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在黑暗森林的某個角落,在黑靈獸虎視眈眈的包圍之中,黑獵掐住了小風的一隻手,我捏住了小風的另外一隻手,我與黑獵一動不動的相互怒視著。此時的小風,就像一顆凹槽裏的彈珠,被兩股都很強勁的力量控製著,停滯在中間,不敢輕舉妄動,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隻見他兩眼發直,盯著前麵的那一群黑靈獸,麵部表情豐富至極,他的眉頭時而皺緊,時而舒展,時而茫然無措,他的麵孔時而猙獰,時而和善,時而麵無表情,他的肌肉時而繃緊,時而放鬆,時而軟弱無力……


    我不能放手,如果那樣的話,小風一下子就會完全被黑獵控製,如果黑獵得逞的話,他接著會控製黑靈獸,那些可怖的黑球一旦聽從他的命令發動對我們的攻擊,那麽我們最終都是死路一條,當然,我也猜到了,如果黑獵顯現出獲勝的苗頭,我們六個人當中,可能會有人投靠他那一方,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梁氏姐妹,於是,我的意念絲毫也不敢有所鬆懈,必須全神貫注的對付黑獵。


    江少品在我飛躍到小風身旁的那一刻,想要攔住我,替代我,去和黑獵麵對麵的較量,一旁的李天生手疾,使勁抓住了他的手臂,接著對他說了幾句話,“你要相信梅成香,她一定是有把握才去的,你去說不定會弄巧成拙,小風已經無法承受第三個意念高手的介入了,否則他會重傷而亡。我們還是在一旁靜觀其變,如有不測。再施援手也不遲。”江少品聽了他的話,感覺也有些道理。隻好按捺性子,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在一旁觀望著,渾身的肌肉作備戰狀態,如果一見我有什麽不利情況出現,便立即上前解圍。


    梁氏姐妹冷冷的看著我和黑獵,我能感受到她們心裏的矛盾,一方麵,她們可能巴不得我在這場意念之戰中死去,為她們的情感之路掃清障礙。另一方麵,她們又希望我能夠打敗黑獵。最好兩敗俱傷,我也跟著重傷不治,最終死掉。


    一開始,我還可以利用一晃而逝的空餘時間想一想這些無聊的問題,但緊接著,我不由自主的漸漸進入了狀態,冥想鬥法中,再也沒有精力和空閑去關注他們了。


    我和黑獵的鬥法進入到了白熱化的狀態。這場鬥法表麵看似風平浪靜。不動聲色,可是在這表麵的背後潛伏著極大的危機,可以說。生死就在一念之間。


    表麵上的戰場雖然是黑暗森林,但實際上,決定勝負的戰場卻是在夢境裏麵,因為清醒狀態下的意念之戰,我和黑獵誰也不輸給誰,隻是為難了小風。這也許是天意,我師父挑了這個純真的男孩子作為靈力較量的載體,在現如今的這種狀態下,他所承擔的角色已經無法更改了。我怕傷害到他,不敢讓自身的靈力恣意妄為,這給了黑獵可趁之機,這人本來就陰險毒辣,隻要一有機會,絕不會手下留情,所以,我的力量一有鬆懈,他就迫不及待的攻城略地,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戰況對我較為不利,但我卻仍然與黑獵旗鼓相當,不分勝負。我不禁覺得奇怪,隨即又明白過來,因為我隱隱約約覺察到有另外一股小小的靈力填補了我這一方的空隙,我知道,那是小風的靈力,他雖然受到我和黑獵雙方的意念控製,但他的潛意識裏感覺到了我對他的好,於是他不知不覺的發出靈力傾向於我,與黑獵氣勢洶洶而來的力量剛好形成平衡之態,因而,我和黑獵誰也無法打敗誰。


    漸漸的,黑獵開始使用殺手鐧,那就是製造一些夢境,妄圖擾亂我的心智,借機傷害我,打垮我,讓我慢慢陷入困境。


    他製造的第一個夢境是關於我的鬼友阿慧。


    阿慧會讓我思緒萬千,成為擊破我這條防線的一道極為有力的武器,因為我斷裂的記憶無法恢複,我的內心深處就會產生無法抑製的恐懼,我曾經給阿慧帶去過深深的傷害嗎?這一係列的問題是否會成為我與黑獵鬥法的羈絆?


