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廣東接著回答道:“尤其是現在到了冬天,我每天回家,膝蓋晚上都十分的疼痛,半宿半夜的睡不著覺啊。然後就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打算在東新區,開個麵館。”


    範克勤拋給他一支煙,看了趙德彪一眼,後者登時會意,拿出火來幫著給他點上。讓周廣東驚得再次站起,連連點頭。


    到了現在,範克勤覺得這家夥說的有點不對勁了。


    要知道,人在說真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呢?在他說一件事的時候,順序是有可能來回顛倒的。如果說一二三四,但他可能先說了一,又說了三,然後再說了二四。尤其是在一段話比較長的時候,需要回答,並解釋的時候,這種情況會常常的發生。


    如果在話較長的時候,說的順序絲毫不『亂』,半點錯位的沒有,那可能也不是假話,但提前準備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比如有些時候,我們需要給領導做一個小報告,那你肯定不能回答的來回錯位,順序顛三倒四的。怎麽辦?那就隻能提前準備,然後才能順暢的作報告。但卻不代表你說的是假話。


    可是如果提前有準備的情況,此時此刻放在了範克勤這裏,那就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回答的人是有問題的。因為這裏麵還需要考慮其他的因素,比如這裏是安全局,回答問題為什麽要提前準備?


    而周廣東剛剛的這個回答,很是高明,就算是一般的專業人士聽了,都有極大概率被他蒙過去。因為他在回答裏,加入了“我老婆”“看我很辛苦”“膝蓋到晚上都十分的疼”等等這種一聽就是大實話,還有點非常親近式的東西。但這些回答,就會大大的提高後麵所給出答案的可信『性』,於是他才最後說“打算開個麵館。”


    但是範克勤畢竟是這個年代極少有的心理專家,回答的模式不對,這本身就是有問題的,裏麵加再多“我婆娘”“晚上膝蓋疼”這種老實話,在他眼裏那也都成為了掩飾。因為他回答的順序竟然是和自己的提問,驚人的一致。那麽就是說,他早就在準備說辭了,而且準備的相當充分。


    範克勤見他這樣,倒也沒有放鬆觀察,而是接著問道:“周先生的老家,在哪啊?廣東?”


    “啊,不是,不是廣東。”周廣東說道:“當年我媽是在廣州的時候生下的我,所以才叫了這個名字。我老家是宜昌東麵,耳朵河的。”


    還是早就準備的,先否認,而且是否認兩遍。然後回答的順序又是前後有序,並在其中加了一句讓人情切的細節“我媽是在廣州時候生下的我。”


    範克勤沒有『露』出半點異樣,點了點頭,依舊緩聲問道:“耳朵河?我記得是個小鎮子吧?”


    “對!”周廣東答道:“很小,沒多少人,總共才二百來口住家?差不多也就那樣。”


    範克勤道:“周先生,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拉的車啊?”


    周廣東答道:“兩年前,兩年前我和我婆娘到了本地,在碼頭上幹了能有兩個月活,然後就開始拉人力車了。”說完之後,小心翼翼的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了。


    範克勤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家夥絕對有問題,別看他外表上挑不出什麽『毛』病,但隻要在回答的模式有問題,這個大前提下,那就一定是在掩飾。在心理學上,這是一種公式。就仿佛是數學中的公式一樣。明白的人直接代入公式,無論數學應用題怎麽變化,設置陷阱,依舊可以得到答案。


    範克勤再次問道:“你夫人呢?在家?”


    周廣東依舊很是恭敬的答道:“沒有,前一陣子給來信,跟我說的這些,不過應該沒幾天就會到了。”


    範克勤明白,謊話終究是謊話,用最嚴密的方式來一一查詢的話,最後得到的東西一定是模糊的,是不可能被確定的。而他現在說的老家來信,看似依舊毫無問題,可是卻沒法得證明,最起碼現在沒法得到證明,所以看似完美的答案,實則,卻是模糊的。不可證的,最起碼能夠給這個周廣東爭取好幾天的時間。


    範克勤笑道:“信呢?”


    周廣東還是那個畏懼中帶著小心的,低聲答道:“長官,是這樣,我不認字,老家來的人是給我哨的話。是我老家宅子東街,老劉頭的二兒子,過來賣皮貨時候,他跟我說的。”


    又是不可證明的,很好,越是這樣就越是證明自己沒看錯人。而且範克勤覺得已經可以了,於是不再看周廣東。掃了趙德彪道:“這位周先生不老實啊,帶他去刑訊室,問清楚他的身份。”


    趙德彪登時一愣,要知道,剛剛他可是全程都聽了。根本沒發現這個周廣東有什麽問題,而且可能範克勤的演技也相當強,一直和顏悅『色』,像是嘮家常似的,因此突然這麽一說,反而把趙德彪這個老軍統都晃了一下。


    不過他的第二反應是非常快的,自己的頂頭長官下令,自己還猶豫個屁,再者說對方就是一個底層人士,說不好聽的,就算是冤枉死你,誰還敢跟安全局頂牛嗎?所以伸手就將對方的腕子抓住了,跟著右臂一壓,登時將對方的手臂壓彎,仿佛一個鎖扣一般將對方擒住。


    範克勤起身閃電一般竄了出來,因為他看見了,在趙德彪出手的一瞬間,這個周廣東竟用右手去合自己的左手,這是一個破反擒拿的一招,雖然他的動作明顯慢了,而且之前入戲太深,自然慢了一拍。可是到了中途這小子的右手畫了個弧形,沒有在試圖去夠自己的左手了,而是捂在了左肩膀頭的位置。口中大叫道:“哎!哎!不是,長官!長官,怎麽了?我……怎麽了這是?”


    範克勤早就已經到了他的跟前,他感覺這個小子的第二反應也很快,用捂肩膀頭,仿佛非常疼痛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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