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媽媽一怔,說道:“不會的,每筆賬目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論損耗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怎麽會……”


    書香淡淡地笑,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媽媽一向公正嚴明,老夫人信任媽媽,我自然也是信任媽媽的。我也不過是覺得賬目不大對,所以才來問問。若當真是損耗了,媽媽若是得空兒就吩咐大家平日裏做事小心些,也就罷了。”


    針線房本就是綢緞布匹,針線等用得最多,若是小小的損耗還不妨事,若是因為繡娘出了錯,通常都要扣掉相應的工錢,因此上,平日裏損耗的也不過是些碎布和線頭,又怎麽會出那麽多的差錯。


    嶽媽媽拿著賬冊,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書香看著嶽媽媽不知所措的樣子,有意無意地說道:“針線房裏不止媽媽一個人在做差事,若是別的地方出了什麽紕漏,或許媽媽沒來得及發覺。”


    嶽媽媽似有所悟。


    書香也不再多說,帶著錦瑟出了針線房。


    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嶽媽媽的臉麵她也已經給了,往後的事情,就隻能看嶽媽媽要怎麽選擇了。


    錦瑟跟在書香身後,問道:“二少夫人,嶽媽媽能看得出賬冊裏的破綻嗎?”


    書香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反問著錦瑟:“你覺得呢?”


    錦瑟遲疑地搖了搖頭:“要是嶽媽媽看得出來,也就不會這麽坦然地把賬冊給二少夫人送去了。”


    書香說道:“就算是她以前沒看出來,這一次,她應該能看出來了。”


    書香的話已經說得那麽清楚,嶽媽媽也不是傻子。事後一定會去核對賬目的。


    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等著嶽媽媽的行動了。


    *


    賬房的人來給書香回話:“周媽媽送來六百兩銀子來,說是補流水賬麵上的銀錢。”


    錦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竟然有六百兩?”


    綠雲敬佩地看著書香,說道:“二少夫人不過說幾句話,周媽媽竟然就這麽痛快地填補上了虧空。[]”


    碧萱也奇怪地說道:“怎麽周媽媽一聲沒吭就拿了銀子出來?”


    就算是周媽媽不拿銀兩出來,書香又能拿她怎麽樣?


    書香笑著搖搖頭:“你們呀,還是不明白周媽媽這個人。不過是六百兩銀子罷了,她怎麽會為這些銀子失去自己在府裏的地位和臉麵?要知道,這些東西是花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


    錦瑟綠雲等人若有所思。


    書香笑著岔開了話頭:“明兒就是大年三十了,你們不趕緊去準備窗花,還在這兒傻站著做什麽?”


    碧萱笑道:“早就預備下了彩紙和剪刀。等著二少夫人挑樣子呢。”


    書香說道:“多大的事,你們挑幾個剪了不就好了,還非要等著我。”


    錦瑟已將針線簸箕端了過來,放在桌上:“依我說,該多剪些麒麟送子、蓮笙桂子……”


    不待她說完,書香連忙打斷了她的話頭,嗔道:“讓你拿個花樣子,也這麽多話!”


    錦瑟悄悄扮了個鬼臉。將花樣子拿了出來。


    書香說道:“叫晴煙進來剪幾個,她剪的樣式最好看。”


    錦瑟笑道:“說的也是,明年這個時候,大概就不能叫她剪了,今年該多讓她剪出來些才是。”


    晴煙年後就要嫁回沈府去了。


    書香想到這裏心頭不免有些悵然,拿著手裏的花樣子沉思起來。


    碧萱用手肘碰了錦瑟一下。給她使了個眼色,錦瑟自知失言,忙說道:“侯爺怎麽還不會來,一會兒還要去老夫人那裏吃合子呢。[.超多好看小說]”


    綠雲說道:“每到年下侯爺都要忙上幾天的。不是這家請客就是那家坐席,今年大概更要忙碌了。”


    寧致遠剛襲了爵。自然應酬要格外多一些。


    書香點點頭:“你們在房裏剪窗花,錦瑟跟我去二夫人那裏。我要和二夫人一起去吃合子。若是有事,隻管去老夫人那邊找我就是了。”


    說著,隨手將手中的花樣子放在桌上,卻又想起剛才錦瑟說笑著“麒麟送子”“蓮笙桂子”之類的話,忍不住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


    大年初二,書香正打算和寧致遠說去沈府拜年的事,忽然何旺家的來回話:“……老太太病了,大太太也病著,老太太的意思是若是無事,就請各位姑奶奶過幾日再回去吧,如今府裏上下的事情都仰仗著大奶奶,大奶奶實在是忙得顧不過來這許多事,若是無意間冷落了幾位姑奶奶,反倒不好了。”


    書香越聽越是疑心,沈老太太一向最疼愛她,怎麽會在過年的時候特意命人囑咐自己,不讓自己回府裏探視?按說若是沈老太太和沈大太太病了,她身為沈家女兒更應該回去探病,為什麽卻攔阻了下來?


