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哦了一聲,低頭繼續擺弄那個木刻小人兒,過了一會兒,他才抬眸道:“你說瑞蘭要來玉泉?”


    冰兒正準備出門去跟掌櫃的說擺飯的,聽見白朗開口,手下一頓,回眸莫名其妙:“是啊,我都說了這麽半天了,主子才聽到麽?就是瑞將軍家的獨女瑞蘭小姐呀,這消息是直接從夫人那兒來了,絕對錯不了——主子,你不是連瑞小姐都想不起來了?冬天的時候,主子還去了一趟北地呢,難不成這麽快就把瑞小姐忘了?主子回來還說跟瑞小姐一塊兒賞雪來著?”


    白朗聽冰兒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話,當下站起身來,將那木刻小人兒放在桌案上,勾唇道:“我沒忘了瑞小姐,隻是沒想到她會來,那年下雪倒是陪著她去逛了逛,隻是本來也是去北地送藥草,也不是專程去看她的?”


    冰兒聽了這話抿唇一笑:“主子還記得瑞蘭姑娘就好,夫人說了,主子跟瑞小姐的事兒還是早些定下來的好,夫人還想著明年能抱上孫子呢,夫人還說,主子若是不喜歡瑞小姐,也可以找自個兒喜歡的,雖是皇上介紹的,但是也沒下聖旨,讓主子不必顧忌皇上,隻是要顧念夫人的心意就好?”


    “你這丫頭真是——”白朗剛要數落冰兒幾句,便見冰兒吐吐舌頭,說一聲去找掌櫃的擺飯便走了,白朗要說的話也隻得咽了回去?


    他本以為離開了大宛,韓青裳就不能在耳邊念叨了,沒想到冰兒最近熱愛上了秉承夫人的囑托,幾乎成了韓青裳的代言人了?


    不過瑞蘭要來,他覺得也沒什麽,到時候招待一下就是了,至於韓青裳所說的喜歡不喜歡的話,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現在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心止如水,要他跟瑞蘭過日子也行,可是他總覺得缺少一點兒應有的激情,就像畫兒表妹跟大玄皇帝那樣,不論是誰,隻怕都是羨慕的?


    *


    “冰兒,瑞小姐不過來住幾天罷了,哪需要買那麽多東西啊?你買就買,怎麽一應之物都要我過目呢?我又不是女子,怎麽會知道瑞小姐喜歡什麽顏色呢?”


    白朗很是無語的跟在冰兒後頭,看著冰兒往各個店鋪裏鑽,去買些女兒家喜歡的玩意兒,這些店鋪他都是很少來的,幾乎沒有來過,這會兒冰兒卻說瑞蘭要來,且要在玉泉住幾日,一應需要的東西都該買齊了才好,又說她自個兒不能做主,又把他拉了出來,可是他哪裏知道瑞蘭是喜歡鎏金的簪子還是喜歡白玉的簪子啊?


    “主子也真是粗心,跟瑞小姐接觸了好幾次了,還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東西,卻成天把個小姑娘送的木刻小人兒帶在身上,難不成主子不喜歡瑞小姐,喜歡那個蘇姑娘麽?”


    冰兒正在瞧胭脂,她做這些事兒也不是她自己興之所至,而是韓青裳在信中吩咐她的,要她好好的跟著白朗一塊兒費些心思,要在玉泉一舉拿下瑞蘭,若是不成那是不行的,反正韓青裳今年年底是必要見到媳婦的,所以要不是韓青裳這話,冰兒怎麽敢拉著白朗出來逛這些女子喜歡的店鋪呢?


    冰兒這無心一句話,卻讓白朗心口一跳,他的手摸向腰間係著的那木刻小人兒,腦海中想起那日在河邊,蘇容對著他的燦爛一笑,他唇角便牽起弧度,指著冰兒放在手邊的那一盒青瓷蓋子的胭脂笑道:“就買這個,這個好看?”


    冰兒一愣,忙笑道:“好好,就買這個?”


    白朗肯做主,她也不用傷腦筋了?


    就在買了一應東西的第三天,瑞蘭就來了,帶著她的貼身丫鬟姝涼來了玉泉,且就住在白朗的客棧裏?


    冰兒把奉命買的東西都堆在瑞蘭麵前,然後笑道:“這些都是主子親自去給瑞小姐買的,也不知道瑞小姐喜不喜歡,但是都是主子親自挑的?”


    瑞蘭聽了一笑,回眸望著站在一邊的白朗,輕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來,朗哥哥怎麽還送這些東西呢?這些東西我多得很,隻是平日裏懶怠畫紅妝罷了,不過既然是朗哥哥送的,卻之不恭,我就讓姝涼收下便是了?對了,我這次來,是要跟朗哥哥說一聲,你說的那種靈芝我發現北地的懸崖之聲就有,隻是我摘不到,就來向你討個法子問你怎麽才能拿到,又怕信上說不清楚,所以就親自來找你了?”


