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民營並非逃跑,而是運動到了叛軍的側翼發起致命一擊,秦琰心中大喜,心道自己果然沒有看錯此人,這個花樣玩的漂亮之至。此時正當趁著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將叛軍殺退。


    叛軍也發覺了問題的嚴重性,但再想反應卻是為時已晚,因為這些民夫的表現根本就不像普通的民夫,隻見他們一個個揮舞著手中的橫刀像下山的猛虎餓狼一般,突進軍陣後翼,左殺右衝。


    此時此刻,位於此地向西的桑林中,還有一個人麵露心焦之色。隻聽他口中喃喃自語:


    “難道這根本就是唐人設下的險境圈套?否則民夫們就算人手一把橫刀,怎麽就能在瞬息間由綿羊變成了豺狼虎豹?”


    “將軍,前軍腹背受敵,是否派出援兵?”


    此人乃是尹子琦留在此處負責全權指揮的親信,名為錢忠。


    “不,如果現在暴露行藏,大帥的所有謀劃就會毀於一旦,此戰也就功敗垂成!”


    “可,可再不派兵救援,前軍就有崩潰的危險啊!”


    “是啊,將軍,下令出兵吧!”


    錢忠抬頭仰望漆黑的夜空,忽然間陣陣雨點落下,轉瞬間就是瓢潑一片。


    他此時的心緒也像這大雨天一樣,混亂泥濘,實在猶豫到了極點。


    “現在隻希望大帥盡快引得唐人回援,咱的伏兵之計盡快奏效,如此就算前軍全部覆沒,這代價也是值得的!”


    錢忠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出兵救援腹背受敵的前軍,隻看著他們逐漸由優勢轉為劣勢,並祈禱著他們堅持的時間越久越好。


    圍攻唐人必救的中軍大營,然後在援兵的必經之地布下伏兵,一旦發現唐人援兵就盡起伏擊,此計百試不爽。一旦唐朝援兵遇襲兵敗,他們就可以進一步解決掉秦琰與薛煥兩部,或者直接殺向神武軍的中軍大營也全然沒有問題。


    這與尹子琦一開始謀劃的策略有很大出入,但比較起來也更為穩妥。


    錢忠之所以在猶豫了一陣之後又變得穩如泰山,是因為他還有可以依仗的本錢。按照事先做好的約定,洛陽城內的趙九功此時應該已經領兵出城了,隻要他能夠及時的趕過來,前軍的危機也就可以立即解除。


    “探馬,唐兵動向如何?”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神武軍薛煥所部,他指揮了有將近三萬人,如果傾力一擊便有瞬間扭轉形勢的可能。現在隻希望他們被燕軍咄咄逼人的勢頭唬住,束手束腳。


    “報!”


    忽然又有探馬回報。


    “將軍,探馬們遍察洛陽城外,都不見趙將軍的蹤影。”


    聞訊,錢忠倒吸了一口冷氣,但他還是不肯相信這是真的,直以為探馬們錯過了他們的蹤跡而已。


    “再探再報!”


    探馬應諾而去。然而,一連數撥探馬回報,竟然沒有一個發現趙九功的蹤影,甚至連半個出城的軍卒都沒看到。這就由不得錢忠不擔心了,他在桑林裏焦躁的來回走著。


    另一種可能性就在他的腦際不斷旋轉,轉得他逐漸六神無主。


    到底該怎麽辦,如果趙九功當真沒有如約出兵,一定是洛陽城內出現了變故,難道是趙九功背叛了大帥?但隨即,錢忠又否定了這種可能性,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尹子琦,這個趙九功卻絕對不會,他有十足的把握。


    可如果不是趙九功背叛了尹子琦,那麽問題可能將更加的嚴峻。難道他已經失去了對軍權的控製?甚至於其本人出了意外?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凡事必須都留有後招,就算一招不行,還有另一招補上,如果不早做籌謀,一旦發展的趨勢越來越壞,也總能有應對的餘地。


    想來想去,錢忠猛然間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怎麽就把嚴莊和曳落河忘了呢?他們與曳落河雖然各行其是,但畢竟都是燕軍,這袍澤之誼還是要講的。


    一念及此,他便立即派人往嚴莊營中交涉。


    ……


    外間殺聲隱隱震天,把嚴莊攪得心神不寧,至深夜也難以成眠。他本來打算在塔樓上觀察戰場變化,可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又將其澆成了落湯雞。


    狠狠的打了個噴嚏,嚴莊趕緊捧起熱氣騰騰的茶湯,大口大口的往肚子裏灌著。披散開的頭發濕漉漉的還滴著水珠,不測的形勢與身體的疲憊更攪擾得他心下惴惴。


    “稟相公,尹子琦派人來交涉!”


    得報,嚴莊輕輕將茶碗頓在了幾案上。


    “果然是尹子琦,老夫猜的沒錯!”


