一路回了壽春堂。”


    “這麽說,你沒看到那小廝的主人是誰嘍?”初一臉上隱隱露出一絲失望。


    卻不想小喜子一笑,對初一繼續說道:“小姐放心,小的也覺得那個小廝有問題,可是又怕孫公子出什麽事情,隻好跟隨他,不過在那之前,小的已經知會了天香樓的夥計留意這個小廝了,那夥計跟小的喝過酒,很爽快就允了。後來他們走的時候,他細細瞧了,那小廝的主人是一個無須的白麵胖子。而且他還找了個借口跟出了巷子,說是他們出了巷子後,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向北去了。”


    往北去了?


    細細想著朱雀大街北麵的這幾條街上居住的各個達官顯貴。初一暗暗皺起了眉頭。


    宇文家、獨孤家、楊家、李家、齊王府,甚至是他們賀拔家都在這巷子以北的地方,這兩個人究竟是誰家的下人呢?


    ……


    “啊……啊嚏……”


    正在桌案前畫畫的彌羅突不知怎地突然打了個噴嚏,頓時手一抖,眼看就要畫好的牡丹花花蕊上多了一個黑黑的墨點,頓時整張畫全都毀了。氣恨之下,他真的想把那張畫撕個稀爛,可是最終舍不得自己畫了半天的畫作,隻是把筆重重的往旁邊一丟,沒好氣的坐到座位上。氣呼呼的端起一碗奶子兩口就喝光了。


    正在此時,毗賀突跨過門檻走了進來,看到彌羅突鋪在桌案上的畫作,愣了愣說道:“四哥,你還是要參加國子學的書畫比賽。”


    “為什麽不參加?”彌羅突沒好氣的反問道,“你以為我是為了那個丫頭才參加的?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毗賀突心裏悄悄吐了吐舌頭,沒有點破,而是往裏走了走。坐到了他下首的座位上,這才開口道:“對那個婢子,你打算怎麽處置?”


    “哪個婢子。”狠狠瞪了毗賀突一眼,彌羅突惡狠狠的說道。


    毗賀突心中暗道不妙,沒想到隔了這麽多天了,他這個四哥還是不讓人在他麵前提起小娥這個人。


    說起來也算他們倒黴。明明把人扔到華陰公府便離開了,哪想到那個婢子竟然追了出來,還一直追到了丞相府門口。而他們本來打定主意不理會她,讓她自己知難而退。可是沒想到那日傍晚的一場大雨。卻讓豆盧突晚歸,在門口碰到了她。這個實在孩子一聽說她是四哥的人。竟然讓她進了門,還親自送到了隨波閣。


    當時沒見。他這個四哥的臉都氣黑了,竟然連推帶搡將豆盧突趕回了他自己的院子,而小娥這丫頭卻隻得留了下來。(.好看的小說)可是,即便如此,他一看到這個婢子就有氣,二話不說讓人將她關進了柴房,每日隻讓送些清水和幹糧過去,然後便再也不理會了。


    “嘻嘻,就是那個丫頭硬塞給你的那個婢子呀。”雖然明知道自己這麽說會讓他這個四哥炸毛,毗賀突還是好死不死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彌羅突瞪圓了眼睛,拳頭也提了起來:“你是來找打的是不是……”


    就在彌羅突要發飆的最後一刻,毗賀突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輕輕放在旁邊的榻幾上,又慢慢的往前一推,笑嘻嘻的說道:“用這個畫畫,我想你就一定不會畫壞了。”


    彌羅突愣了愣,提起的拳頭也不由自主的放了下來,走到毗賀突身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把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木盒上,伸了伸手想要打開,卻又把手縮了回去,鼻子輕哼一聲說道:“這是什麽?”


    “顏料呀。”毗賀突隻是說了這幾個字,便不再開口了,然後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彌羅突。


    彌羅突這才伸手把盒子打開,看到裏麵有幾個小瓷瓶,上麵寫著顏色的名稱,正是自己向初一定製的那幾種顏料。而且,即便是瓶子被塞子塞著,還是有陣陣花香鑽入鼻孔之中。他臉色緩了緩,鼻子輕哼了一聲說道:“哼,這算什麽,道歉麽?小爺生了這麽多天氣,這幾瓶顏料就把小爺打發了?”


