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到處都堆滿了滾木礌石,尹子琦的竹榻已經幾乎沒有容身之地,但他行動不能自如如果沒了這東西也是萬萬不行的。.


    “這些遠遠不夠,唐兵的怪異武器威力過甚,必須防止他們還有新的花招。”


    即便身體虛弱,他也不忘了和幾名陪在身側的副將交代著自己想到的一些要點。


    副將們都是一個個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麵,他們忽然現城外這股唐兵的強大遠想象,也許稍有差池,他們便有滅頂之災。


    既然連天子都信重這個癱子,他們還有什麽理由不俯聽命呢?由此,唐兵的突然犯難反而促成了燕軍內部的團結。


    城牆甬道上堆滿了各式守城器具,一隊軍卒軍卒扛著麻布袋從他們身側經過,忽然忽然其中一人身形不穩摔了一跤,肩上的麻布袋種種跌落,袋口迸裂裏麵的生石灰撒了出來,恰巧此時一陣大風刮過,頃刻間便彌漫了一整段城牆。


    尹子琦被嗆得睜不開眼,等著漫天的石灰粉散的淡了,他才長長的喘了一口氣。抗麻布袋的軍卒見自己在大帥麵前如此,頓時嚇的跪地求饒,好在尹子琦也不想為難他,便讓他趕緊將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妥當,不要耽擱了後麵的人。


    “抬我到垛口去!”


    兩名軍役聞言乖乖的抬著他過去了垛口,卻冷不防聽到陣陣破空之聲。不隻是哪個失聲尖叫了起來,尹子琦預感到不妙,向城外望去,隻見十數個黑色圓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了過來,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卻來不及了。


    隻聽得咚咚之聲不絕於耳,其間還夾雜著稀裏嘩啦的聲音。尹子琦甚至覺得腳下的城牆也在不停的顫抖,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一直篤信城高池深的洛陽城究竟能否抵受住這種烈度的強擊。


    “你們兩個是死人嗎?還不抬著大帥離開城牆!”


    抬著尹子琦的軍役嚇傻了,呆立在原地瑟瑟抖,一名副將急衝了過來,從他倆怒吼咆哮。


    尹子琦卻堅定的拒絕道:


    “不用抬我下去,唐兵這棟威力雖然恐怖,卻沒法正中我身。”


    尹子琦是何等聰明的人,僅僅幾輪之後,他就看明白了唐兵這種可以射出鐵球的怪物的優劣勢。


    再聯想到昨夜甕城內糧堆的大火,已經可以斷定,一定就是那怪物將易燃物拋到了甕城內,這才引了不可挽回的大火。


    “大帥乃一軍之心膽,萬一有個什麽閃失……”


    副將姓米,倒是個盡職盡責的人,雖然尹子琦斬釘截鐵的要留在城上,他卻不停的勸說其趕緊下去。


    尹子琦不下去,自有他不下去的理由,唐兵弄出來了許多前所未見的恐怖武器,此時此刻若不留在城上好好觀察,又怎麽能做出合適的應對呢?


    他有種預感,僅憑著常規的守城措施和手段未必能對外麵虎視眈眈的神武軍奏效。


    兩名軍役卻是恨不得立時就下城去躲起來,竟也壯著膽子勸道:


    ‘大帥還是聽米副將的吧,萬一受了傷,可如何是好……’


    “不想死就把嘴閉上!”


    一句話沒有過多的波蘭,甚至於平靜的讓人以為他隻在閑聊,可那軍役卻頓覺寒氣自腳底直衝腦門,嚇得再不敢出聲,連嘴巴張著都忘了合上。


    尹子琦善待他們,卻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在任何場合隨意插話,現在給他們點顏色,不過是小小的警告而已。


    “甕城要抓緊收清理幹淨了,如果有未及燒焦的糧食,若不影響吃用就留下來,優先供應那些負責修繕整備的雜工。。”


    隻要養兵養人就得浪費糧食,深知糧食重要性的尹子琦就連一粒糧食都舍不得浪費。這種過了火的糧食無論味道還是口感都極差,也不宜久存,隻能盡快吃掉。他又不想克扣戰兵的好糧,就隻得先從那些非戰兵的雜工入手。


    昨天搬進甕城的糧食整整有十多萬石,就算還有未曾燒焦的糧食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尹子琦估計最起碼會剩下三四成左右,可清理的結果出來之後他卻大失所望,因為在在灰燼堆裏清理出的糧食連一成都不到。


    尹子琦愣怔了一陣,十萬石糧食說沒就沒了。幸虧神武軍昨夜就動手了,如果再拖延個兩三日,自己真的往甕城裏堆放的四五十萬石的糧食,損失可就更大了。他苦笑了一下,這算是不幸還是萬幸呢?