    書香問道:“家裏出了什麽事?”


    何旺家的料想也瞞不過書香,便實話實說:“奴婢回來得匆忙,也沒打聽得仔細。聽說像是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的事。”


    何旺家的在沈府相熟的下人多,消息也格外靈通些。這也是當初沈老太太為什麽把何旺家的給了書香。何旺家的既然這樣說,應該就是聽到準信兒了。


    書香遣了房裏的丫環出去,這才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旺家的說道:“奴婢也是聽裏頭丫環說的……”聲音漸漸低了些,“……二姑奶奶的事,二少夫人也是聽說過的吧?聽說前幾天為著蔣家的小公子放爆竹嚇著了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將小公子狠狠地打了一頓,偏生蔣老爺去別人家做客,不在家,府裏的丫環婆子多少人也勸不了二姑奶奶,到底把小公子打傷了,聽說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蔣老爺回家一聽說這件事,加上又喝多了酒剛吹了風回來,一下子氣惱攻心,半個身子都不能動了。如今蔣家一老一小都躺在床上,蔣家族裏的人來沈府說二姑奶奶的不是,把老太太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大太太本就是一直養病的,聽了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總之大太太是不肯出來見人的了。”


    書香聽著蹙緊了眉頭,華香怎麽越發變本加厲起來,她這樣做,要置沈府與何地?


    隻是這件事情也不是書香能管得了的,書香又問起玉香來:“大姐姐是怎麽了?”


    何旺家的歎了口氣:“奴婢也是聽外頭的人說的,如今……大姑奶奶一直在背著大姑爺賣官呢!”


    書香驚訝萬分:“賣官?!”


    那些朝廷的官職不都是由吏部任命的嗎?玉香怎麽會有權力做這種事。


    何旺家的說道:“大姑爺是在吏部做事的,府上又是安平伯府,以大姑奶奶的身份,幫忙說說情也是人之常情。隻是……”


    書香明白何旺家的欲言又止的是什麽話,隻是這朝廷上的事,身為外命婦又豈能隨意安排?


    何旺家的繼續說道:“……也不知道是誰給大姑奶奶出的主意,總之如今想求個小官的人都知道安平伯府的少夫人是有門路的,大姑奶奶一直忙得很,到處應接這些事情。到底辦成了沒有奴婢倒不知道,不過年前幾天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安平伯老爺和世子爺知道了這件事,氣得不得了,把大姑奶奶叫過去正經申斥了一番,連府裏內院的事都不許大姑奶奶再管了。老太太聽見了也是唉聲歎氣沒有辦法。”


    難怪沈老太太,沈家兩個嫡出的小姐都落得這樣的田地,沈老太太又怎麽能不煩悶生氣。


    書香歎了口氣:“我知道了,這幾日你帶些滋補的東西給祖母和母親送去吧,別的話也不用多說。先下去吧。”


    何旺家的答應著退了出去。


    書香看著紅彤彤的窗花,心頭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陰影。


    華香的事鬧得雖然大,畢竟隻是家裏內院的事,最多隻是丟了沈府臉麵。而玉香的事卻不僅僅是臉麵那麽簡單了。賣官鬻爵,就算是皇親國戚,也是個大罪名,大概是朝廷還沒有玉香賣官的證據,隻不過是安平伯和世子聽到了風聲,這才奪了玉香掌家的權力,狠狠地申斥一番。隻怕這樣一來,玉香想出門都不容易了。


    隻是,書香不明白,玉香那麽聰明機智的人,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書香猛然想起在出嫁前,時常聽到沈老太太說玉香回來就去找大太太說話的事情。


    難道是大太太……


    若是這樣,大太太可真是闖下大禍了,不但連累了玉香,更將沈府都扯了進去。


    書香又想起跟老夫人和寧夫人進宮那日,玉香在與別人說話的樣子。


    壓低了聲音又四處張望著周圍,分明是不想讓別人知道。


    難道玉香當真是這樣的財迷心竅,竟然敢在宮中談論賣官的事情?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不算得什麽。能進宮赴宴的自然都是外命婦和官宦人家的女眷,若是想拉些關係做起賣官的買賣來,自然是個絕佳的地方。


    何況大家都知道玉香的夫君是吏部的人,對玉香自然就多了幾分信任。


    隻是,難道玉香真的如此糊塗……


    若是此事被朝廷拿住了證據,那整個安平伯府都完了。


    書香攥緊了帕子,如果這件事是大太太給玉香出的主意,沈府隻怕也逃不了幹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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