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在城外的山間小道停下。


    香楠下車後,隨即,張惜嫣被趕車的宮玉麟給輕輕扶下來。他們二人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都不約而同想起了那天,那羞愧的畫麵。


    宮玉麟環視周圍一眼,萬分肯定,“是的,半個月前我有路過這裏?”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小道,他怎會忘記。


    香楠問他:“宮玉麟,當日你因何會出現在此地?”


    每當破案的時候,便像是上戰場的時候,香楠總會拋掉她平日裏懶散嘻哈的一麵,繼而是一副冷靜沉著的姿態,用她洞若觀火的目光,環視所在的環境。


    宮玉麟凝視著香楠的臉,心中震驚香楠的轉變,原本那個帶點活潑氣息的她,如今在她身上已找不出半絲。


    香楠微微蹙眉,有點不悅,望向宮玉麟,“如實說來?”


    宮玉麟愣了愣,“哦”了聲,不再打量香楠,如實道:“在下是隔壁鎮上的宮堡少堡主,我家世代經商,與張員外是合作夥伴。半月前,因在本鎮的產業出了點問題,所以急趕過來。進入雲安鎮,此道是必經之路,故此我會出現在此?”


    香楠聽明白了,“原來如此。”她又問:“那,催情藥一事,又怎麽解釋?你為何會吃下催情藥?”


    說到催情藥這事,宮玉麟也是不清不楚,“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吃下催情藥的,隻記得當日,我路過前麵的一家小茶棚時,喝了碗茶,之後就不省人事。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躺在城外的破廟裏,身上衣物不整,而且……”偷偷瞥向張惜嫣,見她已羞愧難抬頭,他不敢再說下去。


    香楠反催,“繼續說下去?”


    “你這個人怎能這樣呢?”隨張惜嫣而來的丫鬟,見自家小姐已羞愧不已,她很看不慣香楠的咄咄逼問。


    “我怎麽了?”香楠望著丫鬟,心平氣和地問。


    為了給自家小姐討說法,原本乖巧溫順的丫鬟,道是在這個時候嘴利了幾分,“休要怪我多嘴,公子,提醒你一下,你已經介入了人家的私事,你這屬於非法調查。這些事,本該官府來管,而公子,亦非官府之人,斷不能以官府之人的口氣這樣審問我家小姐,還有宮少堡主?”


    張惜嫣輕力推了推丫鬟的手臂,稍微指責,“丫頭,別這樣對文公子,他這麽做,也是為我們好?”


    香楠以平靜姿態看著三人良久,突然聲音不溫不火,略帶中姓,道:“我就是官府的人?”


    三人甚是吃驚,眼睛瞪得老大?


    宮玉麟滿目不可思議,“什、什麽?你是官府中人?”


    香楠彎起好看的唇角,自信一笑,反問:“怎麽,我不像嗎?”


    張惜嫣問:“文公子,你是衙門的捕快?”


    “非也?”香楠目視山間的環境,一邊觀察有無可疑的地方,一邊隨意回道:“我是官,一個小官。近日,本官懷疑雲安鎮有一強大的製造催情藥的神秘組織,所以,希望張小姐和宮少堡主盡力配合破案?”


    對方氣場突然強大,不溫不火的語氣足夠讓人為之傾倒,丫鬟心中有話要說,也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倒是宮玉麟,為難了香楠一下,“你若是官,那麽官印何在?”


    問氣不情。香楠並未被難倒,也並未把宮玉麟的話放於心上,“至於官印,回去後,定給你們親眼目睹,官印此刻並未帶於身上?”


    根據多年的閱人經驗,宮玉麟看得出香楠是個不簡單之人,信不信對方是否是官,他也不再為難,單憑對方這一份氣場,他願意盡力配合,當著張惜嫣在場,也不覺得有絲絲不好意思,“醒來,我發現我衣衫不整,身上的衣物,還沾著鮮血?”


    聽到“鮮血”二字,聰明的張惜嫣豈會聽不出來是何種意思,頭一垂,任滿麵開綻著羞紅的桃花。[]


    香楠雙手環胸,左右托著右手,右手的手指頭點著鼻頭,微微傾著身子看著地麵。久違的招牌動作,證明她正在思考。


    嘉澤尊出事的地點,如同宮玉麟出事的地點,同樣是在一處地方。也就表明,他們同時走了那麽一段路,然後就開始發作。


    對了,茶棚,宮玉麟提到的茶棚?


    他們都是誤食了催情藥,那麽茶棚就是他們誤食催情藥的最可疑之地?


    想到這,香楠對催情藥一案明朗了一些,她仔細望了望周圍附近的山頭,不經意間,看到遠處那座高山上,冒出了一團黑煙。


    看到黑煙的騰起,香楠眼中掠過一絲精光,隨即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笑容。轉身,麵向宮玉麟與張惜嫣二人,淡道:“都回去?”qq1v。


    宮玉麟立即皺眉,不解問:“此番出來,是要查找催情藥一事,這沒查到什麽,怎就此中斷了?”


