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哲人說:你有多相信上帝,你就有多相信撒旦,因為在我們以外的世界裏,他們都是一樣――用耳語來迷惑人心。(.無彈窗廣告)


    周永剛很迷茫的盯住我,問,“成香,你說,什麽是我們最深層、最真實和最重要的東西?”


    我覺得很抽象,無法回答,所以搖頭。等了好一會兒,見他什麽都不說,便問了一句,“永剛,你很矛盾嗎?”


    周永剛糾結起眉頭,毫不遲疑的說,“是的,我很矛盾。”他閉著眼,似乎在透視他自己的內心,“我厭惡攝魂師,但我又不得不做一個攝魂師,我不想要我的生命,因為這命沒有任何讓我心動、給我希望的價值,隻是讓我整天整夜的痛苦,毫無止境的痛苦,這樣的命我寧肯不要。可是我做了攝魂師,我看到別人的生命在我手中消逝,彷佛會傳遞一般,他的生命力給我的生命又注入了一絲活力,有希望的活力,我就會感覺好受一點。”


    他煩躁的抓撓著自己的頭發,喉嚨裏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吟,安靜下來之後,又接著說,“我不知道這是什麽道理?也許,這是一種能量的轉換,精神力的位移,當我看到別人是如此迫切的想要生存下去,我也會受到一些影響,下決心活下去,即使是個軀殼,也要保持有生命的跡象。”


    我吃驚的盯著他,似乎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人,他信仰的神到底是誰?對於周永剛的這種狀態,我雖然有些擔憂,但並不感到害怕,這可憐的人兒,他隻不過是想要活得稍微快樂一點而已。盡管獲得快樂的方式有些極端。


    我皺起了眉頭,也許我這樣的想法大錯特錯了。


    周永剛雙目緊閉,嘴巴卻動個不停,彷佛我是受人告解的牧師,他繼續傾吐著自己內心深處最隱秘的想法,他說,“我承認,有些時候,那些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我有點漠然了。他們活著還是死去,彷佛就像遙不可及的天邊的雲彩。停留在那裏還是被風吹散了,對我來說都一樣。他們的鮮血流淌在我的手上,我也會麻木不仁,這隻是工作而已。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從噩夢中驚醒。再也,再也無法入睡。……”


    我插嘴了。帶著一絲憐憫和勸誡的語氣,“永剛,我覺得你應該用一種其他的方式來緩解痛苦,獲得快樂,可以嗎?”


    他睜開了眼,快速的瞧了我一眼,又閉上了。半晌,他喃喃的說,“我試過了,可惜我做不到。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去找江老爺子,要辭去攝魂師的職務。他就問一句話,即刻便打倒了我。他問,‘難道你沒有從你靈巧的雙手和你那聰明絕頂的腦袋裏獲得快感嗎?’是的,我承認,我需要這種快感,盡管它不是快樂,這樣一種痛並快樂著的狀態才讓我感覺我是活著的。主觀上,我渴望死去,客觀上,我卻需要活著。”


    周永剛的話越來越哲理,我也逐漸聽不懂了,隻是覺得他的想法真是有些複雜,難於讓人理解。


    等他沉默下來,我趕緊抓了個機會,插嘴問他,“你的身體為什麽會變成那樣?”


    周永剛仍然閉著眼,但咧嘴笑了,笑罷,他收斂住笑容,很認真的回答,“我沒有變過,那就是我本來的模樣。那些皮肉,對我來說,一點不重要,所以我在不斷剝離它們,別人動手或是我自己,都無所謂。我隻想在大家都沒有錯覺、借口和謊言的保護下看起來會像些什麽,原來我是一堆骨架裹著一顆火紅的心。”


    “永剛,你想得太多了。”我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你想讓我害怕你,離開你,說了那麽大一通雜亂無章的話,可是,我知道,你很渴望我留下來陪你,你對被拋棄心存恐懼,不是嗎?”


    周永剛再一次睜開眼,一動不動的凝視著我,好像剛從痛苦的漩渦中掙脫出來,他恢複了淡淡的語調,說道,“這鬼市的某一個山洞裏,有兩塊石頭,叫做陰陽石。據傳聞,手持鞭子鞭打它們,它們會溢出水來,那些打它們的人就會獲得生殖的神奇能力,我想嚐試一下。”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個山洞,所有的人都可以進入,但隻有攝魂師才能走出來,所以我一直都在做攝魂師。”


    他見我默默不語,便問我,“你知道為什麽隻有攝魂師才能走出來嗎?”


