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厚厚的雲層縫隙裏滲下來,隨著流動的雲微微晃蕩,山腳下世界顯得更加黯淡,有三扇巨大的黑色雕花鐵門屹立在幻夜的麵前。


    這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已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天空之城。


    門的背後,是黑暗的一眼望不到邊的萬丈深淵,他仰起頭,除了看到流動的雲朵及微微晃蕩的月光,哪裏還有什麽聖地和飄浮的城市。


    微微蹙眉,他那隻左手抬了起來,似乎在默數著那一排鐵門:


    第一扇。


    第二扇。


    第三扇。


    那隻手推開了第三扇門。


    那扇門裏透出金色的光陡然湮沒了他。


    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在光芒中慢慢融化。他邁開步子,走進那片璀璨奪目、無始無終的金色漩渦中去-


    漩渦的盡頭,是遍地盛開的白薔薇,這裏的月光盈滿,照得整個世界豁亮。一簇簇薔薇在徐徐夜風中搖晃著碩大的花朵,慢慢悠悠的卻不停下來,帶著一種哀傷。


    環顧一眼四周,曆代帝王正在他們的墳墓裏沉睡,薔薇之地顯得祥和安靜。薔薇之地的盡頭,是已淪為死亡沼澤的精靈故土,千年前的戰士正在幽幽鬼火中重演過去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冷酷尖銳的呐喊嘶殺在風中仿佛清晰可聞。天空之城,在皎潔的月光中也清晰可辨。


    這是他熟悉的世界-一個被刻意隱藏起來的聖地。


    幻夜眼神冷銳而沉靜,他踏進薔薇之地,去尋找聯盟軍各首領的墓碑,它們一字排開的被一大片白色花朵簇擁著,卻不見那逝去之人。正如噬所說的,他們的陰魂被意外排斥,進入了冥幽之獄。


    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呻吟,白色的花海瞬間被染成紅色。(.無彈窗廣告)


    他朝那聲音處風般掠去,發現風昀正蹲在一處花叢中,探入花叢的右手被荊棘劃破,鮮血從傷口淌了出來。


    他停在風昀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扒開花叢,好讓風昀將受傷的手抽取出來。


    風昀將受傷的手縮了回來。左手輕輕撫過破裂的傷口,它立即就治愈了。


    幻夜不說話,隻是注視風昀的眼神更加冷銳。


    風昀緩緩站起身,抬起眼,從未見識過幻夜這般的看他,身體不禁微微一顫。他猜測幻夜終有一天會來質問他,隻是沒想到會這般的快,快得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離你和若琳來訪天空之城的日子好像還有半個月吧。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風昀訥訥地問。


    “最近你睡不好嗎?夜裏還到這裏來弄花?”答非所問,這些都不重要。他們隻是需要一個開始,可誰也沒有正入主題。


    “是有些失眠,事情那麽多的。”那種眼神異發冰冷,風昀不喜歡被幻夜這樣的注視,好似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尤其是做了什麽虧待他的事情。他從幻夜跟前走過,飄逸的袍衣漫過那些碩大的花叢,隨著他的移動,袍衣輕輕撫摸著那些美人般的花兒。


    “是忙於殺人還是忙於遊戲塵間?”幻夜語氣冰冷。


    風昀的腳步頓了頓。眉梢間爬上憂傷。他繼續向前邁進,卻發現每一個腳步都異常的沉重。半晌。他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依舊站在原地注視他的男人。憂鬱地問:“我在你心裏,是這個樣子的嗎?”


    幻夜眉頭輕佻,緊閉雙唇不再吱聲。


    這是默認還是怎麽的?


    風昀憂鬱的眼裏溢上一層濕霧,嘴唇哆嗦著也說不出話來。幻夜還是那樣冷銳地盯著他,好似要看透他一般,事實上,他在他那裏早已是一張白紙,還用得著如此般的待他嗎?風昀仰起頭,將淚水抑製住,眼裏的憂鬱瞬間被一種憤怒取代。他風一般掠了出去,將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男人撲倒在花海裏。


    花下的荊棘刺傷了倒下的幻夜的背,流出的鮮血讓方才染紅的花海變得更紅了。


    “你這混蛋!為什麽不說話?我才不是你認為的那樣。”風昀騎在他的身上,揮動的右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左臉蛋上,鮮血一下子就從他的嘴角淌了出來。


    風昀捉狂了,這出乎幻夜的意料。不過,似乎也無可厚非,誰叫他默認了對方就是那樣的人。這些年,大家都在變,幻夜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那麽肯定自己所認為的事情了。因為他的表現,風昀這般惱羞成怒,他心中倒顯得格外的喜悅-至少,這證明風昀並不是那樣的人。


