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追上來了。”


    柳寒的這一句話,猶如投入湖麵的一顆石子,頓時驚起波浪。


    幾人立馬熄滅了篝火,在黑暗處隱藏起來。


    隻聽見夜風陣陣,到處傳來怪叫聲,簡直分不清哪些才是追兵的腳步,而哪些又是林中鬼魅。


    “我去看看。”無怒貓著腰,進入前方的林子。


    “追、追兵怎麽會追到這來?”蕭應冉說話都結巴了,“不會是我們行蹤泄露了吧?”


    “廢話。”柳寒說,“蕭憶的人能追到這,肯定是打聽到了我們消息,現在隻有兩條路,一條趕緊離開,逃之夭夭;一條是破釜沉舟,先找到寶藏再說。”


    “我聽命於師父和秦統領,一定要找回寶藏,才不負於他們!”


    蕭應冉說起這話倒是不結巴了。


    柳寒回頭看他,目中映著夜色流水。


    “你好歹是蕭家後人,就這樣甘心把自己祖先的遺寶,奉手交給他人?”


    蕭應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什麽前朝王室,蕭家後人。我隻知道這寶藏若落到西羌王手裏,就要民不聊生。”


    “哦?那如果這寶藏落到你自己手裏呢?”


    蕭應冉一驚,回頭去看他,卻隻看到黑暗中柳寒線條分明的下顎。


    “怎麽會——”


    “噓。”柳寒示意他安靜。


    隻見離開前去探路的無怒又回來了,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附近的確有追兵,人數還不少,我看他們行動統一,調度有序,很可能是西羌士兵。”無怒有些著急道,“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


    “不,先去找到寶藏。”柳寒否決他的提議,“他們已經找到了這裏,發現入口不過是遲早之事,不能讓他們搶先一步。”


    無怒不同意道:“寶藏入口必有機關,破解之法都在我們這裏,他們一時半會無法進入。如今西羌士兵人多勢眾,我們隻有先撤離,再緩緩謀之。”


    柳寒聞言,冷笑道:“緩緩謀之?誰有那麽多時間。再說你說那些人是西羌士兵,我看他們一沒有穿著兵甲,二來打扮也與中原人無異,你是怎麽看出他們身份的?”


    “自然是行軍布陣與普通江湖人十分迥異,一看便知……”無怒道,又突然頓住。


    “行軍布陣?”柳寒危險地盯著他,“你一個久居深山的和尚,會知道什麽叫行軍布陣?會看出士兵的言行舉止?無怒,你究竟是誰?”


    不待小和尚辯解,他又道:“說起來,我們在江南就泄露了蹤跡,現在又被人追蹤上,我早就懷疑,身邊是不是有內奸。”


    “怎麽可能!”蕭亦冉急忙道,“無怒師父隻是擔心我們安危,柳教主,你不要隨便揣測……”


    他話還沒說完,隻聽見無怒冷笑一聲,也道:“泄露蹤跡?每次都是柳施主在側,才會發生這些事。要論可疑,難道不是你比我更可疑?”


    柳寒冷笑,“你有何證據?怕是做賊心虛,反咬一口吧。”


    無怒隻是看著他,不語。


    “你們倆,哎,別吵了!這都什麽時候了。”蕭應冉著急,“再說,怎麽會有內奸?大家都是秦統領信任的人,絕對不會發生那種事。”


    “正是因為有內奸,前去營救藏風時才會提前泄露消息。種種蛛絲馬跡,早就證明我們身邊有叛徒。”柳寒說,“這和尚嫌疑最大,蕭應冉,你還要跟著他嗎?”


    蕭應冉不知所措。


    無怒卻道:“此時此刻,不能自證清白是小僧之過。但是蕭施主,不必急於一時。”他意味深長道,“這句話,我也早就提醒過你了。”


    “你自己決斷吧。”


    蕭應冉看著一左一右兩人,正在為難,不知如何勸解。


    無怒看他遲遲不予決斷,逼迫之人漸近,眼中不由顯露焦急。


    “抱歉了,蕭施主!”


    蕭應冉正錯愕間,無怒已經飛身上來,奪取他手中秘籍。


    “你這禿驢!”


