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夕剛準備開口,陳竹目無表情道:“亮子,你放心好了,這批貨我收了,不管怎麽說,也不能叫你吃虧了,怎麽說你也叫我一聲二媽,我可幹不出那種缺德黑心的事兒。”


    孫亮氣的臉白一陣,黑一陣,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道:“那就麻煩了。”


    柳添福走過去,認真的檢查起來。這孫家原是想讓柳家交不出貨,所以編的也不怎麽精心,沒想到柳添福居然七拚八湊的湊齊了,孫家著慌了,上下趕工,方才完成了這次訂單。


    孫亮見柳添福挑得仔細,更是心中不忿,道:“二爹這是不信我呢?真沒想到鄉裏鄉親的,居然防人防的這麽緊,看來錢真是個好東西啊!”


    這邊廂,陳竹和柳七夕都有些動怒了,柳添福卻是麵色不變,語調不高不低道:“你想太多了。”說完直接到桌子前麵,點算清楚,給孫亮結了帳。


    孫亮本想在挑撥兩句,但是陳竹已經排開了閉門的架勢,雖有些人想等著看看戲,但畢竟還不想跟柳家撕破臉,所以都紛紛告辭回家了,孫亮隻好嫉恨的看了柳家三人幾眼,恨恨的走了。


    屋子裏一下子空闊起來,陳竹顯然是被打擊到了,就是柳添福也久久沒有反應。柳七夕心中卻是有幾分高興的,這次的事情雖然對淳樸的柳氏夫婦來說有些出乎意料,或許還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對她來說卻是個好消息。


    一個家庭想要出人頭地,最重要的是有勢力。這世上勢力又分為財勢和權勢。對柳家,一個據說窮了八代的人家來說,權勢太過遙遠,畢竟權力的獲得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而這個時代並沒有強烈的士農工商之分,所以從商便是她計劃得勢的重要步驟。


    之前因為爸媽的反對,她的很多計劃隻能擱淺。眼下,旁人的嫉妒和自私正好打破了他們的幻想,要是引導得當的話,以後她可是要省掉很多麻煩的。


    “爸,媽,你們還想不想做這檔生意?”


    陳竹斬釘截鐵道:“當然要做,不然咱們家的房子怎麽辦?”


    編竹籃的人都是挑的更自家關係好的人做的,陳竹也一直以為大家關係融洽,沒想到這隻是她的一廂情願,這不免讓人覺得沮喪,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棄的意思,畢竟這檔生意給家裏帶來了很大的收益,她可不是那種不懂算計的人。


    柳七夕讚許的點點頭道:“既然做,我覺得爸媽你們的這些不忍心和後悔就收起來吧!以後的日子還長呢!”


    這時候,柳添福算是徹底被女兒給收服了,這份冷靜和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陳竹卻有些別扭,雖說這事兒讓柳七夕說中了,但是她還是覺得不舒服,所以也不答話,坐在一邊生悶氣。


    柳添福卻商量著說道:“七夕,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陳竹也是憂心忡忡道:“是啊,今天算了賬,老孫家萬不能再用了,還有那幾家跟著起哄的也是用不得的,這樣我們以後的訂單怎麽辦?關鍵問題是要是被大家知道咱們在扯謊怎麽辦?”


    柳七夕心中大安,看來爸媽這回是真心認同她了,這就表示以後她不用再藏著掖著了。所以心情大好道:“別擔心,下個月的訂單接少一點吧,反正我看竹子也不多了。”


    “竹子可以上山上砍啊!”


    柳七夕卻搖頭道:“別忘了,之前說的隱患,眼下盯著咱們家的眼睛可是不少啊!“


    陳竹有些不敢相信的搖頭道:“不會吧,雖說有些人是有些貪小便宜,但是告到林業局也太嚴重了吧?”


    柳七夕輕笑了一聲,果然還是單純了一些,“媽,人心難測啊,你不是愛看《故事會》嗎?背後捅刀子的人可不就是平時看起來沒什麽打心眼的人,更何況,孫亮可不是善茬啊!”


    柳七夕的話讓陳竹有些警醒了,這個孫亮素日裏就是個愛鬥狠的,為人也有些陰沉,得罪了他確實得防著點。


    柳七夕見爸媽都被說動了,補充道:“爸,你去林業局那邊問問,這野生竹子能不能用?實在不行的話,隻能收購了,不過就是成本高了些,咱們的賺頭小了。不過眼下隻能這樣了。還有,我覺得陳姨的話有些道理,咱們是不是也要立個規矩,可不能什麽風險都讓我們家擔著。”