    見毗賀突沒說話,彌羅突將顏料拿到桌子上,又自顧自得說起來:“若是有誠意的話,就該早早的給小爺送來了,這會兒才送來,不是耽誤小爺的事情麽。”


    毗賀突聽了,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又吞回了肚子裏,心中則暗暗叫苦。早知道如此,他就該早早的聽那丫頭說話了,也不會拖了這麽久,聽到孫壽生的傳話才來警告他這個四哥。其實四哥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是明白一些的,但是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氣不過,想要拖拖那個丫頭,卻不想竟然是他白做了壞人。


    若是四哥知道了是他故意拖延的話……毗賀突心中不由自主的又悄悄吐了吐舌頭。


    如今看來,他這個四哥對賀拔家的那個丫頭比他想象的要寬容太多了,明明幾日前生了那麽大的氣,竟然幾瓶顏料便給安撫下去大半。


    想到這裏,壽生讓他轉告彌羅突話,他頓時又咽了回去。


    心裏想這些的時候,毗賀突的表情也很豐富,若在平時,彌羅突一定會發覺端倪,可是今天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新到手的顏料吸引了。


    隻見他打開一瓶標簽上寫著石黃的顏料,這是初一將金盞菊的花瓣摻在雄黃裏又細細研磨做成的,雖然雄黃和金盞菊都不難尋,後者她的季華園就有,可是要想讓顏料隱掉雄黃的大部分氣味,散發出金盞菊香氣卻費了數十道工序,而且,經過一番處理,這黃色的顏料還透出了點點金色,很是難得。所以,她做了好久,也就得了這麽一小瓶。


    將顏料湊到鼻前輕輕嗅了嗅,彌羅突挑出了少許,勻好,然後拿起筆來蘸了蘸,便向那滴墨跡描去。不一會兒工夫,一隻栩栩如生的蜜蜂躍然紙上,頓時給這張牡丹圖增添了很多活力。


    彌羅突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看在她用心的份兒上,這次就算了。”


    說著,他似乎覺得有些太便宜初一了,抬起頭來看向毗賀突,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幫我告訴她,就說她家婢子先在我這裏放著,等以後我還是要還回去的……還要對她說,這次是小爺幫了他們的大忙,單是點顏料可不行,小爺總不能做賠本買賣,至於以後要什麽,小爺還沒有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她。”


    正說著,卻聽外麵有個聲音恭恭敬敬的響了起來:“公子,丞相大人讓您去外書房見他呢。”


    聲音是運哥兒的,毗賀突聞言愣了愣,而彌羅突的眼睛裏卻閃過一絲狡黠,隨即對外麵高聲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說罷,便要將筆放下,可是隨即他的手卻停了停,然後隻見他筆鋒一轉,在自己衣襟前擺上輕輕畫了一道。


    頓時,他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上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金黃色,再被織錦的底子一襯,頓時熠熠發光,想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毗賀突一愣,不由開口道:“四哥,你這是……”


    未等他說完,彌羅突便將食指輕輕地在嘴邊比了比,又搖了搖手指,毗賀突隻能噤聲。而後隻聽彌羅突清了清嗓子,高聲對他說道:“毗賀突,你要不要陪我同去。”


    毗賀突聽了,頭像撥浪鼓似的使勁搖著。他有經驗,一旦他這個四哥做出讓他覺得莫名其妙的事情來的時候,一定沒有好事發生。此次又是要去見他們的父親,他可不想被推出去做擋箭牌。


    彌羅突微微一笑,又高聲說道:“那你在我這書房等我一會兒吧,我去去就來。”


    說罷,站起身,彈了彈袖子又拍了拍身上的衣袍,看到那黃色已經幾乎幹了,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往外麵去了。


    帶著運哥兒到了丞相府外書房的房門外,彌羅突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畫上的那道黃線,這才跨進了外書房的門檻。


    剛剛穿過大廳,繞過屏風,進入書房之內,卻聽宇文泰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彌羅突,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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