    我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攝魂師和洞神做了交易,血腥的交易,那個攝魂台上被殺死的人,他的內髒器官一半上交給了江老爺子,一半攝魂師留著,可以用來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的眼神黯淡下去,低語說,“你知道我最想獲得的是什麽!我把屬於自己的那一半‘收入’供奉給了洞神,它很喜歡精細的、冷藏的人的內髒,它很滿意我的手法,這歸功於我的崗前嚴格訓練,我上崗前解剖了無數具屍體,……”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周永剛的話音還是透過指縫傳了進來,“那個山洞也會讓人付出代價,就是我的皮肉開始腐爛,一塊一塊的掉落,我雖然活著,但我不再是一個健康完整的人,我把我的靈魂出賣給了魔鬼,我的肉體便是慘重的代價。”他長長歎了一口氣,眼裏流淌出血紅色的淚,“盡管如此,我還是未能如願以償。有人不是說,我們的生命就躺在死神和魔鬼之間,我想要變得更好,卻總是遭受失敗,那誘惑裏盡是敵意、怨恨和恥辱,我傾盡全力也沒有辦法擺脫……”


    他開始失聲痛哭,哭得雙肩聳立起來,又低落下去。


    好久好久,我開口了,叫了他一聲,“永剛”,手足無措,我拚命的想詞兒,我該說些什麽?我到底要說些什麽?頭腦簡直就是一片混亂。最終,我吐出一句話,“永剛,你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


    他不吭聲,還是在抽泣。


    我的心很難過,隻好開始東拉西扯的亂說,“你這又是何苦呢?這麽刻意的不顧一切的追求,活得那麽累!想那麽多做什麽?答應我,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善待一下自己,好嗎?”


    他一把抱住了我,默默的流淚,我在他耳邊輕輕的說,“把所有的過去都忘了吧!就當它們是一場噩夢,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不是嗎?死神和魔鬼糾纏了你那麽久,現在就讓我們一起避開它們,我們有權獲得溫暖和平安……相信我,永剛!”


    他像一隻迷途的羔羊溫順的答應了我,哽咽著點點頭。


    我笑了,對他說,“其實,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裏,有你保護我是最好的,不是嗎?我們可不可以不用去找你說的那個人了?你在我的身邊,我感覺最安全……”


    周永剛沉默了,他抱著我過了一會兒,然後直起身子,雙手扶住我的肩頭,說道,“成香,我很想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可是我有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我必須去完成!我不願意你跟我冒那麽大的險,而且我怕你會妨礙我,你就是暫時呆在那裏,等我回來。”他見我一臉發愁的瞧著他,便緩和了語氣,溫存的說,“這是一個承諾,等我履行完之後,我答應你,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離開你了,好嗎?”


    我低著頭,很不情願的同意了。


    周永剛的事都清楚了,下一個對象是江老醫生。


    我知道他什麽都不會對我說的。可是事情有了轉機,因為我在和他交談的過程中,無意之間提及到了我的那兩個夢,夢裏有那個中年美婦,她對我說的那些話,叫我去拯救江少品,我告訴江老醫生這個夢很滑稽,我天生就是一個連自己都拯救不了的傻姑娘,更別說拯救別人了。


    我敏銳的觀察到這時候的江老醫生渾身顫抖了好幾下,然後他說,“姑娘,我不回答你的一些問題,說句實在話,這是在幫助你,為你著想,我不想你也卷入到這個危險的漩渦裏……有些時候,知道得越少,活得越快樂,難道不好嗎?你為什麽一定要知道呢?”


    我笑了一下,委婉的反駁了他的話,“老人家,我已經卷入了這個漩渦,現在我身不由己,糟糕的是,我遇上的很多人和事應該是早有預謀,但我一無所知,我現在向您了解情況,隻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避免無端的傷害,這難道不可以嗎?”


    江老醫生沉默了,我決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古風鎮的情況,還有這個地方,我所經曆和了解的情況都一點也不保留的告訴他,我知道這會冒很大的風險,但我的直覺對我說,如果我不告訴他的話,可能危險會更多,我那種魯莽和衝動又一次刺激著我,讓我血管噴張,不說不快,那就坦誠相待,把一切都給這位老江醫生說說吧,不管結果是好是壞。


    其實,我心裏想,告訴他,可能事情也不會有多大的轉機,但也不會壞到哪裏去,反正我現在的處境已經夠糟糕的了。


    於是,從阿慧開始,到我坐在江老醫生麵前的這一刻,除了我和江少品,還有周永剛的那些曖昧和纏綿的經曆我略去了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說給他聽了。


    江老醫生靜靜的聽著我講,雖然不發一言,但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嚴峻,他眯著眼,彷佛沉浸在另外一種境界中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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