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現實還是幻境,有些時候,我的心裏總是充滿著無盡的悲哀,交織著淡淡的憂傷,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該往何處去,是的,我很迷茫,很無助,甚至開始糊塗起來,突然之間,厭倦了很多事,很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下來,從早到晚,一晚到亮,就這麽無思無想的坐著或是立著或是躺著,忘記所有的一切。


    可是,我不能,我真的不能,雖然我向往與世無爭,我卻天生就是一個戰士,隻為戰鬥而生,隻為抗爭而長,我無法拋棄命運賦予我的使命和責任,我得勇敢麵對,鼓起勇氣直麵——不管是幻境還是現實。


    就像現在一樣,望著手心裏的金光閃閃的符籙,我已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境,隻是一味的、反複的告誡自己:別相信任何人,別相信任何事,你所看見的一切都是虛幻,你身處在一個危險而微妙的世界裏,你所做的一切都要謹慎,千萬不要無意識的就把自己置於致命的境地。


    不過,你越是想小心,越是小心不了,越是想忘情,越是忘情不掉。


    這不,陳路德的話音剛落,我就見周永剛的臉色變了,他瞧著我,嘴唇囁嚅著,想要說什麽,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柔和溫存起來,我仿佛又見到原來的那個周永剛,樸實多情的他,憨厚真誠的他,此時眼裏正噙著淚水,喃喃自語的說,“阿香,是你嗎?”那眼裏的動情和深沉讓我心裏一震,我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他垂下頭去,歎了一口氣。


    “阿香,你知道我心裏有多苦嗎?”這一刻,他是那麽的淒楚和傷感,他接著說,“自從我被迫進了這個死亡訓練營,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離,可是,”他語氣一變,抬起頭來瞧著我,“很多時候,我無能為力,逃不掉的!永遠逃不掉的!”他向我跨近一步,滿臉憂愁的瞧著我,眼裏卻閃著一點點欣喜,“還好,你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離我而去的,你會回來找我的!不是嗎?”說完,想來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問道,“不,永剛,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裏嗎?”


    周永剛縮回了手,萬般無奈的說,“唉,不說這些了,我們現在處境險惡,正被困在黑獵鬼樓裏麵呢!”他仰起頭,環視一周,“這鬼樓如此凶險,我們恐怕是出不去了!所以,”他轉過臉來,不無感慨的看著我,“凶多吉少,趁著這死前一刻,我們好好敘敘舊,再了無遺憾的赴死去吧!你說,好不好?”


    我搖搖頭,一邊說,“我不想死,我想活著。”一邊舉起手掌,看了看手心,那幾個符籙還在金光四射,我把它展示給周永剛看,接著說道,“看到了嗎?永剛,你別擔心,有這個保護我們呢!”


    周永剛的臉陰沉下去,他沒好氣的說,“那個保護不了我們,我們得靠自己,來,快來,我帶你離開這裏!”他向我伸出了手。


    這一刻,我多想緊緊握住他厚實的手掌,被他擁抱著,保護著,盡快脫離險境,可是,我極力克製住這種折磨人的誘惑,再次搖了搖頭說道,“永剛,我很想跟你走,不過,我們得救出阿慧和李天生,還得帶走阿秀的屍首,最重要的,我們要破壞這裏,要把這個可恨的地方徹底摧毀和埋葬了,我們才能離開的!”


    “來不及了!”周永剛說,“阿香,你還不明白嗎?摧毀和埋葬這裏,我們暫時是辦不到的!我們先逃出去,保住性命再說,好嗎?”


    我瞧著他懇切的眼眸,差一點就被他說服了,他說得很對啊,單憑我們的力量,我們能摧毀和埋葬這裏嗎?在我心裏,我總感覺是天方夜譚,根本不可能的事。


    就在我遲疑著,要伸出手的時候,我問了周永剛一句話,“那個警官陳路德呢?我們應該叫上他一同離開!”


    “這種時候,你就別管得太多了,我們先離開吧,出去報警,再來救他!”周永剛輕輕的皺了皺眉頭,“別想得太多了,阿香,來,跟我走吧!”


    “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我的心亂亂的,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的想了想周永剛前後和我說的話,有些疑問漸漸的浮現出來,我不由得問了,“永剛,你既想和我敘舊之後,從容赴死,又要帶我離開,重獲新生,我感覺怎麽這麽矛盾啊?”


    “此一時彼一時,阿香,什麽都別說了,快來,我們走!”周永剛伸著手,語氣有些強硬。


    我不喜歡這種被人強迫的方式,便嘟囔著說,“我不想走了!”


    周永剛一聽,臉變得鐵青,他恨恨的拋下一句,“那你就呆在這裏等死吧,我得走了。”說完,便不見蹤影。


    我心裏難過之極,非常失落,盡管我不斷的對自己說,“這是假的,這是假的!”但我心裏還是沒來由的傷心。


    沿著閣樓,我走下樓去,來到了院子裏。一眼就瞧見那土壇旁邊躺著阿秀的屍首,我心大駭,想起周永剛說他一槍轟掉了阿秀的頭,心裏又悲痛又緊張,彷徨著,徘徊著,不敢近前。


    正當我猶豫的時候,阿秀竟然緩緩的坐起身來,我想逃跑,卻是邁不動腳步,隻得驚恐的瞧著她。


    阿秀滿臉是淚,她淒婉的瞧著我,呼喚道,“香姐姐,你要拋下我走掉嗎?你真要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裏?”她舉起了兩隻血淋淋的斷臂,“我的手臂沒了,它們在哪裏啊?你見著了沒?”


