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的深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幻夜手裏的斬月劍處變不驚地依舊在流動,烈日之下,細汗揮灑,原本的專心致致,卻完全被分散了。青翠的竹子在風中輕輕搖曳,沙沙的,將那輕微的掠動淹沒。


    天狐生來一付好聽覺,那樣輕微的動靜,自然逃不過他的雙耳,何況那聲響還那麽的近。


    斬月劍巧妙地一撇,向隱藏在竹林中的闖入者掠去一道劍氣,劍氣所到之處,竹子哧地被切成兩半,細碎的竹葉像雪花般紛落。


    竹林深處的來者,倒是厲害,很靈巧地避過了那道切來的劍氣,在林子裏竄了兩下,又停了下來,直直地朝林外空地中的幻夜盯視。


    “誰在那,滾出來。”能潛進王都宮殿裏的,絕非乏乏之輩,幻夜在空氣中追蹤那闖入者的氣息,已幹涸的人血的氣味裏滲著淡淡的薔薇香。暗驚,持劍走進竹林裏,那人見狀,頻頻後退。“是你嗎?”


    闖入者的動作頓了頓,忽地轉身迅疾離開了。


    幻夜加快腳步,可那人的氣息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是錯覺嗎?不可能是她。”幻夜迅速掃了一眼方才闖入者停留的地方,幾片被切落在泥土裏的竹葉上沾染了些血的固體星碎,拾起其中一片放在鼻下嗅了嗅,那確實是人血的味道,還伴著淡淡的薔薇香。


    幻夜的心不由揪緊,昨天小白才來找過他,問無雙的下落,小白以為他會知道,可他一無所知。廟會那晚後,無雙再也沒有來找過他,而暗月正處於休眠中,他想給無雙些時間冷靜,為此也沒有什麽理由去天空之城。無雙不在天空之城,甚至逃離了小白可控的範圍,這讓他感到很意外。


    “無雙!”幻夜將那片染血的竹葉握在手心裏,惴惴不安。無雙和他不一樣,從小到大,她受盡大家的寵溺。從未受過半絲委屈,不像他,父親三年五載不在,多少知道淒苦的滋味。無雙就是溫室裏的花朵,承不得半點風吹雨打的,他的拒絕必定給她帶去了很大的打擊,一時想不開,可能會做出的事。也難免出乎意料。


    事到如今,他哪裏還能悠閑地在家裏練劍,他得找到她,在她沒做出什麽傻事之前,將她帶回暗月身邊。


    匆匆回房衝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他正打算出門。母親大人的貼身宮女卻跑來了,問他有沒有看見娜娜公主。


    “怎麽回事?”幻夜一個上午都在竹林那邊練劍,哪裏見過他的小妹妹娜娜。


    “唉呀,糟了糟了。娜娜公主真的不見了。”宮女急得直哭,“剛才娜娜還在房裏睡午覺。我隻是走開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她已不在房裏。我找了好多她常會去的地方,都沒有見著她。”


    “……”幻夜心頭不禁一緊,立即聯想到了剛躲在竹林裏的那個闖入者,娜娜失蹤會不會和他有關?他二話不說,立即召人來,叫大家分頭找娜娜。


    他火速趕到娜娜的房間,追蹤她可能遺留的氣息。娜娜離開已有一小段時間,隻是讓他更不安的,是在窗台上發現的幾粒帶著竹香的混土-果然的,那個家夥來過。


    啊-


    就在這時,紫山後山隱約傳來了娜娜驚恐的尖叫聲。幻夜的心咯噔了一下,躍上窗台,身子風一般的掠了出去-


    他繞過通往後山的小道時,瞥見聞訊追來的狐王和星月,他們本是在書房裏議事的。


    幻夜風般繞過後山,以最快地速度朝瀑布下的空地奔去,娜娜已經沒有了聲響,但是從山裏卷起的風中,卻帶著一股濃鬱的血味。


    大老遠的,他就看到了那襲他再熟悉不過的背影,是無雙,她正半膝跪在草地裏,懷裏抱著暈厥的娜娜,從背後看去,她上半身向前傾,腦袋低埋,雖看得不真切,他也知道,她已將尖銳的牙齒刺進了娜娜那細嫩的頸子裏。


    心中頓時冒起一股烈火,難以名狀的,憤怒、詫異、悲傷……百感交集,糾結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吸食鮮血得太專注,他逼近的時候,竟然沒有半絲反應。


    幻夜一把捉住她的肩膀,就將她往後揣,離開娜娜的無雙,嘴角還淌著血,眼睛猩紅。她還沒有食飽,已顧不得眼前人,怒吼著揮動尖銳的五指就朝娜娜撲去,幻夜將昏迷的妹妹護在懷裏,無雙的動作又快又狠,他愣是沒能完全避過,俊美的臉上立即被抓出兩道血痕。


    “無雙-”他大聲喚著女孩的名,可她卻聽不到,幻夜睨著她那瘋狂的模樣,心痛。她已不再是以前的端莊淑女,而像他曾看到過的那些暴走的妖怪,耳尖齒長,雙眼猩紅,失了理智。


    “血-”無雙饑渴地吼了一聲,又撲了過來。


    幻夜舉起的巴掌伴著酸楚的淚水,狠狠地落在了她的左臉蛋上,一個趔趄,無雙連續退了三步,險些沒有摔倒。幻夜那一耳光,似乎將她打醒了,她啊地驚呼了一聲,看向幻夜的眼睛顫動著。


