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小寶的叫喊,屋中走出一名年輕婦人。隻見她著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繡有小朵的淡粉色梔子花。頭發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一隻淡紫色簪花,顯得幾分隨意卻不失典雅。臉上帶著與衣服同色的紫紗,隻露出一雙微微上挑,極其嫵媚的眼睛。


    小米微微一愣,這雙眼睛……與她的眼睛居然如出一轍?她……是誰?


    那女子嫋嫋婷婷走出門來,不客氣地說:“小寶,你怎麽總是不長記姓?上回采藥帶回來一隻難產的母猴子。上上回帶回一窩小鳥。上上上回,帶回一條小狼崽,害的晚上狼群騷動,嚎叫了一天一宿,直到我們將那狼崽送回狼群才善罷甘休。這些也就都算了,如今你怎麽還帶了兩個人回來?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最不靠譜,最最不可信的就是人?”


    殷小寶被母親一頓數落,有點下不來台,不服氣地嘀咕道:“可是,這位大姐姐和大叔不一樣。這位大叔為了救姐姐,被一箭穿心。這位姐姐抱著叔叔殉情,好不感人。娘,他們和你口中常常提及的薄情寡義的人不一樣?”


    女子水眸一眯,斜眼打量滿臉血汙的小米二人。


    待看清小米的長相後,她身子不由一震。失聲道:“你……你的長相?”qq1v。


    隨即,她意思到自己的失態,又望向殷受。


    哪知,一看之下,不但身子顫抖不已,眼角居然有了閃爍的淚意。好像……她老早就認識師傅,和他很熟很熟……


    那女子看到殷受氣息奄奄的樣子,禁不住急聲道:“小寶,快,扶你……”她突然頓住澀聲說:“將這位叔叔扶到內室,娘要為他療傷。”


    小寶看看昏迷不醒的殷受,又瞧了一眼插在他心口上的箭,輕聲喃喃:“都一箭穿心了,還能救活嗎?”


    “少羅嗦,他的心髒比別人長偏兩分。一定救得活得。快點救人啊,還有,把你采的靈芝拿出來。”那婦人不耐煩地過來,抱起殷受,一陣風地衝向內室。


    小米聽那少婦所言,心中甚感安慰。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疑惑更增。看那少婦的種種言談表現,好像和師傅特別熟,熟到師傅心髒長偏了兩分這麽隱秘的事,都知道的程度。


    想到那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小米耳邊響起師傅那句歎息:“你和婠婠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那女子是誰?答案呼之欲出。


    她是婠婠?


    原來,她一直都沒死,還生了一個兒子。在崖底生活的好好的。


    可憐師傅,想了她十年,念了她十年,悔恨了十年。卻一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婠婠,亦然結婚生子,在這美如仙境的地方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


    小米心思如電,雙腳木然地跟著他們母子步入室內。


    她思緒混亂已極。


    師傅有救了,她自然極是歡喜的。


    可是,他蘇醒之後,看到他的婠婠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麵前,那她這個替代品,……又該如何自處呢。


    “出去?你害的他還不夠嗎?”婠婠尖利的聲音讓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小米尷尬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殷小寶看看渾身散發著凜然殺氣的母親,有瞟了一眼神思恍惚的小米。連忙緊走幾步,拉住小米,親熱地說:“我娘脾氣是怪了點,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姐姐你也受了傷,我帶你去我的房間處理一下。……”


    就有一雙。小米腦子轟轟做響,機械地跟著小寶走進一間屋子,任他給自己處理傷口,擦洗幹淨自己髒兮兮的臉,嘴裏一遍遍地重複:“現在救活師傅是最最要緊的,救活他……救活他。”


    夕陽西下,月亮漸漸升起。


    小米呆呆趴在窗邊的桌子上,抬眼看著朦朧的月亮,一心一意,為師傅祈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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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絲絲陽光從窗子的縫隙裏跑了出來,一切從朦朧中醒來太陽越升越高,射出萬道金黃色的光芒,浮在半空中的幾片白雲,霎時間被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邊。


    一陣清風拂過,小米打了個冷戰,在一道紮人的目光中,慢慢醒了過來。


    抬起眼,看到婠婠,她這具身體的小姨,正在用審視的目光,狠狠滴盯著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個窟窿來。


    看到婠婠這般模樣,小米反而放下心來,沉默了一下,她在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婠婠阿姨,我師父是不是沒事了?”


    “阿姨?”婠婠挑眉,飛來淩厲的眼刀:“小姑娘,你是在影射我有老又醜,配不上你玉樹臨風的師傅?”


    “沒有,沒有?”小米連連擺手,忙不迭地解釋道:“我是媯嫣,陳國公主,師傅說,您和我母親是姐妹,所以我才叫你阿姨的。您這麽年輕美貌,我怎麽會升起一絲絲瞧不起您的意思呢?”


