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第五琦能不能將發行債券的事辦成,如果不行,再另想辦法。”


    在這件事上,秦晉的口風很緊,沒有半點可商量的餘地。他可以放手讓夏元吉去整肅朝廷風氣,任意處置有問題的官員,但是涉及到財政上的問題,他還是不敢放手讓這些不顧後果的人瞎折騰。


    畢竟史書上記載的前車之鑒就擺在那,第五琦的新錢法搞的危機深重,這種飲鴆止渴的悲劇,秦晉絕對不希望它重現。


    “第五琦還要負責鹽鐵官辦,夏相公以為讓他用什麽名義去辦這個差事合適呢?”


    “他本就是戶部侍郎又判度支,而今再以宰相頭銜去兼任諸道鹽鐵轉運使,便會有足夠的職權了。”


    對於朝廷的官製和一些舊有的規則,秦晉畢竟了解的不如夏元吉,這些名目上的事情,也隻有夏元吉這種在朝廷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官場老油條才擺弄的明明白白。


    “好,就按照夏相公的意思,讓第五琦再兼任諸道鹽鐵轉運使!”


    鹽鐵轉運使的權力雖然不大,但卻是個肥的不能再肥的缺,現在讓第五琦管理諸道的鹽鐵轉運,就等於將金山銀山交在了他啊的手中。回到中軍帥堂以後,他就將這些事與前來匯報辦學事宜的章傑商議了幾句。


    章傑對此頗有些不以為然,覺得第五琦這個人並非君子,一旦放手給他大權,可能會做出一些損公肥私的事情來。


    對此,秦晉隻得歎了口氣。


    “君子未必就是能吏,反之,能吏也未必是君子,不管怎樣,隻要能辦好差事,又管他是不是君子呢?假若辦不好,或是辦砸了,自有國法約束著……”


    秦晉說的已經很委婉了,如果第五琦果真有負所托,做出了後果極為嚴重的事情,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劊子手的刀血快著呢!


    盡管如此委婉,章傑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殺氣,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希望第五相公不要辜負了大夫的信任!”


    章傑說話時覺得很別扭,秦晉出於低調的原因不肯再晉升官爵品秩,現在僅以禦史大夫的本官就領導著政事堂諸位相公,這在開國以來也是絕無僅有的了。


    緊接著,章傑又說起了辦學諸事,他所負責的不僅僅是一個神武軍預備學堂,由朝廷出資辦學,招收預備學生,以作為科舉取士的人才儲備,本意是好的,但民間卻並不了解其中的根由,許多人是持著懷疑,甚至是防備的態度的,尤其是世家大族更對此抱有著深深的戒心。


    比起這些問題來,更大的難題是缺少足夠德高望重之人的坐鎮。如果都是這些新近崛起的官員在操持諸多事宜,最終的號召力也就僅限於此了。


    章傑提出的這個問題是秦晉之前所忽略了的,從前他隻認為有了錢,一切就可以順理成章,現在看來遠不是那麽一回事,所謂師資師資,應當一個都不能少。


    “朝中賦閑的老臣有許多,若能擇合適人選自當予以重用!”


    章傑歎道:


    “老臣雖多,德高望重的卻是鳳毛麟角啊!”


    他這麽說是比較委婉的,真實原因則是賦閑的老臣裏絕大多數都是對秦晉心懷怨言的,就算有些人不曾表露過,也很難站在秦晉一邊。秦晉要辦學,自然是希望入學的士子們成為他忠實的擁躉,如果讓一個對秦晉心懷不滿的人管理學生,恐怕便事與願違了。


    “除了老臣的人選以外,下吏以為既然要設立學校,朝廷也應該相應的設立機構,本來國子監是最合適不過的,但國子監中多是貴族子弟,早就爛透了,風氣也糜爛不堪,如果讓士子們進入國子監,隻會讓老鼠屎臭了一整鍋粥!”


    章傑對國子監是抱有怨念的,這種地方大抵相當於漢代的太學,原本是為天子招攬人才,培養人才之用。不過到了現如今,已經成了貴族子弟們混吃混喝的地方,無非是多了個國子監學生的身份可以給自己臉上貼一層金。


    秦晉對此也有些耳聞,便道:


    “看來還得在國子監之外另設機構,帶領新學風氣才是!”


    “下吏建議,將現有國子監的名頭摘除,讓新學士子們的匯集之所當起國子監之名!”


    秦晉搖了搖頭。


    “這樣太麻煩了,既然國子監早就被紈絝子弟們搞臭了名聲,不如就讓他繼續臭下去,新學士子們可以另設機構,另起名字!”


