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李若琳起來過一次,洗過的衣物都烘幹了,她換好後,將狐狸的那件染血的外袍拿去洗,再晾在火堆旁烤。躺在青草鋪成的‘床’上,李若琳卻沒能立即入睡。她凝望著篝火另一頭的男人,他背對著她,白色的薄衣和那火焰一樣,在風中輕輕起舞。那頭銀絲飄逸,在月光下泛著一層聖潔的光。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那個男人是隻狐狸!


    這裏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


    她所見所聞就像是玄幻小說裏的產物……


    這樣的世界,她一個弱女子該如何生存下去?就算狐狸口中那座晨曦之城能夠依托,路途遙遙,她是否有機會到達那裏?


    “既來之則安之!這裏的人類能夠生存下來,我也可以。就如小幻所說的,不要小覷了生存的本能。”她將臉埋進臂彎裏,合上雙眼。


    背對女人的狐狸,微張的紫眸掠過一抹溫柔。他不喜歡人類,可是她卻令人感到舒服。因為她有一個比這皎潔月光更神聖幹淨的靈魂!


    隻是……這樣的一個人,會招惹更多的獵食者,聖潔的靈魂比一般人的精氣更能提升級力量,促進進化。她將成為妖怪們的搶手貨,那些強者已經開始盯上她了,比如那用歌聲引誘她的水妖。


    ……李若琳在誘人香氣中醒來,金色的晨光迷蒙了她惺忪的睡眼,跳躍的火苗對麵,絕美的男人像幅頂尖大師的神筆之作。


    油脂在火中‘嘶嘶’作響,烤熟的兔子肉香氣撲鼻,嗅得李若琳口水直流。她‘噌’地從‘床’上坐起身,瞪大眼睛去瞅烤架上轉動的肥美的兔子。“哇,好香啊!”


    幻夜沒有吱聲,依舊麵無表情地忙著手裏的活,他將鹽粒均勻地灑在翻動的烤兔子上。


    “我要吃一條後腿!”兩天來不是魚就是磨菇,她早膩了。眼前這可是難得的大餐,她興奮地爬起身,去河邊洗漱。


    “還真是不客氣!”幻夜瞄了一眼去洗漱的女人,默不做聲。他將烤好的兔子從火上取下來,把小銀鍋掛了上去,裏頭還有小半鍋藥湯。


    他將兩條後腿切好,放在一隻碟子裏,放在女人的‘床’邊……


    李若琳洗漱回來,那隻狐狸卻不見了蹤影,她的‘床’邊是一碟還冒著熱氣的兔子後腿。她盤膝坐下,去享用這頓難得的美餐。才吃完一條兔子腿,她就感到大地在微微震動,對麵的林子裏,飛鳥受到驚擾地破林而出。


    吼―


    一隻巨大的獨角白虎猛然衝出林子,仰天大吼。


    “啊呀―”李若琳手裏的兔子腿驟然掉地,她從地上蹦起身,正想逃跑,卻聽到一聲冷淡的叫喚。


    “喂-”


    那隻狐狸出現在白虎碩大的腦袋上,風輕揚起他的白袍和銀發,她瞅見那張絕美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好笑。


    “你在搞什麽呀,嚇死我了。”李若琳籲了口氣,捂住狂跳的胸口,火了。“還我早餐!”


    幻夜駕馭白虎走到女人十步外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縱身跳下,睨見一條兔子腿掉落在沙灘裏,從口裏擠出一句足以氣死她的話:“正好,這家夥還沒吃早餐。”


    “你……”李若琳還想發作,卻見那白虎兩眼放光地盯著沙上的兔子腿,她歎息一聲,將兔子腿拾起來,將它拋向那頭巨獸。


    白虎張口接住拋來的食物,吐下,意猶未盡。


    “都不夠塞它牙縫的。”李若琳突然同情起那頭巨獸來,至少她吃飽了,而它……。


    “它是你的坐騎?”


