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當值的軍將入手,也許會有發現!”


    崔渙在感歎了一陣之後,又忽而有了主意。廣平王也正在一籌莫展,聽了這個主意也興奮的一拍大腿。


    “也隻有如此,說不定會有大突破!”


    此前,左衛軍中隻是通報了尋找秦晉的消息,對全城展開挨門挨戶的搜索,如何就忘了從哪些興慶宮附近當值的軍將那裏詢問一番是否可曾遇到過異常的狀況呢?


    廣平王告退之後,匆匆出了太極宮,趕回左衛軍帥堂,召集所有旅率以上的軍將,準備對所有的可疑之處進行一次徹底的摸排。


    巡城校尉張淦原一直打算求見廣平王,可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平日裏隨時可以見到的廣平王竟一直都不在。後來,到了下午時他才聽說,竟是禦史大夫秦晉失蹤了,難怪廣平王一整日都不見蹤影,想必也和這件事有關。


    直到將近午夜,廣平王回到帥堂,召集所有旅率以上的軍將集合,張淦忽然意識到可能發生了大事,看來禦史大夫秦晉到現在還沒找到,難道是發生了意外?還是混進城的細作將其綁架抑或是直接給……


    一念及此,張淦不由得打了冷顫,他不敢再想下去,秦晉何許人也,幾乎是長安城內老少婦孺盡人皆知的大英雄,怎麽可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就被人幹掉呢?


    再聯想到今日捕拿的那十幾個細作,張淦心底又有些隱隱興奮,說不定禦史大夫的失蹤就與這些細作有關呢!假使當真如此,自己豈非就立了大功?


    越想越得意,他恨不得立即趕去帥堂拜見廣平王,將今日的收獲和盤托出。但是,另一則消息卻使他如遭受了一記悶棍般。


    因為廣平王召集軍將的因由早就被帥堂內人透露了出來,並非是為了尋找禦史大夫的下落,而是重點盤問今日興慶宮勤政樓外廣場上聚眾鬧事的前因後果,以及具體的處置措施。


    “聽說是禦史大夫因為勤政樓外廣場聚眾鬧事才下落不明,廣平王打算細究此事!”


    當即,張淦心裏涼了半截,今日正是他負責東市附近的巡防,同時也是李輔國打了招呼對那幾十個宦官網開一麵。也因此,他也格外注意聚眾圍觀的人群,所以才捕拿了那十幾個細作。


    廣平王詢問這件事,明顯是要揪出一個人來為此事擔責,那麽身為巡城校尉的張淦自然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忽然間,張淦隻覺得自己陷入一種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左衛軍不作為,致使大量的百姓圍觀,這的的確確觸犯了城中治安要則,細究起來自己絕對難以脫罪。但這些也不是沒有因由的,左衛大將軍李輔國的話難道就不能聽麽?


    但這話可以向任何人辯解,卻不能向廣平王辯解。此時朝廷上下又有那個不知道,廣平王就是未來的儲君,在儲君手下當差辦事,卻要聽一個宦官的話,豈不是自討苦吃麽?


    思來想去,張淦頹然發現,自己隻能賭一把了,寧可認下這使職之罪也不能把李輔國牽扯進來,否則今後自己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但他也不是全無籌碼,至少今日還捕拿了十幾個細作,或許可以為他扳回一些勝算也未可知呢!


    “去幾個人,把那些細作提上來!”


    這時,才有幾個軍卒囁嚅著說道:


    “校尉,校尉,王三郎剛入夜時,聽,聽那幾個細作胡謅,說是那個為首的年輕大胡子就是,就是秦晉!”


    “哪個秦晉?”


    張淦脫口而出才猛然發覺自己問了一個極其可笑的問題。能是哪個秦晉,當然是禦史大夫秦晉了!


    “那幾個細作當真以為咱們都是三歲兒童般好糊弄嗎?”


    冷笑尚未及在臉上徹底蕩開就在瞬間凝固了。在此之前他一直忽略了,這幾個人的身份還有另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便是王三郎聽來的胡說八道!可如果這胡說八道是真的呢?


    張淦一把揪住了那下屬的衣領子,壓低了憤怒的聲音,問道:


    “你認為,為首的大胡子有沒有可能就是秦晉?”


    “俺,俺覺得有七八分像,當初大誓師時,俺曾遠遠的瞧過熱鬧,雖然瞅不真切,可,可總有幾分是記得住的……”


    聽了下屬模棱兩可的話,張淦隻覺得後背嗖嗖直冒涼風,假如當真是這種可能,他便再無活路了!


    然則,不到最後一刻,張淦並不打算放棄。


    “走,去地牢,看看那幾個人,究竟是虎是豹!”


