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將用涼水浸的帕子擰幹,敷在大太太額頭上。


    大太太說道:“你聽見說了罷?五丫頭偷偷跑出去看熱鬧,結果崴了腳。現在府裏下人都看笑話呢!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


    玉香說道:“五妹妹也是心急,誰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


    大太太撇嘴道:“你還不知道她?和她那個三姨娘一個出息,有點兒什麽事就恨不能嚷得滿京城都聽見。不過是嫁個商賈罷了,也值得這樣心急火燎的。畢竟是個小姐,這成什麽樣子。”


    玉香試探著問道:“我聽說那個宋家,在京裏開了十多間鋪子了,著實賺了不少銀子。”


    大太太想起前日玉香說的話,拉過玉香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上次說的事我仔細想過了。你們家裏畢竟是安平伯府,若是你親自開鋪子豈不是失了臉麵?不像咱們家,就算是光明正大地開起鋪子了,也沒人說什麽。何況你們東大街那兩個鋪麵雖然位置好,但也要看是誰在做,要是咱們來做,未必就像人家賺得那麽多。萬一有了什麽閃失,還不如像現在坐著吃租金這樣穩妥。”


    玉香見大太太勸她不要開鋪子,不禁著急起來:“母親不知道,我那邊實在是寅吃卯糧。母親說的道理我豈有不明白的道理?隻是我真是想不出什麽主意來。”


    大太太神秘地笑:“你這孩子,就是死心眼。放著家裏現成的金山不用,非要去外頭撿芝麻。”


    玉香聽得一頭霧水:“母親的意思是……”


    大太太說道:“世子爺如今在吏部當差,多少人上趕著送禮。就算世子爺是個鐵石心腸的人,難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玉香聽懂了大太太的意思,不禁又是遲疑又是擔心:“這樣怕是不行罷?那些人都是找世子爺辦事的。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好出頭。”


    大太太用手指點著玉香的額頭:“說你死心眼,還真是個榆木腦袋。(.無彈窗廣告)真不知道你從前的聰明勁兒都哪兒去了!難道還要你親自出麵嗎?你屋裏的那些陪房,外頭的管事。都是擺設?還是你管家這麽久了,連一個心腹都沒有?”


    玉香聽大太太這樣提醒,沉吟著說道:“若是我收了銀錢。又怎麽在世子爺麵前說話?世子爺知道了一定不會答應的。”


    大太太恨鐵不成鋼地搖著頭:“你呀……”悄聲在玉香耳邊說了幾句話。


    玉香一怔:“這……這怎麽成?哪有給了銀錢辦不成事的?若是鬧起來,我的臉麵可就沒了!”


    大太太說道:“偏你就這樣膽小!那些人本來就是要走偏道兒。難道你還要白紙黑字給人立下字據不成?何況人家也不一定就補不上差事,隻要補上了,自然會重重地謝你。若是補不了,你就想辦法拖延一段時日,反正吏部下了公文也要一年半載的。要是實在不成,好多人也不好往回再要銀錢了,誰敢得罪堂堂的安平伯府?要是真碰上那種潑皮無賴的。大不了就把原銀奉還罷了。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豈不是比你開鋪子費心費力來得容易。”


    玉香低著頭沉吟不語。


    大太太說道:“這樣現成的買賣你不做,偏要低了自己的身份去開鋪子,到時候又是搭銀子又要搭人手的,你自己掂量著辦罷!”


    言下之意就是,玉香若是實在要開鋪子,大太太這裏是幫不上什麽忙的。


    玉香蹙著眉頭說道:“母親的話我記下了,回去我再斟酌斟酌。”


    *


    錦瑟掀簾子進了房。


    書香抬頭看見錦瑟一臉的得意,笑道:“又有什麽消息了?這麽高興。”


    錦瑟上前悄聲笑道:“小姐的計策當真高明,那個春英‘入甕’了!”


    書香失笑:“好好的話到你嘴裏就說成這樣,怎麽了?”


    錦瑟說道:“剛才小丫環來說。春英病了,這幾日做不了活計,想求小姐給個恩典,讓她出去養病呢!還說什麽怕把病氣過給了小姐。哼,惺惺作態給誰看?”


    書香放下心來,低著頭做針線:“既然這樣就讓她出去養著罷。不過,做戲要做足,回頭你讓尋冬去送送她。”


    錦瑟笑著說道:“知道了,我這就打發尋冬過去。”


    頓了頓又笑道:“隻是讓尋冬知道這個好消息,卻又要裝著哭喪臉,也太難為了尋冬。”


    書香笑得拿不住繡繃,連針線一起扣在裙子裏。


    碧萱進房見書香和錦瑟笑成這樣,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姐這是怎麽了?”


    錦瑟逗著碧萱:“小姐知道老太太讓你管莊子,正說要給你配給一個莊戶上的小廝呢!”


