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如裳到底年紀大些,被打的哇哇亂叫,後來那兩個慶王的人大概也覺得這兩個女人叫的比五百隻鴨子還聒噪,隨便扯了破布塞進兩個人的嘴裏,然後揚起軍棍繼續狠狠的打。


    其實被狠狠的打而不能叫出來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但是這兩個惹到慶王的女人誰會管她們痛苦還是不痛苦呢?慶王的人隻想快些回去,所以一下打的比一下迅速,他們是慶王親軍裏的人,自然不會在乎兩個女人的死活,下手就跟打一隻雞沒什麽區別。


    而且那軍棍還跟一般的廷杖不大一樣,它是為了懲罰軍士的,為了維護軍紀的,所以那上頭都是小倒刺,紮進肉裏,出來的時候勾破皮,之前勾出皮,之後勾出血肉,不過五十下,兩個人身上就已然血肉模糊了。


    其實慶王到的那會兒,就已經有京城府尹手下的人在清理現場了,小順子被救了出來,還好隻是砸傷了腳,立時被人送回了三王府去了。


    楚檀畫隻瞧了韓如裳那邊一眼,便不願再看,她是醫者,沒少見過屍體流血什麽的,對於這種程度的血肉模糊更不會有惡心嘔吐的感覺,她也不是膽子小的人,那軍棍上勾著些皮肉對她來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她不願意看那兩個人是因為心裏難受,還因為,她後怕,如果自己真死了或是怎麽樣了,安冉燁一定很傷心,還會有很多人傷心的。


    她怕的是這個,手抖的也是為了這個,即使安冉燁在她身邊,她還是會怕,人總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會狠狠地後怕。


    見安冉燁轉眸瞧著她,一臉的擔心,楚檀畫知道她的手還在發抖而且還是冰涼冰涼的,便淺笑道:“我也真是奇怪,當時沒什麽反應,怎麽事後這樣呢?我真是沒用,狐狸你別笑話我?別管這個了,過一會兒就好了啦?”


    也真是奇怪,事後抖什麽?


    安冉燁瞧著她,她隻怕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臉色蒼白的樣子,他的眸中劃過心疼,輕輕將她擁在懷中,柔聲道:“對不起。——畫兒,別怕,本王在呢,本王來了。”


    雖然周圍有許許多多的人,楚檀畫卻沒有將他推開,而是把頭埋進他的懷中,汲取著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半晌,才微微搖頭,低聲道:“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的,這又不是你的錯,況且,這件事是誰也沒有辦法預料的。不過,你在我身邊,我便不怕。”


    安冉燁沉沉一歎,一字一句的道:“可是,本王會怕,若是沒有小順子在你身邊,本王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本王覺得——”


    他坦白的說出他的心意,可是,他的話還未說完,楚檀畫就掩住了他的口不許他在繼續說下去了:“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哪裏還會有什麽如果呢?隻是苦了小順子了,他此番是立了功的,你得好好對待他,他好好兒的媳婦沒娶成,倒是差點為我丟了姓命,我心裏也怪不好受的。”


    她不希望他因此而自責,何況這件事誰也沒法預料是這樣的結果,他根本無需為了她自責,無須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頭上,所以,她才悄悄轉移了話題。自兒了手。


    “這個自然,小順子是本王把他帶回王府的,他們家快窮的沒有飯吃了那時候,本王給了他家銀錢,他便要跟著本王走,說是要報恩,這小子其實善良的很,跟了本王十多年了,如今家裏好好兒的,哥哥姐姐都成了家有了孩子,本王是怕他寂寞的很,才想著給他找個伴兒,沒想到這陳亞薇心思這般歹毒,隻怕這一番事兒讓他心裏頭不痛快,回去得好生安慰一番才好啊?”


    楚檀畫瞧了他一眼,點頭道:“這個自然,終歸是你起的頭,這爛攤子自然得你收拾啊?”


