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初一就準備起身去華陰公府。這一年來,每旬宇文夫人都會請她去府中烹茶。隻是她今日要去壽春堂更換藥材的采買單子,所以與其讓下人去知會,倒不如自己親自跑一趟,順便再看看小彌乃胡。


    彌乃胡如今已經快五歲了,個頭也竄高了不少,一張包子臉讓人看到就想捏一把。這個孩子似乎同初一特別投緣,每次去華陰公府,剛進府門,他就會撲過來抱住她的腿撒嬌,“嘟嘟、嘟嘟”的叫個不停,讓人忍俊不禁。所以隻要是去阿兄阿嫂家,初一都忘不了給他帶東西。


    比如今天,就是一把黃楊木的小弓,另配了三枝用麻布代替箭頭的箭,麻布上可以塗上石粉,射到哪裏哪裏就出現一個白印,是初一根據以前打野戰cs時用的包彈演化來的。據說高敏已經教他在馬上射箭了呢,這個小弓正得用。


    剛跨出她的悅然居,卻見王氏的婢子書香向她走了過來,對她施了一禮笑道:“小姐,王少夫人來了,夫人讓您去見見呢。”


    “王少夫人?”初一眉頭一挑,“哪個王少夫人?”


    “就是獨孤大郎的夫人。”書香笑了笑說道。


    初一抿了抿嘴又問道:“那你說的夫人,又是哪個?”


    書香一愣,臉色頓時變了,急忙跪了下來說道:“是奴婢說錯了,是小夫人,是小夫人讓奴婢來同小姐說的。”


    初一冷笑道:“既然王少夫人的帖子是給小嫂的,我何苦去打擾她們。給你主子說,我還有事,先出門了,日後必然投貼拜訪王少夫人。”


    說罷。理也不理書香,帶著青黛同赤芍向二門處走去了。


    青黛狠狠瞪了書香一眼,低聲說道:“你主子糊塗,你也跟著糊塗麽?小夫人讓小姐去見她,她當小姐是什麽,當自己是什麽?”


    也難怪初一生氣,雖然此時民風還算奔放,可是妾就是妾,是可以通買賣的,隻要做了妾。就一輩子也做不了正頭娘子,除非夫家還了賣身契或者放你走,你才會擁有自由。(.)所以哪怕是帶著嫁妝進門的貴妾,若是要見家人,也是要知會過正頭娘子或本家主人的,更不要說親自接帖子招待客人了。


    王氏進了賀拔家為妾,雖然上麵暫時還沒有正頭娘子壓著,自家郎君也整日裏不在府中。可如今是初一當家作主,若是想見家人,怎麽也要先見通知初一才是最合適的。若是客人的話,她也是沒有資格接帖子的,也是要由初一來收帖子,然後等客人來了。再把她叫出來見麵。


    如今,這王少夫人進了樊城公府,徑自去找了王氏,作為客人。她沒有向樊城公府投貼,作為家人。卻也沒有知會初一,實在是無禮之極。


    而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讓初一這個當家做主的嫡女去見一個妾,更是太不把人放在眼裏。


    這種情況下,初一若還是老老實實的去見她們,那可就真的成了一個“包子”了。


    不過剛出了二門,卻見一個她沒見過的丫頭正等在門外,來人一看她出來了,似乎鬆了一口氣,而後笑吟吟的開口道:“賀拔小姐,我家主人馬上就到,小姐可否稍等片刻。”


    初一眉角一挑,看了看旁邊的赤芍,赤芍立即會意,幾步上前走到那小丫頭的麵前,雙手叉腰的問道:“你是何人,可是我家的下人?”


    “奴婢……不是……”那婢子一愣,急忙說道。


    “那你是怎麽進的我們樊城公府的?”赤芍眉頭一皺,對旁邊喊道,“來人呀先把這個私闖咱們府的丫頭抓起來,看看她是不是來咱們府上偷竊的小賊,若是的話,就送去見官。”


    那丫頭萬萬沒想到賀拔初一竟然一點情麵不留,於是急忙跪了下來:“賀拔小姐,我是跟我家主人來的,我家主人讓我在這裏守候,說是有話要對小姐說。”


    “你家主人,是哪家的主人,什麽時候輪到她來我們家指手畫腳了?”赤芍仍舊不客氣的說道,而後看看周圍就要圍上來的小廝,吩咐道,“先給綁起來,再說其他。這件事情還要徹查,看看究竟是什麽人這麽大膽子,竟敢隨便放人進來。”


    周圍下人聽了,立即一擁而上,將那個婢子綁了個結結實實,最後連她的嘴也堵住了。


    初一看到後笑了笑:“先關到柴房去吧,我還有事,等我回來了再處置她。”


    說完,就要上早就準備好的小轎,打算到了大門口處再換車。


    正在這時,卻聽遠遠地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阻止聲:“住手,你們都住手,賀拔九娘,這就是們樊城公府的待客之道麽?”


