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顎州城。


    原本雲林就打算在回到荊州城之後,稍微修整兩天,然後打聽下荊州的名山大川。


    之後再抽身到顎州城,探查一下當年母親和那位熊老二的小女兒所住的地方。


    雖然十幾年過去了,基本不會有什麽線索。


    可不去一趟,他的心裏總覺得過不去這一關。


    隻是沒想到,回荊州的半路上,竟然接到了那麽一封信。


    外人單從內容上來看,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信息。


    隻會認為是雲林曾經辜負過的一個女人,追著雲林來到了顎州。


    可雲林卻瞬間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了,隻是他很好奇,以對方的身份是怎麽能,又怎麽敢離開京城的?


    而且他從對方的信中,可不隻是看到了什麽幽怨、什麽百轉千回的惆悵。


    他更從中感受到了一絲恐懼,莫名的恐懼。


    因為雲林想不通她為什麽會找自己,但既然對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找自己,那就證明一點,這女人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了。


    這樣的女人最難惹,因為她們已經徹底豁出去了。


    所以,這世上就沒有任何約束和阻攔,能夠讓對方放棄自己的目標。


    一旦這個目標是致雲林與死地的話,那恐怕他還真得找地方躲一躲。


    可以說,以這女人目前的身份和地位,真要跟他魚死網破的話,雲林危險其實比對付玄陰教更多幾倍。


    這也是為什麽,雲林提前率領三千精騎,來到顎州城一探究竟的原因。


    當天夜裏,雲林沒有帶任何人,就這麽漫無目的的在顎州城內漫步。


    那封信裏沒有寫二人會麵的地點,雲林也不知道去哪找她。


    隻能等對方上門,或者派人找他帶他前去。


    顎州城占地麵積不算太大,如今也並不算多麽繁華。


    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外圍有許多殘垣斷壁還沒有徹底收拾幹淨。


    想來是當年遭遇過的戰火,讓這座城池縮小了不少。


    不過這內城基本還保持著當初的原樣,至少跟地圖以及楚國公等人講述的沒多大區別。


    順著城內的青石路漫步,也許是因為心有所想,漸漸的雲林就走到了自己母親當年所住的地方。


    按照楚國公等人提供的位置,雲林來到這座僻靜的小院。


    說實話,院子不算太大,但縱深很長,看起來應該不止一進。


    而且周圍也沒有什麽房子,隻有一片翠綠的竹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周的地皮,都屬於這座院子的主人,還是說有什麽內情?


    畢竟顎州雖然經曆過幾次戰亂,可內城保存完整。


    如今十餘載過去,早就恢複了平靜與繁華。


    就在這條街上,往左右走個二三十米,就會感受到這座城的繁華與熱鬧。


    可偏偏就這一段,頗有些鬧中取靜的意思,而且太雅致了,有些高高在上,不那麽接地氣。


    由此可見,楚國公的一些話並非虛言。


    當年母親和那位小侄女如果真住在這裏,證明熊老二的殘餘勢力的確還相當有能力。


    畢竟像這樣的地段,這樣雅致的院子,如果沒有一定勢力的人罩著,恐怕就是這府城的地痞流氓都能給她們搶走了。


    雖然那些地痞流氓,雲林母親一根小手指頭都能碾死,可問題不是這麽算的。


    無依無靠她們敢隨便動手?


    更何況還是在藏身躲命之時?


    心中想著這些繁雜的事,雲林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那扇木門上。


    讓雲林沒想到的是,他的手伸出去之後,還沒怎麽用力,那扇木門竟然吱呀一聲開了。


    雖然有些摩擦聲,可這麽輕的力道就能推開,顯然這扇門並不像是十幾年沒人動過。


    可按照楚國公的話講,自從母親他們離開之後,這裏就沒人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還有人幫忙打理這座小院?”


    “還是說,小院的主人又回來了?”


    一念至此,雲林也不好直接進去了。


    站在門口,啪啪一敲門:“有人嗎?”


    喊了一聲之後,裏麵沒有半點聲音。


    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讓雲林眉頭一皺。


    門開著,看起來似乎也是經常被人磨合、修理,怎麽會裏麵沒人?


    邁步踏入小院,這點夜色阻擋不住雲林的目光。


    在小院裏大概掃了一眼,果然,裏麵被人打掃的幹幹淨淨。


    不管是落葉還是雜草,都是沒有的。


    平整光潔的地麵,像是才被人打掃過不久。


    證明這裏,絕對是有人居住的。


    就算沒人居住,也是常有人過來打理的。


    這讓雲林更加疑惑起來,到底是誰在這裏?