    “不是,我臨近找來的。”


    “哈?厲害。”


    “把藥喝了,收拾下東西,我們就走。”幻夜說著,去河邊喝水。


    “走?上哪?”他恢複得差不多了嗎?李若琳聽從地去盛藥湯喝。


    “我送你出彩虹森林,以白虎的速度,明天中午就能走出去。”幻夜喝罷水,回到女人身邊,對方要給他盛藥,他拒絕了。吸收天地五行之氣,他的身體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他低眼看到那殘斷的右臂,失去的東西已然不在。從此,他也隻能依靠左手戰鬥了。


    “終於要離開了啊。”能離開這片危險重重的森林固然是好,但這也意味著他和她就要分手了。


    “是的,你可以去投靠同類們了。”如果是以前,他才不管一個人類的死活呢。這個女人的善良使他有虧欠感,他向來不欠人情,更何況是一個人類的人情。將她安全送出彩虹森林,算是他報答她的。


    收拾上簡單的行李,帶了水和空昨天給的幹糧和一些水果,李若琳跟隨著幻夜乘白虎奔馳在廣袤的彩虹森林裏。因有大妖怪護航,一路上暢通無阻。白虎奔跑如電,日落西山之時,它已載著他們橫穿了大半個森林。


    臨溪紮營,他們簡單用過晚餐,幻夜建議她早點睡,明天一大早還得趕路。


    “我不是很著急的,你的傷還沒痊愈,這樣奔波不好。”雖說他有驚人的恢複能力,但受了那麽重的傷,也不可能一時半會完全康複吧。而且,對於晨曦之城而言,眼前這隻狐狸相較更熟悉。她確實不著急離開他。


    “關於我,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不著急,但我卻有要事在身,沒閑功夫在森林裏晃悠。”


    “哦!”冷漠的回駁讓李若琳有些無地自容。


    “睡吧!”幻夜說著,自己背對著女人躺下了。


    “那白虎呢,它還沒吃晚飯。”她將視線轉移到趴在地上休息的巨獸,奔馳了一天,它顯然很累。


    “它餓了自己會自己去找吃的,如果你真那麽關心它,把自己當晚餐送到它嘴裏好了。”


    “--!!壞家夥!”微鼓腮幫子,李若琳‘噌’地倒在用草鋪成的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幻夜將‘噬’擺在跟前,纖長的指尖不經意撫過雙龍劍鞘最未端的一處被人為鐫刻的咒符上。他微垂雙眼,陷入遠久的記憶裏。


    一百年前,他才二十歲,仍處於努力修行的成長階段。那時的他很刻苦,自身的力量早已超越絕大數同類修行者。為了達到神般的境界,他開始旅行修行。在他到達阿鼻地獄,挑戰鬼王的時候,無意與一個叫‘噬’的劍魂相遇,追求強大的急切之心使它走火入魔,四處為害。他對萬物蒼生動了惻隱之心,便將之收服。‘噬’被他封印在這短劍之中,百年的修行已讓它靜下心來,他有意歸還自由,可對方卻遲遲不肯離開。


    幻夜將那鐫刻在劍鞘的咒符抹掉,對‘噬’道:“那個女人有恩於我,既然你對去處徘徊不定,那就請你護送她到達晨曦之城吧,之後的事就由你自己決定了。你已不再需要封印咒符的束縛了,你已自由!”


    ‘噬’安靜地躺在這個大妖怪的跟前,一如既往的沉默。


    李若琳在幻夜的護送下,終於走出‘彩虹森林’。兩人在森林邊境分手,她的眼前,一馬平川,遠處名為‘聖女’的山高聳雲端。


    “看到那座聖女山了嗎?朝著它走,到了山腳下,便是晨曦之城,這東麵大多是人類的領土,一路上有不少可以寄息的人家,你好自為之吧。”幻夜說著,將‘噬’短劍遞給她,“帶上他吧,多少有些用處。”說罷,他躍上白虎,調頭就朝森林裏走,迦羅國在相反的方向。


    “小幻―”李若琳看離開的狐狸,依依不舍。“我們還會再見麵吧?”


    幻夜稍稍側過臉,瞥了女人一眼,薄唇微勾,消失在幽幽深林之中。


    “謝謝你!”朝漸行漸遠的狐狸大聲道謝,李若琳掂了掂懷裏的行裝,做了個深呼吸後大步流星地朝那座高聳雲端的聖女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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