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安娜倒地的那一刹那,江少品突然爆發了,他開始發出悶雷一樣的怒吼,“黑獵,你對我有什麽不滿的,你衝著我來!”他頓了頓,艱難的咽了一下口水,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說道,“我已經答應我父親去做鬼軍的統領了,你還想怎麽樣?”聽得出來,他的心裏充滿了矛盾和痛楚,他瞟了一眼梁安娜,沉聲說道,“你放了她,這事和她沒關係!”


    黑獵冷著臉,手一揮,有兩個黑袍人走上前來,架起了昏迷的梁安娜,黑獵瞅了她一眼,對那兩個手下說,“把她送回山莊去,查一下,是誰走漏了消息?”兩個黑袍人點頭應諾,剛要離開,黑獵又叫住了他們,冷冷的說,“給她洗腦,抹去記憶,讓她永遠不要想起有江少品這個人!”


    江少品又開始狂笑起來,笑罷,他恨恨的說,“黑獵,這一回總算遂了你的心願了!我死了,你是不是特高興?”黑獵不置可否,嘴角卻掛著一絲得意的冷笑。江少品扭過頭望向依靠在太師椅裏的江老爺子,眼裏滿是傷痛和絕望,他默默的看了一會兒,見江老爺子歪過頭去,再次閉上了眼睛,江少品不由得渾身一顫,身子開始搖晃起來,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我看得出,他的心在滴血,他怎麽也想不到,他剖開心,拚了命,用盡全力,一心一意去投入,去維護,去輔助的父親,竟然聽信黑獵的讒言,對他處於這樣的極刑。他垂下眼睛瞧了瞧麵前的缽盂,又看了看旁邊黑漆漆的法器,表情開始扭曲和悲憤起來。


    他說話了,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仿佛在喃喃自語,他在講述他這短暫的二十七八年的春秋,似乎也是說給江老爺子聽的,他一邊說一邊抽氣,好像胸口痛得無法呼吸一般,“我從小就跟著母親和福伯,他們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告訴我,我是撿來的,我知道。(.)我被我的父母遺棄了。後來,養母去世了。生活更艱難。好不容易見了父親,父子相認,父親就告訴我,我的親生母親已經過世了。”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下。悲痛的說,“沒有了母親。還有父親,我想我還好,還夠幸福,哼哈,可是,我知道,世事是會變的。美好的想象永遠比不上殘酷的現實,如今,現實就在眼前,我還是要再一次的被遺棄,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忠誠,我永遠都是被丟掉的那一個!唉!父親。這就是命,不是嗎?”


    江老爺子仍然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仿佛沒有聽到江少品說的話。


    江少品沉默了好一會兒,仰起頭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哽咽了聲音繼續說道,“父親,我不怪你,沒有你,就不會有我江少品,我這條命既然是你給的,你要拿回去,就拿回去吧,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要實現你的宏圖大業,犧牲一個像我這樣的兒子,微不足道!父親,如果我的死能換來你的最後成功,我死而無憾!我江少品願意死去,做你的鬼軍統帥,為你在冥界開疆辟土,在所不惜!”


    我一聽他說的這些話,心裏就情不自禁的著急,心在“怦怦”直跳,有個聲音在喉嚨裏阻塞著,真想大聲的喊出來,“江少品,你醒一醒吧,你麵前的這個人,這個江老爺子,這個你一直口口聲聲叫他父親的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親!他雖然是你的伯父,但他竟然為了掌權,親自害死了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害死了你的親生父親!他就是一隻披著人皮的豺狼!他就是一個人麵獸心、可怕凶狠的偽裝者!他就是一個笑裏藏刀、口蜜腹劍的偽善者!這些都是他慣用的伎倆!江少品,你別傻了,你現在還處處為他著想,被他利用,甘願為這樣的惡魔死去,你瘋了嗎?黑白不分,是非不辨,你傻呀你?!”


    我的心裏翻騰得厲害,我很想說這樣的話,可是此時此刻,我一句也沒說出來,隻是渾身由不得的顫抖。[]我身旁的周永剛害怕我被其他灰袍人看出破綻,急忙用腹語對我說,“成香,成香,冷靜!冷靜!”