    柳寒大怒,忙上去和他爭搶,兩人爭執間,已經能隱隱聽見遠處人聲。


    無怒回首對蕭應冉喊:“快去告訴秦善,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去刺殺西羌王!”


    說著,他鬆開抓著秘籍的手,卻是轉身抱住柳寒的腰,用力將人一帶,兩人齊齊滾下地穴。


    “你!”柳寒驚怒,“無怒——!”被人纏著,他就是有絕世輕功也施展不出來。


    這卻是他最後一聲叫喊,下一瞬,兩道身影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洞穴中,再沒有聲息。


    蕭應冉渾渾噩噩在地穴邊站著,被這猝不及防的意外給驚呆,直到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才恍然清醒,連忙立刻遁入林中。


    告訴秦善,告訴秦善,不能去刺殺西羌王!效應然茫然地默念著這一句話。


    可是為什麽?


    叛徒,究竟是誰?


    無怒、柳寒二人生死不知,蕭應冉能否脫困尚未明了。而單獨西行的秦善和顏漠北幾人,卻是已經抵達了西部邊關。


    黑城。


    這裏是最靠近西部的一座邊城,西部連年戰事仿若一點都沒影響到這裏。秦善等人進城的時候,是跟著一隊西域的商隊,商隊裏的舞娘還饒有心思地同他們暗送秋波。入了城,隻見大大小小各處城區井然有序,城裏商貿發達,各族混居,卻儼然一副欣欣向榮的情景。


    青天不由奇怪,秦善卻道:“這座城市是連接內地與外域的要道,往來商人向東運輸葡萄、琉璃,向西運輸絲綢、瓷器,都要在這裏歇腳。黑城若是沒了,大齊每年至少卻少收四分之一的白銀,西羌人也沒了可以換糧食的地方,自然,誰都不會去動它。”


    “能在亂世裏留出這麽一處世外桃源。”顏小北道,“這裏的城主,倒是好手段。”


    秦善說:“這裏地界居中,正是三不管,魚龍混雜。我們需要在此取得身份,進入西羌王壽宴。十四已經先行一步,你們跟我來。”


    幾人避開巡城的士兵,到了一城西的一處混居區,這裏來往頻繁,也沒什麽人注意到他們。等他們推門進了小屋,請天才發現,十四早已經等候在此。


    “統領!”


    衛十四上前拱手,卻在看到顏漠北時不由皺了皺眉。


    “直接說正事。”


    秦善雷厲風行,“身份可安排好了。”


    “是,但是統領,計劃有變。”衛十四猶豫道,“前陣子,您讓我帶著剩餘的人手退到黑城先做準備。我們在這裏安頓好,自以為沒有暴露蹤跡……”


    秦善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關鍵,“有人發現你們了?”


    “是。”衛十四說著,掏出一樣東西遞給秦善,“這是屬下昨天收到的,就放在這屋子門口。”


    秦善眼神一凜,看來對方是摸清了他們底細,還遊刃有餘。哪怕秦衛堂已經今非昔比,這瘦死的駝駱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拿捏的。而在看清信物後,他的臉色又變了變。


    原來是他,怪不得……


    “善哥哥認識這送東西的人?”顏小北看著他的臉色,問。


    秦善慢慢將東西收入懷中,不答反道:“幫我聯係蒲穀主,十四。”


    “是!”衛十四半句話也不多說,領命就走。


    “主人,我們不去西羌了嗎?”青天看著他,“這送東西來的人究竟是誰?”


    秦善坐下,卻不說話,他的臉色一時難以說清,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被人逼到了極點,再繃緊一點,弦就要斷了。顏小北卻比青天聰明,在秦善說出蒲存息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想通了。


    “是宮裏的那位貴人?”顏小北試探道,“他清醒了,這是他給你的信物?”


    宮裏的貴人?清醒?


    皇帝?!


    青天瞬間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秦善。


    “我不知道。”


    接著,秦善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的話。


    “也許,他一開始就沒有瘋。”


    顧不得身邊兩個人的驚詫,秦善摸著懷中印章。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得見天龍真子時的情景,那位隻看了他一眼,便連說了三個好,並說:


    “此子戾氣衝天,可做朕手中長劍。”


    那一年,秦善十四歲。


    正是滿腔仇憤,恨不得把這江山傾覆,盡為他師父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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