    陳竹和柳添福並沒有馬上答應,顯然還存有疑慮,柳七夕也不逼迫,觀念的轉變可不是一天就能扭過來的,過猶不及,還是緩緩好了。


    轉眼間,就到了中秋節。因為之前幺媽林霞的事兒鬧的有些難看,所以柳家的中秋過的有些慘淡。團圓飯的時候柳奶奶略略提了提柳倩蘭,引起大家一陣沉默之後,也就不提了。


    節後,整個仙柳村都沉浸在收獲的忙碌和喜悅中。柳添福和陳竹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的,這幾畝地的水稻等著收割,橘子園裏的橘子等著摘,還有竹籃的訂單也是催的緊。


    還好,柳添福和陳竹現在也慢慢認同了柳七夕,所以竹籃那邊也讓她幫著照看些。柳添福和陳竹思量再三,決定先君子,後小人。所有跟柳家做竹籃生意的必須簽訂契約書,柳家保證每筆訂單下來之後都會平均分配給大家,但是參與編製的人家必須按時按質完成,完不成的話柳家有權拒絕收購和支付貨款。


    這樣一來,那些真心跟柳家幹的人自然是沒什麽可說的,不過就是多個契約而已。而那些原本就有異心的人自然是嘀嘀咕咕的,再加上柳家重新選擇了合作的人家,所以這段時間,關於柳家的閑話就一直沒斷過,說什麽的都有,有的甚至難以入耳。


    柳七夕也不理會,對於這樣的人,隻有把日子過的更紅火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去年包裝的橘子賣出了好價錢,所以今年楊哥這邊早早的就訂了一批紙箱子,提前進村駐守了,劉老七有心在今年的橘子市場上扳回一城,所以暗中也部署了一番,挨家挨戶的訂貨,兩人明爭暗鬥不斷。


    不過這些都不關柳家的事兒,因為去年陳剛的關係,所以柳家早就決定將橘子全部賣給楊哥,楊哥這邊給的價格也是十分公道,兩下便宜,皆大歡喜。


    “良辰”現在的生意火的很,就是千江那邊的服裝商也會跑到向陽這邊來拿貨,再加上經過幾個月的經營,現在“良辰”在顧客心中也有了些“高品味”的印象,所以陳剛忙得昏天暗地,加上譚威廉又是主要精力放在設計上麵,陳剛更是操心不已,聽說最近要請人幫忙了,所以他早就看不上橘子生意的這點油水了。


    這天,柳七夕閑著無事,剛準備練練字放鬆放鬆,外麵就傳來了柳小三兒的聲音,說是要一起去飛鷹廠玩。柳七夕原是不去的,但是架不住柳小三兒軟磨硬泡,所以收拾了一下也就跟著大家夥兒出來了。


    眼下秋意正濃。柳家門前的黃泥路上鋪滿了厚厚一層落葉,紅色的木梓樹葉和黃色的楊樹葉夾雜在一起,像是鋪成了一條華麗的地毯,跟一旁綠油油的橘子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遠處的山上,一層綠,一層紅,一層綠,一層藍,柳七夕不覺莞爾,誰說秋日蕭瑟,眼前色彩絢爛,絲毫不遜春日。


    這一路走過去,竟是說不出的心曠神怡,柳七夕原本浮躁的心也漸漸澄靜下來。柳小三兒和幾個男孩子正抱著木槍,以木子作為子彈,四處打樹葉取樂,柳七夕原是覺得他們吵鬧不已,此時看去竟是別有趣味。


    “姐,你不是最喜歡花嗎?你看這裏的菊花可好看?”正在柳七夕入神的時候,柳小三兒突然拉著柳七夕的手,一路跑到院牆最近的一棟單元樓前,指著籬笆院子道。


    柳七夕順著柳小三兒的手指看了過去,隻是一眼,她便挪不開眼睛了。


    不大的院落裏,摘著滿滿一院子的菊花,眼下開的葳蕤。黃色的、白色的、絳紫色的、紅色的、棕色的,各種不同的顏色混在一起,瀟灑盛開的、羞澀半開的、打了個花骨朵的,錯落在綠葉之中,柳七夕並不是沒見過極品菊花,可是卻沒見過這麽矛盾的院子和菊花。


    菊花是花中隱士,講究的就是意態天然,隨心所欲,而這個院子的菊花卻仿佛被拘禁在一方小天地中伸展不得,這原是一幅蕭瑟的畫麵,但是這院子的菊花卻是開的如此熱鬧,仿佛安於此地,於紅塵中自得其樂。


    花心即是人心,愛菊者多半有一顆隱士的心。這求而不得不應該是痛苦、激憤的麽?就算是再豁達的人總會有一絲不滿在裏麵,至少也會有所渴求,但是此院的主人卻讓她絲毫沒感受到這一些,反而一幅其樂融融的模樣,不同的形態和顏色相安無事,互相輝映,讓本應蕭瑟的秋天竟仿佛被熱情點燃了,這是個怎麽樣的人啊!


    各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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