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嗎?


    當庫思老恢複知覺時,自己好像身處虛空之中,到處都是黑暗,而且軟綿綿,輕飄飄的。


    隻有雙手的腕子傳來一陣陣鑽心刺骨的疼痛。


    猛的,渾身冰涼一片,隨著一個激靈,他終於睜開了眼睛,慘白慘白的光刺眼至極,好半晌才分辨出周邊的人和物。


    一群人圍著庫思老,在他身上指指點點。


    庫思老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原來他竟是被生生的吊在了木架之上,雙腕的劇痛就是來自於繩索和自身重量的拉扯。


    最屈辱的事情還是落在了庫思老的頭上,被俘的念頭一經湧出,便像有上萬隻螞蟻在啃噬著他的身體和心髒。


    到現在,竟然連死亡都無法選擇了,成為大食人的俘虜,將士複興波斯帝國之路上最大的恥辱。


    曾經,父親無時不刻不在以他為榮,而從今往後,將會無時不刻以自己維持吧!


    庫思老痛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了斷自己的性命,此時落在大食人手中,等著他的隻有無窮無盡的羞辱了。


    麵前的這些人有說波斯語的,也有說突厥語的,並沒有聽到大食人的語言,再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也和大食人有著極大的不同,風格上更像是河中一帶的草原蠻族。


    看來,俘虜自己的人還是當地被大食人遷徙過來的突厥人,落在他們手裏也總比直接落在大食人手中強得多吧。


    庫思老這樣安慰著自己,盡管他曾不止一次的萌生死誌,可內心當中對活著還有擁有本能的*的。


    “你們將我交給波斯人,一定會得到數之不盡的財寶和貨物!”


    圍在庫思老身邊看管的突厥人顯然沒有人能做主,盡管聽懂了他的話,可還是沒人能夠作出回應。


    就這樣被吊著,一直到太陽落山前後,終於有個頭目模樣的人來了。


    在一群人前呼後擁之下,頭目用蹩腳的波斯話和他交談。


    “波斯人?他們能拿出多少錢?波斯商人出了名的吝嗇膽小,他們會為你這個被俘的無能之輩多付一個第納爾嗎?真是可笑……”


    對方顯然並不像和庫思老談條件,隻是恣意的羞辱著他。


    當然,也許是對方還不知道庫思老的真實身份,但他卻不敢說,假如說了出來,還不知道會有多大的麻煩在等著呢。


    無奈之下,庫思老隻得低下頭,承受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


    好在突厥人並不想要了他的命,在天黑透之前有人來喂了一些水,又強行灌了半碗味道難聞的糊狀食物。


    有了這些東西果腹,好歹也能撐持過一個難熬的夜晚。


    庫思老想要祈求對方將自己放下來,如果就這麽被吊上一夜,也許兩條胳膊就得徹底廢掉了。


    然則,突厥人雖然有意保住他的性命,可無意理會他的死活。


    “大食人說了,一個活著的波斯俘虜值一百個第納爾呢,死的卻隻能換到十個,可千萬不能讓這頭波斯蠢驢死掉,聽到了嗎?”


    波斯人習慣用驢子罵人,想不到突厥人遷徙到這片土地以後竟也學會了。


    幸虧突厥人沒打算在野外過夜,而是要連夜趕回部落的營地,庫思老自然就被放了下來,雙腕上的繩子被拴在了一名騎兵的馬鞍上。


    庫思老就如此被拖行著,踉踉蹌蹌的在樹林中前行。


    戰馬在樹林中無法奔跑,他這才免於了被拖行的更大痛苦。


    整整一夜,天光方亮時,庫思老詫異的發現,他們竟然已經走出了樹林,入眼處盡是開闊的草地,一條河流閃著耀眼的陽光,蜿蜿蜒蜒……一切都美的那麽不真實。


    庫思老沒有遭到過多的虐待,進入營地之後,他就被投入了關押俘虜的土坑裏。


    土坑隻有半人高,但土坑的邊緣又釘著密密麻麻碗口粗一人多高的柵欄,土坑的四壁顯然是做過簡單夯實的,想要掘土逃出去卻是做夢。


    簡易的土勞裏有大約十幾個人,土坑裏到處都是糞便和尿漬,想來就是這些人的傑作。


    但此時的庫思老已經無心理會糟糕的環境,倒在地上就打算好好的睡一覺,他實在太累太累了。


    俘虜裏沒有波斯人,多數都是些可薩人,甚至還有大食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庫思老覺得又餓又渴,但眼皮沉的卻睜不開來。


    忽然,幾點水滴落在臉上,竟然下雨了,庫思老貪婪的張開嘴,享受著這難得的甘霖。但耳旁卻傳來了稀稀拉拉的哄笑聲,他猛然覺察到雨水竟然是帶溫度的,努力睜開眼,卻見一個滿臉虯髯的可薩人正解開褲子對著自己撒尿。


    可薩人笑的很放肆,前仰後合,露出了滿口的大黃牙。


    憤怒讓庫思老的身體瞬間充滿了力量,突的暴起,整個人竟從地上躍了起來,然後又以閃電般的速度飛起一腳,正中可薩人胯下那一坨還滴著水滴的物什。


    嗷嗚一聲慘叫,淒厲無比,那虯髯可薩人轟然倒地,痛苦的蜷縮起身體。


    這一幕又換來了一陣規模更大的哄笑。


    俘虜也是有著三六九等的,那個虯髯可薩人顯然不怎麽招人待見,甚至沒有人來看看他的死活。


    但庫思老爆發出的這些力量已經耗光了所有,整個人虛脫的癱軟在土坑的地麵上,無力的喘著粗氣。


    慘叫並沒有引起突厥人的注意,也許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木欄的一道小門被打開,有人提著木桶將熱氣騰騰的糊狀食物倒進了土坑底部的大陶盆裏。糊狀食物從高處落下,濺的到處都是,和著碎石土末逐漸裝滿了整整一盆。


    喂豬喂狗也不過如此。


    庫思老昨天晚上已經吃過了這種食物,雖然難吃,可終究是能夠保命的東西。


    他奮力的爬著,希望能在食物被俘虜們搶光之前,吃上幾口。


    忽然,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在麵前響起。


    “給你,吃吧,你搶不過他們的!”


    巴掌大小破陶片被放在了庫思老麵前,裏麵盛著淺淺的豬狗一樣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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