    今日天氣陰陰的,這幾天雖都沒有下雪,但是還是很冷,安冉燁瞧著她身上一片狼狽,便用披風裹著她將她抱上了馬,抿唇道:“你這樣不行,穿得多也看不出究竟怎樣,回府之後本王親自給你檢查一下才能放心,來,坐好,咱們回府?”


    楚檀畫眨眨眼,裹著披風問他:“現在可以走嗎?”


    安冉燁一笑,替她戴上披風後頭的兜帽:“怎麽不能走了?你放心,這兒的事兒他們會處理的,咱們隻管回去就好,本王不看看你也不放心,何況這事兒自有人會管,不必本王操心。至於另外的人,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


    回了聽雪堂,琥珀早已得了消息,已經將東西都準備好了,見安冉燁抱著楚檀畫進來,忙上前去迎。qq1v。


    “琥珀,你去把門關上,不許人進來,然後你來跟本王一起檢查一下你們家小姐有沒有受傷。”安冉燁一麵將她放在塌上一麵囑咐琥珀。


    他伸手一扯,楚檀畫的胳膊大腿全露出來了,哎呀一聲驚叫,她抱著破碎的沾滿塵土的裙子死都不肯放手:“你們倆要幹什麽?你們倆別這麽看著我,啊啊啊啊?你們怎麽能脫了我的衣裳?”


    兩個人都不說話,直接扯掉她的衣裙,隻讓她穿著肚兜還有褻褲站在塌邊,然後瞪著大眼睛雷達一樣的瞅著她,上下掃射,楚檀畫在兩個人的目光之下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安冉燁察覺到了,勾唇一笑:“你抖什麽?”


    他的一隻手撫上她的肩頭,微微笑道:“你身上有許多擦傷,還有不少淤青,琥珀,你去拿藥膏來,本王跟你給她擦上。”


    楚檀畫一聽說兩個人還要給她擦藥膏,渾身一哆嗦,忙伸手把安冉燁推開,迅速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躲在最裏頭靠牆指著兩個人嚷嚷道:“你們倆聽著,你們倆中間必須得出去一個留下一個,我不允許兩個人同時在這裏?”


    雖說一個是她男人,一個是她心腹丫鬟,也都見過她赤著身子的模樣,但是兩個人同時看見,她完全沒有辦法接受,更鬱悶的是,這兩個人還神色如常的瞅著她。


    安冉燁和琥珀麵麵相覷,最後琥珀掩嘴一笑,默默的退了出去,安冉燁從藥箱裏翻出藥膏,然後走到塌前,揚了揚手裏的藥膏,勾唇笑道:“行了,在本王一個人麵前總該自在了?來,乖,過來,本王給你擦藥。”


    比起琥珀,其實楚檀畫更不信任安冉燁真的會老老實實的對著她的身子擦藥。


    但是,事實證明她確實想錯了,安冉燁當真是極其認真的替她身上一大片的淤青上了藥,小心翼翼的處理了破皮流血的地方,上藥的時候還生怕她疼,還輕輕的吹氣。


    當時跳下來的時候想的事情很多顧及的事情也很多,而當下發生的事情更多,這會兒靜下來,才覺得身上一片一片的疼痛,整個人像被恐龍踩過了一樣,她忽而想起一件事,便趴在塌上問道:“小順子你到底打算怎麽辦哪?我雖沒去看他,但是看他傷的地方,隻怕得養好些天?”


    安冉燁一麵給她擦藥,一麵笑道:“他沒事兒,說來也巧,匾額砸下來的時候正有個東西撐著,所以他腳上也隻是好大一片淤青,郎中去瞧過了,說休息個三五天就好,他這回算是立了大功了,他跟著本王每天都很好,最大的心願就是小妹妹在家過得好,所以本王已經替他妹妹物色了一個好人家,隻等著人家說定了再告訴他就是了?”