    抬起左手,一把將那憤怒的男人拉進懷裏。“幹嘛那麽生氣,打得我好疼。”


    “……因為你不相信我。”風昀微微一怔,麵色發燙。他急急地離開幻夜,垂落在身側的右拳還在發抖-他好像太用力了,他的拳頭都覺得生疼。


    “嘿!最近發生的事情,我要你給我個解釋。就算與你無關,你必定也是知道實情的。”幻夜好笑對方的羞澀,當對方離開他,爬起身後,他才悠悠地從滿地的荊棘裏坐起身,抬起左手抹掉從嘴角流下來的血漬。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最怕的就是他問起那些事情,可是,這樣的場景終究是逃不過的。風昀以為自己可以控製得住,可是他錯了。他朝幻夜伸手,對方會意地將左手伸了過來,他牽住他,將對方從地上拉起來。


    “你知道我的脾氣的,我已親自來確認,若你再隱瞞實情,我真的會翻臉不認人。”風昀繞到他的身後,想為他確認背上的傷,幻夜卻漠然地走開。他放眼聖地,若有所思地又道。“為什麽要在天空之城築起結界?這是神的領域,你在怕什麽?有什麽威脅到你和這個地方了嗎?”


    “對,沒錯。他下個目標,可能是迦邏國,也可能是這裏。我得做萬全的準備,將這片聖地和天空之城保護起來。”終究是要說的事情,但是早說晚說結果卻是不盡相同的。風昀知道若他拐彎抹角,下場必定很淒慘,他不想因為別人而影響到和幻夜的關係。他隻有幻夜這個朋友,在這世界上,他最最在乎的人兒。


    “他?無形嗎?聯盟軍的首領們都死了,現在隻是傀儡,能一下了操控那麽多人偶又能將他們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的人,隻有你和他。”幻夜眯眼看遠處那一排豎立的空墓碑,“你將他們排斥在外,有失職守。”


    “那也是情非得已的事情,那幾個人絕對不能放進來。你還不知道吧,無形不僅可以操控實體的人偶,也可以操控陰靈。我一百多年前就和他分開了,我們後麵所撐握的技能是完全不同的。他是最早跟隨暗月的人,雖口口聲聲說想將暗月納為收藏品,似乎也總是對其虎視眈眈,但在這世界,怕他才是最在意暗月的人了。他們之間的情誼其實比我們任何一個人與暗月來得更深。”風昀說著,陷入久遠的記憶中,某些深埋在心底的事情不知覺地湧了出來,他微垂的眼睛顫動了一下,生怕麵前的男人會察覺到般,小心又迅速地將那些事情掩藏了起來。


    “你是說,無形所做的都是為了暗月?開什麽玩笑,這是暗月所創造的世界,他是不是要觸發全麵戰爭?你還擔心他會威脅到天空之城?這是哪裏啊?是世界的心髒,是暗月真正的居住之所,是他的家呀。你說的難以讓人信服……”


    “我不是他,你來這裏向我確認的事情,我所能告訴你的,也隻有這些。我是風昀,不是無形,好吧。”風昀咬牙打斷對方的話。“若你在我這裏得不到滿意的答案,那你就去找無形,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不過,他不會理你的,從你離開暗月那天起,他就將你列為了敵人,如果你有時間追查其實已經明了的事,你還不如快快返回自己的國家,與族人做迎敵的準備。人類那邊,他已經盯上了雪歌,下一個就輪到天狐或是我這邊了。無形發起狂來是很可怕的,他會不擇手段的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小心啊!”


    幻夜紫眼微眯,這些人都怎麽了,都瘋了嗎?明明是守護古雅大陸的神明,現在卻要做出這等毀滅世界的事情來。


    風昀似乎已將話說盡,他還能怎麽樣呢?


    從高空刮來的風,拂在他稍稍仰起的臉上。他嗅到一種令人厭惡的氣味,一種這片偌大的領域裏除了死亡和神聖以外的氣味。


    “那是什麽味道?”幻夜回過頭來,盯上麵色突然顯得有些慌張的風昀,“是入侵者?還是別的什麽?”


    “那是我收留的一個孩子……”風昀話還沒說完,幻夜已掠了出去,朝懸浮在高空的城市飛去。“幻,幻……”該死的饕餮,擅自離城了數日,哪時回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風昀驚慌地追了出去,前麵的幻夜速度極快,才眨眼的功夫,他已飛上了城池,奔進了聖殿裏。


    這種味道?是那個小東西的?!


    聖殿裏的那種魔性的味道極濃,那個令人討厭的魔物就藏身在這殿中的某處。左手搭上腰間的佩劍,這次,他決不會讓他再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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