    我一下子想起我懷裏抱著的斷臂和繩子,它們被永遠的遺留在了死屍坑裏,這一刻,我的心充滿了對阿秀的愧疚之情,忍不住張口說道,“阿秀,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我不由自主的向她走了過去,一不小心卻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跤,摔下地去。我爬起來,拍了拍手心上的泥,一眼瞧見了那幾個亮閃閃的符籙,我的心一驚,再次向阿秀看去。


    她定定的瞧著我,半邊腦袋忽地崩塌下去,血漿四射,整個身子卻還坐了半響,然後才“嘭通”一聲向後仰倒。


    我抱住自己的頭,再也控製不住,驚聲尖叫起來。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一轉頭,幾步之遙處,卻見阿慧立在我的身後,她一襲黑衣,黑黑的頭發上,耳朵旁簪著一朵皎潔的百合,有著橘紅色的花蕊,透著幾分妖豔。


    她默默的瞧了我一會兒,微微張開嘴唇吐出一句話,“你來了。”


    我點點頭,想說千言萬語,卻是無法開口。


    阿慧笑了笑,“別擔心,我還好。”她垂下眼簾,緩緩說道,“黑獵的確太過強大,我鬥不過他,我準備向他屈服了,做他的護心回魂丹,還可以永生,你覺得怎樣?”


    “不可以!”我急得大聲反對,“阿慧,你千萬不能屈從了,都鬥爭了那麽久!你不想報仇了嗎?你忘記十年前的你是怎麽死的了嗎?”我向前幾步,急著就要去牽她的手,卻見她的唇邊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看似得逞的笑容,我一驚,垂下手來,嘴裏還是嚷著,“阿慧,不要放棄,我來了,我們近在咫尺,很快我就會把你從黑獵的手中救出來,我們馬上就見麵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啊!”


    阿慧瞅著我,眼神開始逐漸變冷,她淡淡的問道,“是麽?你們救得了我?怎麽個救法?”她歎了一口氣,“黑獵那麽厲害,你們能救得了我?唉,現在你們都自身難保,被困在黑獵的幻影迷魂陣裏,還能救我嗎?”


    “一定能的!你相信我!”我激動起來,舉起手掌,語無倫次的說,“我知道你是個幻象,不是真正的阿慧,但是我要通過你去告訴阿慧,我一定能救她!我們一定能夠對抗黑獵,把阿慧救出來!”我盯著她瞧著,她臉上掛著不置可否的輕蔑和冷淡。


    我有些惱怒,大叫著,“你不信麽?”一時間,渾身的氣流湧上頭頂,暈乎乎的就把右手的手指頭放到嘴邊,用牙咬去,指頭上“汩汩”的冒出了點點鮮血,“看好了!”我吼著,“以此為據!”我在空中寫上了一行字,“救阿慧,不放棄!”那些血字懸在我和阿慧的中間,發著光。


    阿慧臉色大變,驚叫一聲,忽然遁去,了無蹤跡。


    我再一看手心裏的符籙,已經漸漸淡去,我的頭晃了晃,頓時驚醒過來。


    不用說,周永剛、陳路德我們三人還在二樓的走廊裏,我靠著木頭圍欄坐在地板上,抬眼一看,周永剛似乎沒事,看他那個樣子,沒有產生幻覺的跡象,我才想起江少品說過,他沒有思想,自然不會產生幻覺,黑獵的這種手段對他沒什麽用。他見我清醒過來,用手臂上的儀器對我上下左右前後的進行了一番掃描,機械的說道,“梅成香,一切正常。”


    我再一看陳路德,心禁不住就沉下去了。他眼裏滿是傷痛,抱著木柱子,劇烈的搖晃著,痛切的呼喊著,“阿慧,你不要死!不要!”


    我心下一急,壞了!壞了!陳路德一定是著道了,急忙爬到他的身旁,大聲叫喚他,“陳警官!快醒醒!你看到的都是幻象!不要被迷惑了!”


    誰知陳路德停止了哭泣,轉頭惡狠狠的瞪著我,眼睛血紅,冒著火焰。周永剛幾步跳過來,把我像老鷹捉小雞一般拎到一邊,擋在了我的前麵。


    果然,陳路德淒厲的喊叫著,“黑獵,我和你拚了!”便衝向了周永剛,兩人打鬥起來,急得我在一旁直跺腳。先前陳路德也沒有說清楚,如果陷入幻象之中該怎麽辦?這下倒好,我們中了敵人的招,自己人打起來了。


    我毫無辦法,束手無策,隻得站在一旁,焦急的瞧著他們。


    陳路德哪裏是周永剛的對手,不一會兒,被周永剛一個直勾拳打在腦袋上,便“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板上,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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