    “嗯,這樣不錯?”這樣的安排也確實是挺好的,也不枉小順子救了她一場,聽見安冉燁說他傷的不嚴重,楚檀畫也就放了心了。


    楚檀畫身上到處都是淤青擦破皮,便在聽雪堂裏躺了兩天,這勁兒才緩過來。


    陳亞薇這事兒動靜還鬧的挺大的,畢竟涉及了慶王還有她在裏頭,傳到安懷耳朵裏,給陳家定了個居心不良的罪名,連皇城邊邊都不給住了,直接趕了出去,陳家永世不得踏進皇城京城一步,陳老爺那個候補的官兒也給撤了。


    陳亞薇跟韓如裳也給發配到北疆去了,聽說是跟流放的犯人一塊兒走的,這一路上得吃不少的苦頭啊。


    “你大婚之後就沒進過宮?”安冉燁自從她傷了之後就哪兒也沒去,連宮裏也不去了,就一直在府中陪她,這會兒見她在看宮裏的孤本醫書,忽而就想起這茬來,“上次進宮,父皇還問了本王的,說為什麽上書房的書少了好些,還說守門的太監說是你派人去拿的,你總得進宮去謝恩?父皇都說你太散漫了,眼裏都沒了他了?”


    楚檀畫眨眨眼,之前不肯進宮是因為熙妃,這會兒是發生了太多事她忘了,可是這些裏頭都不能啟齒,隻撇撇嘴,看都不看他,蹙眉道:“誰眼裏沒了他了?哎,不過也是,好歹新年我是該進宮一趟,這些書比將軍府的好了不知多少倍,我再去多要一些回來,也算是他把我誆騙來的補償好了?”


    她放下手裏的書剛起身,琥珀就來了,抿唇笑道:“小姐大喜?皇上晌午的時候才跟太後一塊兒用飯,覺得許多菜適合小姐的口味,便都讓禦膳房做了來,都一並從宮裏送來了,說是這些菜從未賞給別人過,這可是小姐的殊榮呢?”


    安冉燁在一旁笑道:“瞧瞧,父皇多想著你,這會兒便是不進宮也得進宮謝恩去了?”


    楚檀畫忙起來更衣,看了他一眼,懶得再跟他廢話。


    *


    這回覲見安懷是在大和宮後殿的暖閣之中,楚檀畫抿唇進來,也沒抬頭,便給安懷請安:“臣媳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喲,稀客來了?”安懷見了她高興,大笑道,“你這丫頭成了親就跟成心躲著朕似的,十天半個月都不來一趟,還讓朕老是惦記著你,你這丫頭可真沒良心?這回進宮來見朕,要做什麽呀?”


    “兒媳來給父皇謝恩?”她又忙行禮,改口叫了父皇,安懷叫起之後她才起來,然後才她抬眸對著安懷笑。


    “喲,這回倒是記著謝恩來了?不過這也不是專程來瞧朕的,朕就說你這丫頭沒良心?”安懷口中雖數落,卻仍是一臉的笑,眼底遮不住的笑意。


    可是楚檀畫這一抬眸,笑卻僵在臉上了,這暖閣裏還有一個人,隻是他一直坐在那裏不出聲,她這會兒才看見了,慶王眉眼淺淡的坐在那裏,一直低頭把玩著他手上的黃玉扳指。


    “你還愣著做什麽?沒見過慶王?還不快點行禮問安?”安懷催促她。


    楚檀畫忙要行禮,蕭厲卻淡淡開口道:“不必了。”


    楚檀畫卻微微一笑,仍是行了屈膝禮,真心實意的道:“這個禮是一定要的,小女謝王爺救命之恩?”


    安懷隻在一邊瞧著,也沒有攔著,隻是眼底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測。


    蕭厲眸底劃過一絲幽光,再抬眸時,眼中卻無一絲波瀾漣漪,站起來淡聲道:“三王妃不必如此,本王隻是路過,順手而已,不必言謝,”他說完這個字便看向安懷,拱手道,“皇上,本王還有事,先告辭了。”


    安懷點點頭,蕭厲便挑簾出去了,他見楚檀畫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便笑道:“丫頭,你不必掛懷,慶王一向如此,他清冷慣了,隻是朕倒是沒有想到,他當時竟會出手救你。——他當時,是朕特許他去二王府探望榮嘉的,那是在看了榮嘉回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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