    江少品說完這番話,轉向了黑獵,他死死的盯著黑獵瞪了好一陣子,悶聲說道,“黑獵,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娘舅,但我還是尊重你,信任你,維護你,你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我也看多了,漠然了,哼哈!我現在才知道,冤死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我漠然的看著別人死,如今,別人也漠然的看著我死,很快,我就要成為那些鬼魂當中的一員了!黑獵,我和你再了無瓜葛,再也沒有什麽糾纏!既然我父親那麽信任你,依仗你,我希望,你也不要讓他失望,好好的輔助他,我死了,也不會找你索命的,哈哈哈……”


    我聽完,差點沒昏過去,這個江少品,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這麽大個敵人就在他的麵前,欺騙他,羞辱他,不顧一切的置他於死地,他還對著敵人說教,講這麽一大通自欺欺人的廢話,江少品,你真是傻到家了!


    可是,我在這裏著急也沒用,這家夥,要提醒他,要說服他,要拯救他,得花很多的功夫啊,現在,主要是把他給救下行刑台,不能讓他稀裏糊塗的死去了!


    我正思忖著,行刑台上的江少品已經在一甩頭發,努力的挺起胸膛,向著整個鬼魂城堡大聲怒吼道,“來吧!把我的頭顱砍下,讓我的血填滿麵前的這個缽盂,祭祀這旁邊的黑法器,魔鬼的法器,死吧!去死吧!做一個怨氣衝天的厲鬼,統帥我父親的鬼軍,成全他,完成他的夙願,來吧,來吧,劊子手,剃掉我的頭發,讓我了無遺憾的走!”


    黑獵眯起了眼睛,喝道,“滿足他!剃掉他的頭發!”朝江少品旁邊的劊子手發出指令。劊子手會意點頭,伸手扯住了江少品的頭發,舉起了那把奇特的利刃,“唰唰”幾下,江少品的三千煩惱絲應聲而落,紛紛墜落到他的麵前,就像他即將逝去的生命。江少品目不轉睛的瞪著自己的落發,不再說話。


    轉眼間,他就成了一個光頭,太陽穴上青筋暴凸,麵如死灰。他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劊子手手起刀落的那一刻。那一刻,他頭顱落地,噴湧的鮮血將注滿那個可怕的缽盂。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周永剛即將動手的一刹那,我高叫出聲,“慢著!”那一聲響徹雲霄,那一聲似乎喊破了我的胸腔,震得我的頭“轟轟”的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我,我成了目光匯聚的焦點。


    周永剛呆住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我已經分開眾人,穿過鬼魂,徑直向著行刑台上的江少品走去。一步一步,人鬼讓道,滿臉驚愕。我一邊走一邊扯掉了頭上的黑袍帽子,雨雪一時間就落滿了我的頭頂,在我的頭發上簪了一層層小小的白色花朵,我內心恐懼無比,卻也堅定無比,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必死無疑,但我沒辦法不這樣做,隻有這樣,才能吸引江老爺子和黑獵的視線,為周永剛營救江少品創造機會。


    江少品抬起了頭,從這一刻開始,他的眼睛再也沒有離開過我。


    我走上了行刑台,台上台下的人和鬼都慌亂成一團,我不知道我的出現為什麽這樣的引人注目,這樣的與眾不同?我隻不過是一個為友複仇、身無長物的弱小女子,為什麽這一刻,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一般,似乎已經等了很久,很久,所有的一切都已具備,隻是等我出現而已?


    當我立在行刑台上的時候,手握奇特刑具的劊子手跪了下去,垂著頭,不敢再看我一眼,端著缽盂的黑袍人怔怔的瞧著我,缽盂滾落到地上也渾然不覺,捧著法器的那人也搖搖欲墜,他手中的法器猛然之間炸裂了,碎成了一片片。


    江少品盯著我,站直了身子。我無法形容他臉上的表情,但我恍惚明白,這是命中注定。


    江老爺子睜開了眼,黑獵卻閉上了眼。


    我轉過身,抽出江少品給我的那把黑漆漆的匕首,割斷了他手腕上的繩索,從石台子上撿起了他的假手臂,給他裝了上去。江少品一言不發,盯著我,我走到哪,他的目光就跟隨到哪。


    我再次麵對江老爺子和黑獵老妖那一幹人。


    黑獵睜開了眼,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大聲吼叫起來,“梅成香,你終於出現了!”


    “是的,黑獵!”此刻的我,仿佛脫胎換骨一般,恐懼已經拋至一邊,我勇敢的迎麵上去,“我出現了!我是老天派來揭露你們的,今天,我要讓江少品相信我說的一切!我要讓所有的人鬼都知道真相是什麽,我要讓一切水落石出!”


    當我聲嘶力竭的說出這些話之後,江少品、江老爺子和黑獵的臉上都變了顏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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