    “無雙-”幻夜再次喚她的名,布滿淚水的眼睛裏的女人卻已模糊。


    啊-


    無雙抬起雙手,捂住耳朵,幻夜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利劍,穿透了她的心。


    她在努力壓製對鮮血的強烈的渴望,眼裏的猩紅退逝的時候,也清楚的瞅見了幻夜懷裏昏迷的少女,她雪白的細頸上,愕然兩個血洞,鮮血仍在不止的流淌-她下手太重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不!她不想傷害娜娜,可是,她卻克製不住的去做了。幻夜傷心的看著她,讓她無地自容。淚水悔恨落下,她不知如何是好。


    狐王和星月趕來了,無雙又驚又怕,顧不得眼前的幻夜和受了傷的娜娜。縱身掠進了深林之中,星月隨即追出。


    “無雙-”礙於要照顧娜娜,幻夜沒能阻止無雙的逃跑。他將娜娜抱起,趕到父親跟前,把娜娜交給了他,隨即便追蹤而去。


    無雙移動的迅速非常之快,幻夜追了三天三夜,才追到了彩虹森林外,在那裏,他遇上了受傷的星月。很顯然追上無雙後,星月和她大戰了一場,卻敗下陣了。他的腹部硬是被無雙的利指被抓掉了一塊肉,五腑內髒也被震傷了。


    星月需要照顧,不得已的,幻夜隻好停了下來,為星月療傷。


    “看來,襲擊人類的。怕是這個女人了。”幻夜為星月包紮傷口的時候,星月喃喃道。


    “嗯?”幻夜詫異,“襲擊人類?”


    “是的,這幾日,晨曦城那邊派出了聖巫女夢謠來對付迦邏邊境的天狐,他們的理由是我們的人攻擊了他們邊境的村民。死傷無數,討伐之聲甚是犀利。狐王派人調查了此事,邊境之爭雖持續不斷,但天狐族本就不是食人肉吸人血的低下生物。那種事情是不會做的。我們還在猜測,是不是人類有意挑釁。看來。隻是有人從中作梗。”


    “那些事都是無雙做的嗎?”怎麽會這樣?神是被禁止做那些褻瀆生靈之事的,何況以吸血為生。那可是最重的罪之一。這一點,無雙不可能不知道。她是神族最聖潔的女神,怎麽會突然做出這種不能被原諒,令人發指的事情來呢?這樣的事情,幻夜真的很難接受。


    匆匆為星月包紮好傷口,幻夜便要動身去追無雙。


    “她已走火入魔,非常之厲害,你要小心!”離開前,星月囑咐道。


    無雙移動的速度好快,這超出了他所了解的能力範圍。星月說的沒錯,她已走火入魔,本不應去吸食鮮血的她已變異了。


    森林裏,除了他和無雙外,還有其他的外來人在移動,一個……兩個……他們都在朝無雙的方向逼近。


    是誰?


    幻夜在樹木與樹木之間迅速穿梭的同時,將注意力放在追蹤其他人上,無疑的,有人殺氣騰騰,那是人類的氣味。


    他想起星月方才說的話,晨曦城派了個聖巫女來處理人類被襲之事,該不會就是這個人吧?!聖巫是人類最強的戰士,治療和戰鬥能力在世界強者之中都是能排得上名的,能力絕不能小覷。現在的無雙已入了魔,一旦被驅魔箭射中,後果不堪設想。


    腳步飛快,他的心已懸到嗓眼。


    無雙!


    無雙!


    無雙!


    。。。。。。。。


    終於追上了,納洛腳尖在樹椏上一蹬,整個身子如子彈般飛了出去,在無雙跟前急速煞住,雙臂一張,便把那發了瘋一般的女孩攬進了懷裏。


    “血!血!血!”無雙吡著牙,野獸一般,納洛的氣力很大,將她緊緊的控製在懷裏,她抱著脹得欲裂的腦袋,嚷嚷。


    “無雙……”天啊,他都做了什麽呀?鮮血就像是毒品,一旦沾染上隱,便很難戒掉。就算是吸收得再好,它的毒性也會侵蝕人心。無雙太單純,根本沒有辦法抵禦血那腥甜的味道及所帶來的魔性的力量。


    他承認之前有過想法,這個女孩和暗月有關係,既然巧遇相識,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麵-剛開始少量的飲食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之後,他竟然帶著她去狩獵,直接吸食人血,沒能得到量上的控製,她一下子就承受不住了。


    這個女神毀了!


    他並不想看到她現在這付模樣。


    “冷靜!冷靜!冷靜!”他捧住她痛苦的臉,那雙曾清澈明亮的黑眼睛正閃爍著嗜血的紅光。他俯身去吻住她,將內力輸送給她,希望能幫助抑製她體內湧動的魔性。可是她卻在抗拒,她咬傷了他唇,猛地一把將他推開,嗖地一下就竄進了深林裏。


    無雙!


    他急忙追去,卻愕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林子的另一側響起,側目辨去,他看到一個身著巫女袍的年輕女子正策馬狂奔,朝無雙逃去的方向追去。


    納洛心頭一緊,調頭就朝那巫女掠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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