    香楠不願多說,徑直往馬車走去。對於她這種無視任何人的態度,丫鬟碎了碎口:“小姐,瞧他那德姓,真當自己是青天大老爺一樣?”


    張惜嫣埋怨丫鬟一眼,“休要在背後道人壞話,這是不禮貌的?”


    馬車在顛簸的路道上行走,往城裏去。


    香楠極為安靜地坐在馬車外、宮玉麟的身邊,心裏正為客棧的那幾個人悲痛著。她安靜下來的模樣,眉宇間,流露出了女兒家的神韻,宮玉麟隻是隨意看了一眼,這一眼,卻讓他怔住了,心裏驚呼,這男兒怎生長得如此女兒氣?


    慢慢的,宮玉麟那顆本該屬於張惜嫣的心,劃過了一絲莫名的異樣,是對香楠的欣賞?還是……愛慕?


    過了好一會,宮玉麟忍不住想跟香楠交流的衝動,打開了口,“文……”


    “別誤入歧途?”似乎知道宮玉麟在想什麽,更知道他會對她說什麽,香楠目視前方,挨著馬車,淡淡出聲。


    宮玉麟嗤笑一記,心有不解,“你所說的歧途,難道是指……”


    香楠斷了他的說話機會,仍舊淡漠的表情,不溫不火的聲音,“你當著本官的麵說過,張小姐是你最想照顧一輩子之人,如今,請宮少堡主別因為本官的一絲神韻,便毀了自己以後的生活,不值得?”


    宮玉麟微微訝異,“你知道我在想什麽?”這個男子,絕非一般之人。而他,卻對一個男人有了一絲向往。


    香楠撇開臉,望向路邊的風景,不願多說。


    見她不願多說,宮玉麟亦不再問,隨後安靜地趕著馬車。


    黃昏剛過,道上的風景,妙不可言,卻無法映入香楠的眼中。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放在心口處,回想起早上在客棧心絞痛那一幕。


    當時,她痛得在地上打滾了。


    是身體前主人的心髒不好,還是她也中毒了?


    可,她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中毒的跡象?


    不是中毒?


    那種剜心之痛,仿佛是身體原本的主人在痛,還是在為某個人痛著,是那般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入夜。


    一輪彎月,靜掛半空之上。


    馬車在大鴻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香楠跳下馬車,宮玉麟欲要對她說點什麽,這時從馬車內探出頭來的張惜嫣奪過他說話的機會,對香楠說:“大人,宮大哥是否是惜嫣腹中孩兒的親生父親,惜嫣在此,拜托大人給查個水落石出了?”


    香楠抿唇一笑,淡道:“回去休息,你們之事,本官受理了,會盡快給你們二人答複的。張小姐你懷有胎兒,不宜夜裏在外逗留,趕緊回家?”


    “好的大人,回見?”說罷,張惜嫣探出的頭縮回了馬車內,簾子隨即落下。


    知道宮玉麟會望著自己,故此,香楠跟張惜嫣說完話,馬上目光就落在他臉上,就這樣平平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她這個淡漠的樣子,反倒成功地撲滅了宮玉麟心中激起的那一絲欲望火焰,終大徹大悟。他朝她感激一笑,沒有任何語言,駕車離去。


    目送馬車消失在街的那頭,香楠收回視線,直往客棧大門進去。


    來到客房,客房門沒關,定眼望進去,香楠看到南宮詩正在緊閉雙眼,雙手貼在祈軒的背部,給他輸真氣。


    她擔憂至極,急忙走入詢問:“盈盈姐,你這是……”


    汗水揮灑了一臉,聽到是香楠的聲音,南宮詩心中頓喜,立即睜眼望去,卻因未回收真氣,真氣相衝,一口鮮血噴出,灑了祈軒的背部衣服一片,順勢與祈軒一起倒在了床上。


    聞到空氣中濃厚的血腥之氣,香楠心頭猛然縮緊,立即奔過來,把躺在床沿的南宮詩抱住,眼淚控製不住掉了下來,“盈盈姐,你怎麽了?”


    南宮詩隻因真氣未收住就動氣,被真氣衝過身體的四經八脈,差點就走火入魔,但沒有那麽嚴重。


    慢慢的,在香楠的幫助下,她坐起來。


    香楠抹去她嘴角的血,萬分心疼,“盈盈姐,你在玩命嗎?”


    南宮詩柔柔一笑,雖虛弱,卻褪不去她的美麗之氣,“文傑,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你出事,我找了你半天,找不到,最終放下不下大哥他們,於是回來了。我不想他們死,所以想到給他們輸真氣,或許能把他們身上的毒給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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