    瑞蘭是將門之後,也不大愛這些胭脂水粉,隻是看著喜歡,脂粉香甜,她倒是很喜歡那些味道,因此就命她的丫鬟收起來?


    她與白朗見了幾次麵,白朗雖比她大了十一二歲,但是覺得跟他很談得來,她不似別家女子那般驕矜,是個爽利姓子,因此這一腔的女兒心事就全在那聲朗哥哥上頭了,隻是她喚來渾然天成,沒有一絲一毫的嬌羞神態?


    白朗在一旁淺淡一笑:“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也不是我要送的,隻是我娘聽說你要來,不知你喜歡什麽,我就每樣買一些送給你,也算是替我娘盡盡心?——至於你所說的靈芝,莫不是那北地雪山之上才有的靈芝麽?那也好采的很,等春天雪化了,那靈芝的根莖受不住化雪之冷,自個兒就會斷裂,到時候到崖下去撿就是了,隻要你膽子大,還有什麽拿不到的,這靈芝泡茶喝很好的,你既然瞧見,那是你有緣?”


    冰兒在一旁瞧著兩個人說話,瑞蘭是聽的眸光生輝,津津有味,而自家主子隻有在說起藥草的時候,眼睛才會放光,冰兒一歎,此番事成隻怕得費一番功夫了?


    “主子,時辰不早了,戲園子裏頭隻怕都要開唱了呢,瑞小姐遠道而來,主子不是說要陪瑞小姐去聽戲逛街的麽?”


    這會兒正值夏日,往常消暑也不過是躲在家裏不出門,可自從西域劃歸北地之後,這兒的戲園子就多了起來,每個小城裏都有戲班子唱戲,也有遊走的,戲園子裏涼快,也熱鬧,眾人也都願意去,喝一碗酸再搖著蒲扇聽戲,可比在家裏舒服多了?


    這瑞蘭穿的不多,可到底也架不住這兒的日頭毒,那額上都有三分薄汗了?


    白朗聽了冰兒的話一笑,抿唇道:“是了,冰兒說的不錯,去聽戲順道我請你吃酸,那味道特別的好,從前在楓山就與你說過的,這會兒你來了,正好能讓你親自嚐一嚐?”


    瑞蘭一聽就站起來笑道:“那還等什麽,咱們快走?早就聽朗哥哥說起過的,西域有好多好吃的,這會兒我既然來了,就得好好的嚐一嚐?”ussj?


    瑞蘭出門的時候,悄悄的挽住了白朗的胳膊,白朗察覺到了,微微皺眉,趁著下樓,不著痕跡的抽出胳膊來,兀自一個人在前頭走?


    瑞蘭太熱情,太耀眼,他不大喜歡這種熱情,就跟向日葵似的,哪兒有陽光它就朝著哪兒去了,西域的夏日太陽本就太熱情,他姓子偏冷,耐不住這樣的熱情,總覺得清冽的竹子跟向日葵是兩個世界裏的人,即便她親熱的叫朗哥哥,他心頭也未有半分悸動?


    做朋友可以,做情人做夫妻過一輩子,終究差了火候,他又是不願意將就的人,看來,還是得找個時機跟瑞蘭說清楚,免得誤了人家,還讓韓青裳跟著白高興一場?


    戲園子的戲好看,唱的熱鬧,酸也很好吃,前幾日的那一場暴雨帶來的涼爽這一兩日隻怕就要消失了,他都盤算好了,等瑞蘭一走,他就離開玉泉,再去下一個地方做他該做的事兒?日裏裏你?


    “朗哥哥,你們這兒果真跟我們北地不一樣,到底是外族,有好多地方——”


    瑞蘭很興奮,大概也是頭一次瞧見這些東西,她說的外族兩個字卻讓白朗心頭一動,她後頭再說什麽白朗就沒心思再聽了,是了,他就說他跟瑞蘭之間差點兒火候,原來關竅就在這裏呀,他是西域人,是鄔善國王後裔,也是白家的人,從小在西域長大,而瑞蘭是大玄人,思想教育熏陶完全不一樣,這兩個生活習慣思維模式迥異的人怎麽能在一處呢?何況,兩個人之間還缺少火花?


    “你站住?站住??不許跑?你這個小賤人?你跑什麽??你爹已經把你賣給咱們酒坊了,你就得留下來為奴為婢的伺候大爺們??站住——”


    熙攘的人群忽而沸騰起來,這會兒正值黃昏,太陽落山涼快些,人就多了起來,市集那頭十幾個大漢追著一個狼狽的小姑娘就跑了過來,那小姑娘跑的快,撞到的人也多,後頭的大漢來勢洶洶,喊叫的厲害,那小姑娘慌不擇路,一頭就撞進白朗的胸口上?


    幸而冰兒扶了一把,白朗才站定了,冰兒把那小姑娘扯出來,剛要訓斥,白朗卻是一愣:“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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