    聽到這個聲音,初一皺了皺眉,縮回了已經跨進轎中的一隻腳,轉回頭望向來人,隨即淡淡的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獨孤府的王少夫人呀,您來我們樊城公府,可真是稀客。”


    看到自己那個被捆在地上的婢子,王少夫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由指著她對初一怒道:“賀拔九娘,難道這就是你們家的待客之道麽?你是不是有些太目中無人了。”


    “我目中無人?”聽到她的話,初一冷笑道,“我處置一個闖進我府中小賊怎叫目中無人,王少夫人,我想你忘記了,這是我們樊城公府,不是你們尚書令府。”


    王少夫人一噎,隨即強詞奪理道:“怎麽,來你們府上拜訪的,都成了小賊了,這是誰家的規矩,還是說你們賀拔家就是不喜歡人來串門子?”


    “誰說我們府上不喜歡客人?昨日齊王妃還來我這裏做客呢。王少夫人,你這麽說的話,可是吧王妃也編排進去了呢。”


    “那你今日為何如此這樣對我的婢子,還是說在你眼裏,王妃娘娘比我們柱國大將軍的身份高得多?”王少夫人眼神一閃。開口道。


    “王少夫人,我看是你弄錯了才對。”初一冷笑道,“自從你同我小嫂在街上偶遇一來,你來我家到今日已然是三次了。可曾有一次知會過我?走的時候,可曾有一次給我打過招呼?我念在小嫂以前吃苦太多,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你們想說悄悄話,我也不攔你們。隻是,所謂有再一再二,又怎麽能有再三再四。這樊城公府可是賀拔家的,如今我阿兄不在,當家的可是我,可不是你王少夫人,我們樊城公府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好,你說你是客,可曾給我們家投過一張帖子?你若說你是親,我可不敢認一個小妾的親戚做姻親。我六嫂還沒過門呢,又哪裏來的親家?而且,即便是正經的親家,也不該跑到我們家指手畫腳起來,怎麽,難道王少夫人還嫌自家的宅子不夠大。要把我們樊城公府當成後花園麽?”


    被初一一陣搶白,王少夫人的臉色更難看了。初一說的沒錯,她就是仗著賀拔六郎不在家,他的妻妾又隻有王氏一個人才頻頻來訪的。而且也的確沒有把初一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放在眼裏。尤其是在聽說了自家夫君同這個賀拔九娘曾有婚約的消息之後。心中更是憋了一口氣,非要事事壓過她一頭才可。


    隻是沒想到。一次成功的沾沾自喜,二次成功的洋洋得意。讓她覺得賀拔初一是一個膽小怕事女孩兒,唯一能稱道的,也就是為賀拔家圈錢了。所以,今日她來,幹脆異想天開的要把賀拔初一叫道王氏那裏去。在商量事情之餘,還可以當初一的麵逞逞自己的威風。


    而且她很篤定的認為,即便賀拔初一心中再氣,再窩火,也不會當麵跟她發火,隻會是故作大方的前來見她。


    不過此時她卻發現,賀拔初一不但發了火,而且還毫不留情麵,竟是一點台階都不給她,一時間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想不出該如何收場。因為若是以往便罷了,大不了拂袖而去,可今日卻不行,她是真的有事。


    正在這時,卻見跟著王少夫人前來的王氏開口道:“九娘,不得無禮,這可是獨孤府的王少夫人,還不快快給夫人道歉。”


    看到她竟然還敢開口,初一不由冷笑道:“小嫂,實非初一跟你過不去,實在是你現在已然是今非昔比,你還是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難道真要我下令禁了你的足麽。那樣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王氏一聽,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指著初一哆哆嗦嗦的說道:“你……你……你竟然……”


    “我如何?我已經盡量尊敬小嫂了,希望小嫂也要做出些讓我尊敬的事情。這個時候小嫂怎麽不想想禮數?還是說王家的禮數就是如此呢?”


    說到這裏,初一對旁邊那幾個下人說道:“你們都聽好了,也都給我告訴其他的小廝婆子,以後誰要是把什麽不該放的人放進來,就不要在這樊城公府當差了,都給我搬到後巷去。大家放心,咱們賀拔家是不會讓你們餓死的。”


    後巷是賀拔家的一些奴仆以及家生子的聚居之地,平日裏就給些食物而已,若是要工錢,還是要進府當差的。那些後生一聽,知道這是小姐動了真怒,要把犯了錯的人趕出府呢,一個個打起精神齊聲應是。而那王少夫人聽了,臉色更是難看。


    聽到大家的應和,初一這才點點頭道:“既然這丫頭是王少夫人的,那就請王少夫人自己給她鬆綁吧,我們也不會扣著你的丫頭不放,我們自家的奴仆還用不清呢。”


    初一不說還好,這一說,王少夫人反而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給那婢子鬆綁了,而看到她的氣焰終於沒之前那麽囂張了,初一笑了笑說道:“王少夫人既然要跟我小嫂敘舊,那就慢慢敘吧,我就不奉陪了。九娘有事,先行告辭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上了小轎。


    她動作很快,等王少夫人回過神來,轎子已然是穩穩的抬了起來,她這才想到還有事情沒對初一說,便急忙說道:“先莫走,我有正事要說。”


    初一的聲音從轎子裏麵傳了出來:“真是巧了,九娘也有急事呢,王少夫人的事還是改日再說吧。不過,別忘了投帖子,隻怕日後,王少夫人要進我們樊城公府可是就沒那麽容易了。”


    等她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轎子已經離開三丈遠了。


    看到初一坐著的靛藍小轎愈行愈遠,王少夫人咬牙切齒的說道:“賀拔初一,總有一日,我要讓你好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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