    碧萱頓時紅了臉,書香止住了笑,說道:“別聽錦瑟胡說,有什麽事?”


    錦瑟笑著出了房。


    碧萱說道:“聽說五小姐的腳好些了,大概是不會耽誤出閣的日子了。”


    書香點點頭:“那就好。”


    碧萱說道:“虧得那天是小姐過去幫忙,要是耽擱了傷勢,哪兒還能好得這麽快。”又說道,“連個謝字都不說,這個五小姐可真是……”


    書香說道:“算了,難道你還希圖她謝?我也不過是想讓祖母和大嫂子少操心些。”


    碧萱打住了話頭,拿過一個紅漆描金團花扁匣來:“這是老太太給小姐的莊子地契,小姐看看罷。”


    書香打開來看了,說道:“我知道了,你拿去收好了罷。”


    碧萱又說道:“老太太可是還要給小姐一房陪房?”


    書香聽碧萱提起這件事來,抬頭說道:“怎麽?”


    碧萱笑道:“若是這樣,我這裏倒有兩個妥當的人選。”


    書香放下針線,說道:“嗯,說來聽聽。”


    碧萱是家生子,府裏許多下人她都知道根底。


    碧萱說道:“我姨媽和茶水房裏的魯興媳婦關係要好,那魯興就是東頭莊子上做事的。因為今年收成不好,莊子用不了那麽多人,於媽媽帶了過來在府裏外院做些雜活。這兩口子都是老實厚道的人,也是因為嘴笨,隻會做事不會討好主子,所以這些年也一直沒提拔上來。”


    書香沉吟著:“這件事我知道了,回頭你叫魯興家的過來讓我看看。”


    碧萱笑道:“我想著若是小姐覺得好,我就讓我姨媽跟於媽媽說說,讓於媽媽給老太太耳邊吹吹風,這事兒就十有八九了。”


    書香不禁微笑,碧萱一向妥當,行事總是前後思慮周全,這點也是書香最放心的地方。以後去了靖遠侯府,自己身邊這幾個丫環就是最得力的臂膀。


    書香點頭答應:“好。”


    於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人,這個魯興兩口子跟大太太那邊沒有一點兒關係,這也是碧萱挑選他們的一個主要原因。大太太管家這麽多年,府裏的關係早已錯綜複雜,想尋幾個和大太太沒有關係的下人,著實不容易。碧萱也是留心了許久,才挑中了魯興兩口子。


    碧萱給書香端上茶來,柔聲道:“小姐歇會兒罷。”


    出閣的日子定得緊,書香年紀又小,誰也沒料到會這樣早就出嫁。嫁妝裏的許多繡品都沒有預備,書香和房裏的人這幾日都在忙著趕活計。


    書香說道:“不妨事,你若是忙就出去做事罷。”


    碧萱笑道:“也沒什麽事。”說著便在炕邊坐了,陪著書香做起針線來。


    *


    尋冬這還是第一次進春英的房間,隻見春英頭上戴著一圈石青色的抹額,臉色蒼白,口中咳嗽著,見尋冬進來忙讓座,一著急又咳嗽得急了,連話也說不上來。


    尋冬忙上前幫著撫背:“你這是怎麽了?”


    春英勻了勻氣,才說出話來:“前兒半夜起來,沒披上外衫就出去了,回來便覺得有些涼。誰知就重起來,姐姐當心些,小心過給姐姐。”


    尋冬心底暗笑,這樣熱的天氣,竟然也能著涼。


    臉上卻是擔憂的神情:“這怎麽好?可吃過藥了?”


    春英說道:“多謝姐姐記掛著,吃了兩天藥,隻是不見好。又怕耽誤小姐的事,我想著還是出去養著。等養好了我再上來。”


    尋冬立刻露出慌亂的神情,竭力勸阻道:“妹妹何必出去養著,不過是著了些風寒罷了,我叫兩個小丫環服侍妹妹。到了外院,哪裏有這裏這麽方便。”


    尋冬越是勸阻,春英越是疑心,無論尋冬怎麽說春英就是咬定了要出去養病,尋冬勸了半日無果,隻得一臉沮喪地說道:“那我送送妹妹。”


    春英披了件薄薄的披風,抱著小包袱出了院子。


    尋冬看在眼裏心底暗笑,若是養好了還回來,春英怎麽這樣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病著還不忘帶出去。


    春英走到二門向尋冬說道:“我病著,也不好麵辭七小姐,還請姐姐回去替我和七小姐說一聲兒,就說春英實在是沒有福分。”


    話說得這樣決絕,分明是一去不回頭的架勢。


    尋冬還在做最後的挽留:“安心養著,早些回來才是。”


    春英胡亂答應著,逃也似地走了。


    尋冬終於笑出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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