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巨大的恥辱讓優素福產生了瞬時的恍惚,仿佛眼前的世界都已經陷入一個極不真實的漩渦中。他的身體晃了晃,好在隨從反應的快,一把將其搖搖欲墜的身體扶住了。


    身體虛弱的靠在了隨從的身上,優素福又陡的彈了開來,眼神也由渙散開始慢慢集中。


    “傳令,隨時做好撤出疏勒城的準備!”


    現在的他,不知何時開始竟患上了唐。軍恐懼症,隻要看到那紅黑相間的戰旗,就沒來由的一陣陣的惡心。


    城上諸將各司其職,優素福知道這股唐兵前鋒還沒有能力克城,交代了一番之後就在隨從的攙扶下下了城。


    此時,阿布也不知道城內的優素福竟然被自己嚇的躲了起來。


    如果知道的話,肯定會得意的大吃大喝上個三日三夜。


    阿布嗜酒,但自打投了唐朝以來,連續作戰,竟一直沒顧得上喝酒。


    看著城牆上嚴陣以待的大食兵,阿布眉頭緊鎖,心下叫苦不迭,剛剛的強攻果然一如所料被打退了,如果再繼續強攻,傷亡的都是他賴以在唐軍立足的基礎。


    更何況,阿布率領的波斯營都是輕兵,並沒有隨軍攜帶攻城器械。而疏勒城外也盡是荒灘戈壁,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械也不現實。


    “唉,早知道這樣何必趕的這麽急,在姑墨多停些日子也好啊!”


    如果現在回軍,一定影響軍心士氣,隻能硬著頭皮在城外駐軍,靜觀其變。


    當夜,阿布一籌莫展,不知道明天天亮以後該如何攻城,如果在城外耗下去,很快就會被耗的軍心士氣盡失。優素福在張掖城下失敗的例子已經深入到了眾人的心底裏。


    正當他打算睡覺之時,隨從輕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將軍,有一個唐人奴隸求見!”


    “唐人奴隸?見我做什麽?”


    在西域,唐人被蠻部抓去烙了臉,做奴隸,這一路上屢見不鮮。甚至在優素福的東征軍裏也有不少唐人奴隸。


    不過,隨從既然能正經八百的來匯報,就說明這其中是有蹊蹺之處的。


    “那個唐人說,說他曾在唐朝做過將軍,後來兵敗,就逃亡到了西域……”


    隨從囉哩囉唆的說了一堆廢話,才有說起了阿布感興趣的內容。


    “那奴隸說,說他可以助將軍攻克疏勒城!”


    “哦?有這等事?”


    阿布心中一凜,如果當真有人能助自己攻克疏勒,將來在唐朝丞相麵前,也就有了足夠的資本挺直腰杆,不必遭受那些妒忌之人的冷眼和嘲笑。


    他並不傻,知道秦晉給予的優待,並非全因軍功而來。


    現在,就是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到了,哪怕隻有一絲機會,阿布都不會放過。


    ‘帶他來見我!’


    很快,那個唐人奴隸被帶了上來,隨之進入帳篷的,還有一股腐爛和酸臭的味道,阿布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作為奴隸,生活條件自然是極其低下的,有些人甚至不如牲口過的自在滋潤。奴隸的主人們,也從不在乎奴隸的生活情況,死了便扔掉,然後再從外麵搶一些回來。


    波斯營的隨軍驅使的奴隸全都是在姑墨城征用的,自然,站在他麵前的唐人奴隸也是在姑墨帶出來的。


    阿布仔細打量了他幾眼。


    “聽說,你能助我攻克疏勒城?”


    疏勒城的規模甚至比安西節度使的治所龜茲城都要高大。


    因為這裏是唐朝安西四鎮的西垂,控扼著蔥嶺的南部山口,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因此城牆的規模在西域也是數一數二的。


    然則,阿布現在隻有數千人,想要攻克城高池深又有大食軍嚴防的疏勒城,和癡人說夢也沒什麽區別。


    阿布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見了這邋遢且散發著濃烈惡臭的唐人奴隸,他的輕視也很容易理解,畢竟一個有如此能力的人,又怎麽能輕易的淪為奴隸呢?


    “隻要將軍還我自由,別說攻克疏勒城,就算霸占蔥嶺以西的河中之地,自立為王也不是不可能!”


    唐人奴隸說的突厥話,阿布也懂得一些,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


    不過,聽懂之後,他反而自嘲的笑了。如此誇誇其談,怎麽又能有幾分真本事呢?


    礙於眼下的確無計可施,阿布就耐著性子問道:


    “稱霸河中的事以後再說,隻要你能助我攻克疏勒,別說還你自由,就算給你一筆錢財,讓你富貴終老也是可以的……”


    現在的阿布不差錢,此時在他的眼裏隻看重一樣東西,那就是大食人的首級。有了大食人的首級,不但能換來錢,還能換錢也買不來的權力和地位。


    “希望將軍言而有信……”


    於是,奴隸簡明扼要的說了一番他的想法。


    阿布聽後,思忖了一陣,覺得並非無稽之談,當即就為那奴隸單獨劃撥了一頂帳篷,供其休息。


    一夜過去,優素福剛睜開眼睛,便有探馬帶來了最新的軍報。


    城外的唐兵居然不戰而走了。


    在恍惚了一陣之後,優素福從胡床上一骨碌彈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城外麵的兵都撤了?撤哪去了?”


    “的確是撤了,至於撤到了哪裏,還要等候進一步的探查!”


    “速去談查清楚來報!”


    優素福並沒有因為唐兵撤走而鬆了一口氣,相反,一股不安的情緒正隱隱發酵著。


    仆人端來了粟米粥,還有幾張剛剛烤好的麵餅,銅盆裏則有燉的稀爛的羊肉,一時間滿室都是騰騰的熱氣和撲鼻的香味。


    可惜,在如此美食前麵,優素福生不起任何食欲來,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實在比受刑還難過,仿佛一條無形的枷鎖正在一點一點的收緊著,偏偏他又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做不了。


    從吃了早飯開始,他就坐立不寧,每一次有人來稟報軍事公務,都會緊張的身上出了一層冷汗。到了中午時分,一直忐忑等待的壞消息終於送了回來。


    隻是這壞消息,也大出優素福的預料,甚至還喃喃的自語著:


    “這,這還是那個膽小而又愚蠢的阿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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