    不過,僅從此處就可以看出來,神武軍根本就無意打糧食的主意,換言之所謂的交換級都是耍把戲而已。而且,也從側麵印證到他們也知道耗的時間越長對它們越不利,因而隻等了一夜就動手。看來神武軍對攻城勢在必得,倒是他自己把問題想的過於簡單了。


    “大帥,看那怪物動了,好像再往回走呢!”


    軍役覺城外的龐然大物漸次向後移動,又驚又駭之下,脫口而出。尹子琦聞聲又望過去,果見列陣的神武軍也在漸漸收兵、


    “折騰了一夜,他們也該累了!”


    直至此時此刻,尹子琦的心裏才算稍稍鬆了一口氣,至少可以確定,神武軍今日並無意強攻洛陽。


    然則,他剛剛意識到神武軍也急於破城之後,便再沒有僥幸的心裏,伺候的一連數日,每一天都有可能成為決戰之日。尹子琦隻在暗暗想著,神武軍還會不會拿出來更讓人驚駭的武器。


    等到神武軍徹底撤回營中,尹子琦又大致在城上巡視了一周,等回到住處已經過了午時。


    此時的他饑腸轆轆,口幹舌燥,然而卻提不起半點吃飯的**,隻喝了半碗熱茶湯潤一潤幹裂的嘴唇。


    “去皇宮!”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畢,尹子琦知道自己必須去見一見安慶緒,昨夜和今日生的事他都有必要承擔責任,並向其說明其間的各種問題。


    不出意外的,安慶緒果然又大雷霆,直把尹子琦罵的狗血臨頭。可他最過激的反應也僅限於此了,現在滿洛陽城裏竟找不出一個可堪重任的角色。到了這等勁敵,安慶緒不免有點想念生死不知的孫孝哲。


    孫孝哲雖然被世人冠以誌大才疏之名,不過在安慶緒身邊時,每每遇到問題總能為他理清其中的頭緒,並提出最恰當合適的建議。


    反觀現在,身邊雖然有個嚴莊,但他多數情況下是個隻知道附和的角色,阿史那承慶倒是有些正才,可此時其身在河北,遠水難解近渴。


    最不讓安慶緒省心的就屬尹子琦了,剛剛小有名氣尾巴就能翹上天,不但對他的敕命陽奉陰違,還自作主張以至於釀成大禍。如果擔憂一人才具膽識可以勝任,都會毫不猶豫的將其處置了事。


    好在尹子琦今日沒有像往常一樣急於辯白,安慶緒這才罵了個舒心通透。他看著尹子琦,隻見其人麵色蒼白,身體微微的抖著,似乎整個人都在強撐著一般,忍受著莫名的痛苦。


    見狀如此,安慶緒心裏有舒服了不少,總不能讓這廝舒坦了。


    “說吧,你還有什麽解釋的!”


    泄完了,安慶緒還是要聽尹子琦解釋的,畢竟十萬石糧食絕不是個小數,說燒沒就燒沒了,總得給個可以說得過去的說法吧。隻是言語間,再沒有了此前的禮遇,其中衝著不滿和厭棄。


    尹子琦焉能看不出安慶緒對自己的不滿,但在這種情況下隻有低頭服軟是他最佳的選擇。如果強行分辨,最終隻會把安慶緒激怒,激怒了他對眼下的局勢絕然沒有半分好處。


    “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安慶緒嗤笑了一聲。


    “朕知道你有罪,你也別指望著此戰告捷之前朕會赦免了擬的罪。赦與不赦全在與你能否將功折罪,明白嗎?”


    “臣不敢奢望,但求能為陛下鞠躬盡瘁!”


    安慶緒放肆的大笑起來。


    “朕不用你死而後已,你隻說說,是如何激怒了唐兵,甕城裏的糧食又是如何無故火起,大行皇帝遺又該想什麽辦法要回來!”


    一連拋出三個問題,都是尹子琦不想回答,又不得不回答的問題。在他看來,這三個問題純屬是安慶緒的愚蠢導致的,如果一開始就無視神武軍的要挾,又豈會有現在這種尷尬的局麵呢?


    尹子琦覺得自己的胸膛裏就好像有一團火越燒越旺,如果不及早的壓製住,他真怕自己會當殿爆,到那時可就真的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再三壓製了心頭的怒火,尹子琦用自己覺得最平和的語氣答道:


    “陛下容稟,唐兵之所以言而無信,突然動襲擊,是他們本就無意與我大燕商談。甕城大火乃是唐兵籍由一種龐大的可以拋射重物的武器將可燃物由城外拋入甕城之中。其間再有負責看管甕城將士的疏失,等到現大火之時,火勢已經不能撲滅。臣沒有及時識穿唐兵的詭計,又疏於警惕,自是責無旁貸!”


    接下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是個令他極度頭疼的問題,卻又沒有回避的餘地。


    “以臣的觀察判斷,唐兵無意交還大行皇帝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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