    章傑的腦子十分活絡,馬上就順著秦晉的話說道:


    “古之堯舜為教化百姓而設成均,大夫既有意讓新學士子們擔當梁柱重任,不如便教成均監!”


    “大好!”


    秦晉對這些表麵文章向來不怎麽在意,但章傑想的也的確周到,成均監其名既有寓意,又暗合了世人崇古的風氣,的確再合適不過!


    忽然,秦晉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一個合適的人物。


    “有了,若由此人判成均監再合適不過!”


    “大夫屬意何人?”


    “房琯。”


    “竟然是他……”


    聽到了房琯之名,章傑忍不住說了一句,然後又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趕緊低下頭去。


    房琯做過政事堂的宰相,又曾領兵攻打洛陽,算得上是出將入相的典型,在威望和資曆上絕對夠格判成均監了。隻可惜他率領的東征大軍一敗塗地,全軍覆沒,半世英名也在那一役付之東流。當然,如果沒有房琯的失敗,秦晉和神武軍現在恐怕也還沒有崛起的機會,可能依舊在長安周旋於天子與大臣們之間,勾心鬥角呢。


    “房相公的確是合適的人選,隻是……”


    章傑並不了解房琯在河南的所作所為,在他的印象裏,房琯與那些被強製賦閑的老臣們沒有什麽區別,對秦晉的態度也都是必欲除之而後快,如果將此人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就怕秦晉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然則,房琯因為兵敗獲罪,本來已經是必死的了,多虧秦晉的力保才幸免一絲,如果此人能知恩圖報,也不是不可能。


    秦晉既然認為房琯比較合適判成均監,就自有他的考量。首先,房琯並不是崔渙那種一根筋的人,對於功業的渴望還是遠遠超過了崔渙這種人所堅守的東西。而秦晉恰恰可以給他實現功業的機會,正所謂兩利則和,此人淡然也就沒有站在對立麵的理由了。


    “是時候將房琯從洛陽召回了!”


    兩人正商議時,外麵有軍吏急急的趕了進來。


    “稟大夫,李輔國已經被解送到京了!”


    “誰?”


    不僅章傑,就連秦晉都吃了一驚。他們都沒想到李輔國這麽快就被活捉,而且已經押送到了長安。


    “是死是活?”


    秦晉現在關心此人究竟是死是活,還有更深層的考慮,如果是活的,就可以將李輔國再一次當做長安官民們泄憤的出口。


    首先,宦官的名聲的確曆來不好,再加上李輔國在長安當權的三年間,就沒做過什麽好事,雖然不曾向魚朝恩那麽明目張膽的大肆殘殺政敵,可被他迫害過的人數量同樣也不少,恨不得致其於死地的人沒有上萬也得有數千。


    “將李輔國帶到帥堂來。”


    秦晉想見一見被活捉以後的李輔國,章傑則馬上勸阻道:


    “大夫不必再見此賊,甚至可以對他不聞不問,全部交給有司處理,該殺便殺,該罰便罰!”


    他勸秦晉不要見李輔國,也是有道理的,畢竟秦晉和李輔國兩個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以及長安和靈武之間的博弈,朝臣們此前可都看在眼裏。現在李輔國成了階下囚,如果秦晉少有舉止不當,就坑能落下個挾嫌報複,氣量狹小的名聲。


    對某些人而言,這種名聲無關痛癢,大可以不在乎。但以章傑看來,對秦晉卻重要的不能再重要了,因為秦晉絕不會止步於權臣,若要再有進步,則必須時時愛惜自身的羽毛,名聲上再不能多添任何一點瑕疵。


    秦晉也馬上意識到了章傑的用意,便又下令:


    “將李輔國移交給京兆府,由京兆尹李光弼親自負責審訊!”


    李光弼這個京兆尹的地位一直很尷尬,作為傀儡天子李承宏提拔起來的官員,一直被神武軍係的官員排擠在外,但秦晉卻知道李光弼在此前是受了杜乾運的勸說才答應下來投靠李承宏的。此人之所以肯於犧牲名節,所為的還是其心中堅信的大義。這種人可以不計名利,秦晉當然也不能做那種卸磨殺驢的事情,因此盡管不斷有人向夏元吉彈劾他,他始終都不同意夏元吉免掉李光弼的京兆尹之職。


    夏元吉早就盯著京兆尹的位置垂涎三尺,朝廷以往有不成文的規矩,當宰相之首的必須要把京兆尹的人選掌握在手中,隻有如此才會名副其實。在世人看來,是秦晉對李光弼寬宏大量的提供了保護,可此人卻不知感恩,竟屢屢針對了一些神武軍中觸犯臨時條例的將士。


    因此,由李光弼作為主審官,的確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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