    繼續邁步往裏走,一邊走,一邊輕聲詢問著有沒有人,可始終也得不到半句回答。


    走來走去,雲林就來到了那座閣樓前。


    這座小院裏,沒什麽房子,就這麽一座小閣樓,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裏。


    當然,閣樓後麵,還有幾間廚房、庫房之類的房間,看起來都很簡陋。


    可能這院子,本來並沒有打算住人,隻是當年母親她們來到這裏,沒辦法臨時搭建起來的?


    雲林感覺應該是這種情況,否則很難解釋這座小院怪異的形製。


    來到閣樓前,敲了敲門。


    沒想到,閣樓的門竟然也一下就開了。


    “不對勁!”


    如果說院門開著,也許是主家忘了關門,可閣樓的門怎麽也開著?


    難道是進賊了?


    但這種常年沒什麽人住的閣樓,怎麽會遭賊?


    想到這,雲林縱身跳入閣樓之中,手腕一番,將劍匣掏出。


    三柄飛劍出現在雲林手中,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不過進來之後,很快雲林就鬆了口氣。


    屋中依舊是寂靜如初,沒有半點動靜。


    隻不過,這閣樓裏似乎有一種淡淡的清香。


    味道不大,但卻異常的吸引人。


    輕輕嗅了兩口,讓人有些著迷的感覺。


    雲林覺得自己的精神頭都足了三分,這種香氣似是有提神的功效。


    “難道是傳說中的頂級檀香?還是其他什麽香料?”


    “不管是哪種香料,都不可能便宜,既然這裏都沒人住了,何必還浪費這個錢?”


    雲林此時心中愈發疑惑起來,抬頭看著樓梯,順著二樓的樓梯口處,似乎有一些微弱的光線傳來。


    好像上麵有什麽光源,可在閣樓外,卻一點都看不到。


    一步,一步。


    將飛劍收起來,但卻依舊保持著一絲警惕,慢慢順著樓梯來到二樓。


    順著樓梯來到二樓入口處,雲林這才發現那光線的來源,竟然是二樓的幾間臥室門口,掛著一顆顆的夜明珠。


    那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綠芒,雖然能看清楚二樓的格局,但要是普通人,想看清具體的情況卻不容易。


    這種光線,其實是有些虛幻的。


    哪怕是雲林的目力,都覺得有點飄忽。


    他感覺自己好像是來到了一處幻境一樣,這種夜明珠放射出來的光線實在是有些晃人。


    靠近樓梯的那間屋子,雲林推了推房門,發現不知道是用什麽暗鎖給鎖著推不開。


    他也沒強行打開的想法,邁步走在二樓,慢慢的觀察著這裏的狀況。


    走了幾步,來到二樓的小客廳,麵積不算大,隻有十幾平米的樣子。


    擺放的東西也很簡單,一張用來吃飯的桌子,一座小茶幾和幾條椅子,在茶幾旁邊還有一座小書櫃。


    書櫃旁邊,有一張小圓桌,上麵擺著一個香爐和一些其他零散的東西。


    香爐淼淼生煙,似乎閣樓裏的那種清香,就是從這裏傳來的。


    邁步來到茶幾前的椅子上坐下,雲林輕輕拿起書櫃上的書,簡單的翻閱了幾下。


    多是一些女紅之類的書籍,以及一些典籍,並沒有多麽稀罕的東西。


    不過也讓雲林似乎是能夠透過時空,感受到當年母親和那位熊家小姐在這裏生活的狀況。


    這是他破開胎中之謎後,第一次與母親最近距離的相處了,雖然不在同一個時空!


    看著那書裏的一些備注,寫著一些自己的見解,字裏行間之中帶著對家的向往以及對兒子的思念。


    雲林忍不住淚盈滿眶,這上麵的字跡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家裏僅存的一些母親的手跡,這些年不但被雲初反複流連,雲林也沒少觀看。


    從那些女紅書中,可以明顯的感受到,母親當年在這裏照顧自己那位小表姐時,心中複雜的心情。


    一方麵是堂哥唯一的血脈,另一個則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那種煎熬旁人難以理解。


    所以在翻閱這些書籍,並且學習上麵的方法為那小侄女製作衣物時,自然也就想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親生兒子。