    一開始,秦晉有意要看看這些左衛軍的人究竟無法無天到何種地步,可直到天色漸黑,眼看掌燈了,他就也有些急了,畢竟一身的公事等著去處理,而且自己半天的時間行蹤不明,神武軍內沒準就要急的翻了天。


    秦晉頗有些後悔自己孟浪,但他也實在沒想到,僅僅是一念之間的玩笑心理,竟使得整座長安城都差點陷入動亂之中,天子李亨更是直接做好了應對兵變的準備,大肆調防軍兵。


    掌燈之初,秦晉命人告知看守他們的真實身份,豈料卻被對方毫不留情麵的罵了回來,說他們如果是神武軍的人,自己還是皇親國戚呢!


    正等待煎熬著,地牢的門嘩啦啦被從外麵打開,巡城校尉張淦在一幹屬下的簇擁下進入了陰暗潮濕的地牢。


    地牢裏關押的人並不多,秦晉和十幾個隨從就擠了兩個囚室。


    張淦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和忐忑,來到那個自稱是秦晉的年輕大胡子麵前,本想仔細端詳一番,可剛一接觸到對方如炬的目光後,竟似雷擊一般,不自覺的就垂下了眼皮。以至於他都沒看清楚這個年輕的大胡子究竟是何等樣貌。


    “敢問尊駕真實身份究竟……”


    不等張淦艱難的把話說完,秦晉就直截了當的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秦晉,如果不信,可以到神武軍中去,請長史李萼來辨認!或者請廣平王屈尊也可!”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可停在張淦心裏卻是有如鼓槌般,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了大鼓上,震得他肝都發顫了!


    盡管如此,張淦還是強忍住了所有的驚慌,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既然尊駕是秦大夫,因何今日在東市外卻不道明呢?”


    張淦暗罵,這廝如果說自己是某某高官,他又豈能孟浪行事,豬油蒙了心將之當做細作,惹來今日的大禍?


    秦晉隻笑了笑,並不回答,倒是他身邊的隨從喝道:


    “大夫行止豈是你這區區巡城校尉可以盤查的?又何須向你交代?現在隻問你一句,將我等抓了回來,依據的是哪一法則?”


    “這,這……”


    張淦再也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口中也不由得結巴了起來,如果當初這些人像現在這麽理直氣壯,而不是裝出一副心虛的模樣,他又怎麽可能想歪了呢?思來想去,細作一事肯定不能提了,否則更得使自己落得一個眼昏無能的名聲。


    秦晉卻打斷了隨從對張淦的質問。


    “好了,張校尉也是循例行事,不要為難他。”


    張淦抬手抹了一把兩鬢幾乎要淌成河的汗水,感激涕零道:


    “大夫體恤下吏,下吏感佩莫名!”


    秦晉又和顏悅色道:


    “既然秦某與張校尉方便,不知張校尉能否與秦某方便呢?”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張淦就算蠢到了家也明白秦晉話中之意,連不迭的招手打開囚室的鎖具,然後又躬身道:


    “下吏今日魯莽,還請大夫恕罪!”


    張淦現在是想明白了,不管這個年輕的大胡子究竟是不是秦晉,都一定不是細作,索性就低服軟吧。隻是他心裏還有著小盤算,如果表現的太過卑躬屈漆,反而被對方瞧不起,如果姿態放低之中再帶著一點不卑不亢,或許還能挽回些印象也未可知。


    秦晉不置可否,隻說道:


    “希望張校尉不要將今日之事說了出去,權當你我從未見過!”


    直到目送秦晉等人離去,張淦才忽覺今日的晚風竟有些涼,其實也不是晚風涼,而是他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的透濕。但張淦還是有些問題想不明白,如果對方果真是秦晉,自己對他百般無禮,又因何放過自己一馬呢?還有最後那句“權當從未見過”是什麽意思?


    當秦晉出現在大街上時,立即就引起了巡城軍卒的注意,由於秦晉意外失蹤的原因,巡城的軍卒比以往多了數倍,待發現是失蹤的秦大夫以後,所有人都沸騰了。


    眼看著聚在身邊的軍卒越來越多,秦晉隻好衝他們喊話:


    “諸位值夜辛苦,秦某有公事在身,不能在街上耽擱久了,希望諸位能各歸各位,秦某也好盡快趕回軍中!”


    巡城的軍卒裏,不管此前隸屬於民營還是團結兵,都對秦晉有著一種近似於崇拜的敬畏,因而他僅僅是說了一句話,這些圍觀的軍卒立即依言散開。


    沒了各種牽絆,秦晉順利的回到神武軍帥堂,長史李萼等人見到秦晉自行返回,都驚訝的差點掉了下巴。在聽說今日城內如何駭人的暗流湧動之後,秦晉不禁有些犯愁,看來這善後遠比自己想象中麻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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