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追蹤無雙進入南端的熱帶雨林,這裏是廣袤的彩虹森林最危險的領域。肥沃的大地滋養了許多吃人的樹木和花草,在林子裏間活躍的魔獸亦是最凶殘的,那些被浮萍或草叢掩蔽的水窪中,靜靜等候獵物的水生生物絕對可以讓人毛骨悚然。所處的世界一片雨霧彌漫,茂密的樹林高聳雲端,無雙又一次利用大自然做為屏障,從他的視野及感應網絡中消失了。


    暗月聚精會神地去追蹤無雙的氣息,遠處,她就像一盞短了路的燈泡,忽明忽暗,忽隱忽現。


    斷斷續續的一路追蹤,扒開茂盛的樹葉,那座頹廢古老的神殿愕然眼前。


    這裏-


    神殿下半部分被水的世界淹沒,清澈見底的水中,那些被水草繚繞的圍牆、祭壇、道路在數千年的沉浸中,堅守著始終不渝的信仰!上半部分聳入雨霧中,那些從白色的磚瓦上流淌的雨珠,滴滴答答地墜落在下方的水麵上,不間斷地在水麵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紋,像是在講述著亙古不變的傳說。


    塵封於心底的記憶因為眼前的古老神殿而像潮水般湧出,暗月那雙原本暗淡的眼睛裏透出一種隻有久違的光彩。


    原以為,在過去的快樂中添進的痛苦,是侵徹人心的,所以,他選擇將這裏遺忘,可到最後,他才發現,這裏才是他人生中最珍貴的時光,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忽略掉的過往。


    毫不猶豫的,他從高樹上縱身掠下,輕盈地在水麵上飛過,露出水麵的神殿第五層中間那扇縷花的玉門半掩著,他順勢飛上五樓。雙手抬起輕輕一推,將那半掩的玉門徹底的打開。


    這是間偏堂,數千年的時光,早已將那些木製的擺設侵蝕,厚厚的塵埃因為從打開的玉門飄進的雨霧,潮濕凝結,斑斑點點的,到處都是,唯一不變的,是那張精雕細刻花崗岩蓮花台。


    走進堂內。暗月久久地站在那張蓮花台邊,伸出手輕輕撫摸冰涼的台麵,隨著遙遠的思念,他的指尖好似空透了時光,在另一時空中的那個女人溫暖的掌心停留。


    有一個暗影,玉門的後麵掠了出來,靜靜地站在暗月十步遠的身後。


    暗月輕睨了眼那個人,縱使天光從敞開的玉門照進來。斑斑點點的地板上,仍倒映不出那人的半絲影子-他是一個被影子背叛了的可憐的傀儡師。


    “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森林的深處還有這麽一個地方。”無形的黑鬥篷上全是雨珠,低低的帽子下,那半張臉也沾上了一層薄薄的雨霧。實際上,他一天前才進入的彩虹森林。日夜兼程的往這裏趕,他也隻是在暗月稍微的逗留下,提早那麽幾分鍾來到的這裏。


    “這是一個被刻意遺忘掉的地方。”暗月慢悠悠地轉過身來,麵對無形。“歡迎來到古雅大陸真正的心髒地帶。”


    “你早就知道我跟著你了?!”他對他在此不好奇嗎?無形並不關心古雅大陸的心髒是這裏還是遠在西方的天空之城。他始終不渝的止標,隻是他暗月。


    “不。我沒有那麽多精力管無雙以外的事情。如果你不想告訴我實情,我問了又如何呢?一直以來。我從來就沒有束縛過你什麽,你是完全自由的。”暗月眼睛微眯,露出一貫的微笑。


    “知道嗎?我以為自己會一直喜歡這樣的你,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錯了。或許,我更願意你束縛我,告訴我什麽可為什麽可不為。隻可惜,現在的你比我還迷茫。”無形輕輕仰起臉,他將苦澀的淚水獨自咽下,以一種睥睨的姿態麵對眼前的男人。


    “隨你怎麽說,我知道你不想再陪在我身邊,如果厭煩了,就自行離開吧。當幻拋下我獨自離開的時候,我就大徹大悟了,什麽友情,什麽羈絆的都是浮雲……”


    “雖然我不太喜歡幻,”無形因為對方的話感到憤怒,打斷道。“可是,不得不承認,他愛你比你愛他多,正是因為愛,所以他才選擇了離開,才選擇獨自去做那些可能會遭你怨恨的事情。而你,卻那麽淡漠的自以為是。請你不要妄自判斷別人對你的感情!”


    “陷得越深就會越痛苦!”暗月微微蹙眉,看無形的眼神卻是溫柔的。“按你所想的活著吧,不要再在我這裏虛度光陰了。”


    無形垂落在身側的手攥成拳,微微垂下的頭,兩股淚水抑製不住地滾出眼眶。“真是討厭,越來越討厭!”