    其實,入夜時外麵大戰爆發,他就已經做出了判斷,一定是尹子琦與神武軍發生了惡戰。


    曳落河這一次竟出奇的沒有請戰,而是和嚴莊一樣做冷眼旁觀。後來,嚴莊感到奇怪,就詢問那胡將,因何此時又不急於出戰了。


    胡將卻答道:


    “尹子琦自領大元帥以後就對曳落河屢屢打壓,現在肯定也不會需要曳落河的幫助!”


    嚴莊暗暗心驚。他心驚的並非是曳落河集體選擇作壁上觀,而是這個胡將的見識,竟也一眼就看出了與神武軍激戰之人是尹子琦。


    那胡將不但料定與神武軍激戰的是尹子琦,而且還篤定尹子琦必會派人請援。


    嚴莊便問那胡將願否赴援,胡將隻以冷笑回應。


    現在尹子琦果然派人來了,嚴莊也打定了主意,絕不會派出一兵一卒。


    而此時嚴莊的目的則很簡單,他並非有意看著尹子琦完蛋,而是不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冒險。經曆過這一次失敗的冒險,他就變得想是驚弓之鳥,不敢再有任何冒險的舉動。


    況且對於秦晉的奸狡性子,嚴莊早就在一封又一封的軍報中大為了解。如果這次大戰他沒有使出詭計,那才是見鬼了呢。


    基於這種認知,嚴莊的選擇便隻剩下了一條路,除了據營而守,還是據營而守。


    “肯相公請盡速派兵相援,大帥定然感激不盡!”


    看對方的神情似乎並不怎麽急切,嚴莊心中有些猶豫,如果事態十拿九穩的話,他倒不介意出兵,這也是一舉兩的事。但在此之前,也不得不謹慎的試探對方真實意圖。


    “尹將軍一向行事謹慎,如此大規模的計劃,又怎麽可能不布置下足夠的兵額呢?莫非……”


    受錢忠之命前來交涉的人顯然是個肚子裏藏不住事的直腸子,嚴莊隻試探性的問了幾個問題,就竹筒倒豆子把他們現在的處境全都說了出來。


    這可把嚴莊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草踹的答應,否則便有可能身陷泥沼深淵而不得脫了。


    嚴莊得知了尹子琦的真實處境後,原本動搖的決心又堅定起來,那就是任憑對方磨破了嘴皮也絕不會派出一兵一卒。更何況,曳落河與尹子琦之間的怨念十分之深,兩者間的嫌隙也絕非是胡將口中那麽簡單。


    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曳落河也十分有可能拒不出兵。


    但是,雖然心存拒絕,一向油滑的嚴莊卻沒有直接拒絕。


    “此事非同小可,還請稍等一會,老夫與曳落河諸位將軍商議過後再作答複,可好?”


    那人一聽就急了,現在的戰場的局勢隨時有可能出現不測變故,哪裏還拖延得起呢?


    “相公,末將等得起,可戰場卻等不起,萬一唐兵犯難,我軍應對不及,想要後悔都來不及了!”


    嚴莊則心平氣和的勸慰道:


    “將軍莫要憂心,尹將軍何許人也?乃是人中龍鳳,又豈會輕易的就範?隻在這裏稍等,老夫現在就去尋曳落河諸將商議此事!”


    說罷,嚴莊起身離座,便往帳外趕。


    那求援之人見嚴莊滿臉的誠意,又見他急著出帳,便也沒有多想,真以為他是找人商議此事。隻好耐著性子,在軍帳裏等著。


    嚴莊出了軍帳以後則對左右下令:


    “此人要走便走,若再有意尋老夫,則必須阻止!”


    左右應諾,嚴莊才踱著步子慢悠悠的離開。


    再說軍帳中耐心等待的求援之將,左等不見嚴莊回來,右等不見嚴莊蹤影,便起身到帳外招呼當值的軍卒,詢問嚴莊此時的下落。


    “請將軍稍等,嚴相公隻說去去就回!”


    他哪裏還等得起,便急急問道:


    “嚴相公現在何處?煩請帶路,某自去尋他。”


    不過,這一要求卻被嚴詞拒絕。


    “將軍並非營中之人,請勿隨意走動,否則有觸犯軍法之嫌疑!”


    說到軍法,也嚇得他一愣。可轉瞬間,就被更大的危機感所蓋過,如果隻顧著在意這裏軍法,那戰場的危局又該怎麽辦?是以,電光石火間,就不管不過的有了決斷。


    “某須得立即見到嚴相公,否則大軍便有崩潰之可能,你們,你們……”


    他激動的指點著那幾名阻攔他的軍卒。


    “你們付得起 這個責任嗎?”


    那些軍卒都是胡人,哪裏會受他的威嚇,自然不肯就範。


    “誰敢攔我,就問問這把刀同不同意。”


    情急之下,隻見其抽出了腰間的橫刀,高擎過頭頂,聲色俱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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