    “年輕美貌?”婠婠眼中一片冰寒,“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美貌了,和你相比,25歲的我,確實比那些真正的阿姨要年輕些是不是?你是在和我炫耀你的美麗,你的青春嗎?”


    小米沒有想到,師傅口中的那個善良、溫柔、睿智的婠婠如此不講道理,她抿緊了唇角,不再出聲。轉頭望向窗外那片姹紫嫣紅,燦爛異常的花海。


    沉默了一會兒,小米吸了吸鼻子,強忍住心中翻湧的酸意道:“小姨,你沒有必要這麽仇視我,這麽生氣。師傅寵了我十年,對我不忍嗬斥,如珠如寶。其實,……他隻是把我當成了你的影子。他曾親口對我說,我們的眼睛很像。你消失了十年,他就後悔了十年,在你結婚生子,過著逍遙生活的時候,他沒日沒夜都要忍受著苦痛,悔恨。”


    “哼”隻聽婠婠冷哼一聲,“別騙人了,如果他真的如此在乎我,又怎會不顧姓命也要救你?如果你二人不是情深似海,你又怎會一再為他殉情?”聲音中,難掩憤憤之情。


    小米沒有回身,但那道紮人的目光,讓她如芒刺在背。“或許,師傅隻是因為上次沒能救你,一直痛悔。他不想一錯再錯,後悔一輩子。也或許,他自知這次難保姓命,他想以這種方法自我了斷,追隨你而去。”


    “真的?”婠婠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鬆動。“那你愛他麽?”


    小米澀然一笑,緩緩回身,直視著婠婠的眼睛:“愛,從沒有任何人對我掏心掏肺的好。我不管他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我心裏隻記得他拚了姓命的救我,護我。我會永遠記著他對我的好。一輩子。”


    “你?”婠婠清水明眸冰寒一片,慢慢地彎出一片好看的弧度:


    “你既如此想,那就好辦了,殷受並沒脫離生命危險。要想治他的病,需要三種藥材。分別是天竺葵香、荒漠之花、天山雪蓮。他們分別是楚國、息國、陳國至寶。小寶采回的千年靈芝,隻能吊著你親親師傅三個月的姓命。三月之後,藥石罔效。你看著辦。”


    “好,藥我負責搞定。現在我可以看看師傅嗎?”


    婠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小米急速向著師傅所在的房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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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推開那道門的時候,心中複雜難言。明明才經曆過生死,僅僅一晚,他們之間仿佛就隔了千山萬水。


    透過打開的門,瞥見冒著熱氣的木桶裏背對著她的那個身影,米小米的心似重重一擊,腳步踉蹌地奔了過去。


    “師……師傅。”小米淚水決堤般流了下來。


    師傅,我多希望你不要醒來。如果你不醒來,你就永遠都是愛我的,為我而死的師傅,可是,當你看到婠婠,你會怎麽樣呢?


    殷受靠在木桶裏,上身赤裸著纏著紗布,未被纏住的地方的有著縱橫密布的傷痕。墨發垂在藥桶內,發端飄浮在藥味極重的水裏,在熱氣騰騰的霧中若隱若現。他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似乎都掛滿了水珠。清秀的臉龐許是許久未見陽光的緣故,顯得更是白皙。鼻頭凝著水珠,玫瑰色的唇也緊閉,下巴呈優美的弧度。


    紗布從左邊腋下穿過,斜著架過右邊肩膀,將左胸即心髒牢牢包紮起來。右胸被濕潤的發絲遮蓋住,呈猶抱琵琶半遮麵的誘惑。其餘部分便是裸露的,嫩白泛著光澤的肌膚,吸引著人的觸碰。


    小米將手撫上他的臉。從形狀優美的眉,再到閉著的雙眼,再到精致的臉龐,再到柔軟的雙唇。一遍一遍,邊流著淚,邊用五指描繪他的輪廓。接著撫上脖頸,撫上肩頭。柔嫩的觸感像牢牢吸住她般,放上去就不想拿下來。也走過那些粗糙的傷痕,不厭其煩地心疼一遍又一遍。遲疑著將手放在左胸上時,隔了厚厚的紗布,也能感覺到它的平穩跳動。


    米小米忽地又湧下大顆淚來,師傅是活著的,他真的是活著的?那些他肢離破碎鮮血淋漓的噩夢,全都過去了?


    米小米顫抖地將雙唇覆在他的唇上,感受著他的柔軟,與他的鼻息交互。良久,她在他耳邊輕聲地說:“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你有事。師傅,你等著,徒兒就算將天翻過來,也要把你需要的東西,在期限時間內拿回來。我真的喜歡你,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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