    無形既悲傷又憤怒,就像是一個被人奪走玩具並將之毀壞的孩子一般。


    與其讓他們心存幻想,還不如徹底將那個夢打碎,讓他們回歸現實。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他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去意已決。他隻想帶著無雙離開,去創造心中的伊緬園。無形他們有自己的世界觀,他不能所謂的友情而將他們存在的另一種價值給摧毀掉。


    暗月再一次轉過身去,這座被他遺棄了數千年的古老神殿,將他再一次拉回遙遠的過去,或者,在離開前,重新回到這裏,也是冥冥之中的事情。這裏是古雅大陸的心髒,是這個世界最初的地方,他返回這裏,也正好正式的與之道個別,與那個她道個別。


    暗月挪動步子,蓮花台的後麵,設著另一道玉門,走出那道門,他可以通過樓梯道去往任何一個所想的樓層。‘她’應該還在那裏吧?!


    緊攥的拳頭陡然鬆開,十指靈巧地跳動著-


    無形抬起雙手,猝不及防地朝正準備離開的暗月一揚,十個隱形的傀儡線無聲息地穿透露暗月的身體,將其牽製。


    原諒我-


    無形的心裏落下一滴苦澀的淚珠!


    。。。。。。。


    這裏是神殿的頂層,高聳雲端的閣樓竟四麵敞窗,任由雨霧穿行。


    精致美倫的玉雕將閣樓裝潢的古色古香,蓮花台,小小的祭壇,以及守護在閣樓四個方向的四大神獸玉像都蒙上了濕濕的霧氣,霧氣匯集成水珠,從玉器玉像的棱角上滴滴答答地砸落到漫上淺淺水層的大理石地麵上,通往樓梯道的門是敞開著的,地麵上的水順著低位,漫過門檻,流淌進樓梯道裏,淅淅嘩嘩地像一條小溪,奔下階梯,流進被神殿下方的水世界裏。


    無雙的鞋和長長的裙裾,被地麵上的水層浸透,她也不在意,淌著那些涼絲絲的水,走近屹立於閣樓中間的兩米高的玻璃樽跟前。玻璃樽裏的那個女人依靠著特別的透明防腐藥液靜靜的沉睡在這裏,美豔生動,就像活著的時候一樣。


    無雙站在那裏,癡癡地凝視著玻璃樽內沉睡的美人,她並不認識她,是體內那個靈魂引領她來到這裏的。


    “你是誰?”無雙抬起右手,隔著玻璃‘撫摸’美人的麵龐,她睡著如此安祥,微微勾起的櫻唇流露出甜美的笑意。美人身著一襲白色的巫女袍,玻璃樽的下麵,還放置著一張沾著水珠的金弓。“巫女?!”


    “是的,她是聖巫女月。”就在無雙迷惑的時候,水仙從閣樓外麵進來了。


    驀地轉身,無雙眼中的迷惑更加濃鬱。


    “人的生命都是短暫,像她這樣擁有超群智慧和慈悲心腸的人,在歲月的長河中卻顯得那麽脆弱,彈指一揮間,所有的便成了過往。如果她能像妖一樣或是神一樣,擁有稍稍長一些的壽命,暗月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吧?!”水仙走到玻璃樽跟前,凝視那沉睡的美人。


    “她和暗月之間怎麽了?”身為妹妹,無雙從來沒有聽說過暗月認識這樣的一個女人。


    “她是暗月的妻子,是他漫長生命中第一個愛上的女人。”水仙輕歎,“這是我們所不知的暗月的過去,他將這裏的一切塵封,從來沒有向我們提起過半字。失去她,他一定很痛苦,從今以後,自己將孤身一人守著這個他們共同創造出來的古雅大陸,在漫漫歲月中,飽嚐孤苦。選擇遺忘,或許隻是為了不讓自己變得更痛苦吧。”


    “……”無雙沉默不語。


    “你和我一樣,已經讀過底層正殿裏的那些刻在大理石碑上的鐫文了吧?你不必遮遮掩掩的,出來吧,聖王!”水仙目光一轉,落在跟前的女孩身上。


    無雙眼神一閃,以一種極其冷靜的神情取代了之前的迷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不愧是水妖一族的傳奇人物。”


    水仙聳聳肩,嘴角一撇。“再怎麽也比不上聖王你呀,竟然能反客為主,將無雙的控製住,這些天一直努力擺脫束縛,控製無雙將暗月引到這裏來。嘖嘖嘖,真是煞費苦心啊。”


    “與你們相比,我也隻是小巫見大巫。為了達到目的,你們的手段太狠了。”聖王搖搖頭,歎息。“收手吧,風昀和曆代各族首領絕不同意你們為了一己私欲,發動世界大戰。”


    “過分慈悲往往會適得其反,我們並不同意風昀那老一套的做法,如果可行的話,這個世界也不會這個樣子,暗月也不會一度失望,最後選擇放棄離開。”水仙冷歎,“你最好就此收手,滾回去告訴風昀,讓他不要多事,否則下一個開刀的就是天空之城。”


    無雙想進行勸說,可是樓下卻發生了異樣的變化,不由暗驚,她正想下樓去探個究意,卻不料被水仙攔了去路。


    “都說別多事了,如果你再與邇等對著幹,我現在就會收拾你!”水仙柳眉一佻,冷冷警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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