    那些注釋之中,帶著滿滿的舔犢之情,滿滿的思念之意。


    並且在一本書的最後幾頁,雲林的母親似乎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有意寫了一些日記一樣的內容。


    雲林看到母親寫著,她在每一次幫那位小侄女做衣服的時候,也都會為自己的兒子也做一套。


    也就是說,在這座閣樓裏,如果沒出什麽意外的話,是存有雲林一歲到七歲的所有衣服。


    看完這一切,雲林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站起身來,按照母親所說的位置,來到中間靠裏的一間屋子門前。


    輕輕一推門,果然這間屋子沒鎖門。


    這裏是她們用的雜物間,也算是儲物間,所有的被褥和備用衣服,都在這裏存著。


    推開門進去之後,裏麵有兩個衣櫃和一口大箱子。


    這屋子裏,也許都是存放著女人的衣服,所以竟然也是有一些特殊的香氣,甚至比外麵還要濃鬱。


    似乎是有什麽熏香在衣櫃裏,防止裏麵的衣服被蛀蟲之類的破壞?


    雲林說不清,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衣櫃裏,那一套套嶄新的男童服裝。


    雙手捧起一套衣服,淚水遮住了雙眼。


    如果此時有人在暗中偷襲,哪怕是一名三流高手,估計雲林都有可能被人重創。


    他的心神已經亂了,絲毫沒有發現,閣樓裏的香氣,越發濃鬱起來。


    而雲林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雙目之中雖然被淚水籠罩,也難以掩蓋那血一般的紅。


    “不對,這香味不對勁!”


    雲林畢竟是宗師境界的大高手,哪怕心境已經亂了,也依舊很快感受到了不對勁。


    可這時候已經有點晚了,雲林不知道究竟是誰在算計自己,用的這種特殊的香料實在是太高端了。


    循序漸進,竟然讓他短時間內沒發現半點蹊蹺。


    甚至如果不是他剛才心神紊亂,一下子被那香料裏的特殊效果挑撥的太過分,恐怕他還要等很久才能發現。


    越是這種毒素,爆發起來之後效果越猛,積攢的時間久了,哪怕是大羅神仙恐怕都得中招。


    而現在,雲林發現自己中的毒不算淺,但也還遠遠不到束手無策的地步。


    他想起那幾頁日記裏寫著,在那位堂姐的臥室之中,儲存著幾壇美酒。


    那是一位母親,為自己兒子準備的結婚禮物,也是為她的那位小侄女親手釀製的女兒紅!


    這酒有多好,有多美味雲林倒是不怎麽關注,而是他現在,需要盡快找到水源。


    哪怕是酒也一樣,隻要是液體就可以。


    他的時間不多,也不敢調動真氣,因為這股香味,似乎隱隱有跟真氣結合的架勢。


    要真是那樣的話,調動真氣無異於用油來撲火一樣,死的會更快也更慘。


    這年代的酒水度數沒那麽大,哪怕是二十年的陳釀也一樣。


    先用酒水淋濕自己,然後借助那刺激的酒味讓自己清醒。


    之後快速衝出閣樓,就在閣樓後麵的小院裏,就有一口水井。


    到了那,雲林就算是真正的解脫了。


    衝出房門,看了看方位,找到堂姐的臥室。


    用力一推,門竟然沒關,咣當一下就被推開了。


    一步踏入房門之後,還沒等他看清楚屋內的狀況,就感覺一股濃鬱到極致的香味撲麵而來。


    那香味甚至讓人感覺,就像是被人撒了一把香粉一般醇厚。


    撲...


    就這一下,雲林也是心智有些紊亂,竟然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口氣全吸了進去。


    下一刻,雲林就覺得自己眼前的房間,突然亮了起來。


    在那光亮之中,一道虛幻的身影仿佛踩著五彩的祥雲落在他身前。


    慈祥的麵容卻看不太清,但雲林心中似乎有個聲音在提醒他,這就是母親。


    “兒子,你來啦,今晚娘還說為你準備好的婚事要耽誤了,這下好了,趕緊隨娘來!”


    “看,新娘早就準備好了,去吧,莫要錯過了良辰吉日!”


    那溫和的聲音,就像是一條線,牽動著雲林來到床榻前。


    挑開簾櫳,隻見那滿是粉紅色的床榻上,果然躺著一位美貌的佳人。


    隻是這佳人的麵容,讓雲林覺得無比的熟悉,可他此時卻已經沒心思去仔細思考。


    縱身一躍...


    一時間,滿屋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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