    我不知道,無法預料,但我會試著說服我自己,戰勝我自己……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未曾來到這個異界的時候,在現世裏,我經常重複的做一個夢,一個變化莫測的夢,一個好像有幾層樓似的夢。在最先一層夢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懸浮的,我自己也是。我會在那裏看到一襲白衣的阿慧,她徐徐下降,裙帶飄揚,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憂傷,如同一個空靈,半透明的,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亮,四周仿佛是夜空,有細微的星光閃爍,整個畫麵寧靜、深邃、遙遠。


    但這一層的夢並不是恒久的,下一刻,它變了。我開始墜落,在呼嘯的空氣裏,我想抓住點什麽,可是,除了兩手空空以外,我依舊急速下落,耳邊是“呼呼”的尖利的風聲,我想,我可能必死無疑。但我沒有死,沒有那種重重撞擊在地麵上的可怕一瞬,沒有身體四分五裂的那一刹那的爆裂性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快淋漓的疼痛,徹底解脫的疼痛,我就這麽下墜著,似乎永遠觸不到底。我開始驚慌,忍不住喘息,我的人生就這樣了嗎?隻為了墜落而活,隻為了墜落而死?


    我心裏很清楚,無論是生存還是毀滅,是短暫還是永恒,對一個永遠呈墜落狀態的人來說,都隻不過是無盡的折磨,我寧願是過眼煙雲,我隻願孤獨地、堅定地在塵世中行走,如同一朵喘息的雲在藍天上悠閑而過,不久就了無痕跡,無影無蹤。


    阿慧在雲端靜靜的瞧著我,我看到了她眼裏的憂鬱,似乎在透露一種信息……


    我在墜落,猶如一個自由落體。那物體是我,我就是那物體。恍然之間,我有一種模糊而似乎冥冥之中就注定的預感,當我超過某一神秘的臨界點,到達那個虛無定態的世界,那個遙遠而微妙的世界的時候,我就會行走在渾沌的中央,螺旋式的太極之中。在這不斷延伸的螺旋裏麵,有著迷夢與現實的倒轉,回憶跟幻想的錯位。狂熱與冷漠的糾纏,清醒與沉迷的矛盾。在這最古老又最神秘的漩渦之中,我仿佛行走在雙魚咬合的陰陽兩極,左轉是夢,右轉還是夢。


    夢境裏的意識很混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但我可以感覺我對生命逝去的一種無奈和悲傷,似乎我的靈魂也跟隨著逝去了……


    時間在周而複始,宇宙在演進。生命在成長。生死在循環,亦正亦邪,時明時暗。我的靈魂在哪裏?在這螺旋式上升或下降的夢裏麽?真讓人困惑,我一直以為靈魂在我的眉心中間,可是它似乎不在那裏,不在我的腦子裏,那裏空空的,仿佛已經完全被莫名的黑暗吞噬,是噩夢麽?


    恍惚間,我感覺不是,因為在我敏感的內心世界,不時顯現出攝人心膽的神秘靈光,看著那浮客神遊的畫麵,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一點一滴的回憶起曾經的自己,猛然一驚,瞬間覺醒,時間仿佛是一瞬的旋轉走馬燈,可現世卻慢悠悠的晃過了一年又一年。我的故事、他的故事、你的故事,難道都從冬天開始,又到冬天結束?這些故事一步一步,從起因、經過到最終,似乎是破碎的,隻為著另外的一些破碎而存在?我從何而來?我會有何樣的經曆?一切終了我又能魂歸何處?


    這一刻,我驀然回首,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夢裏還是不在夢裏。


    在這墜落的過程裏,我隱約聽到了阿慧的聲音,“阿香,你所看到的真實的一切,其實都是虛幻的夢境,墜落,不管它是命運的永劫不複,還是我們的最終歸宿,請不要放棄!黑與白,錯與對,隻有當你站在夢幻與靈魂的終點的時候,你才會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異界的墜落隻不過是我的一段心路曆程,我也清楚,如果此時此刻,阿慧說墜落停止,那就一定會停止,因為這是阿慧所在的那個空間,結果,我聽到她幽幽的歎氣,說,不管是怎樣的夢,可不可以給你帶來一絲生活的希望?過去的悲痛,就讓它過去吧,昨天死了,明天還等著你呢!


    一切是美好的,卻又是詭異的,這就是我的第一個夢。在這夢裏,我學會了一招:剝開夢境的表皮,阿慧,讓我們一起超越自己,同時,我立下諾言,如果我醒了,我將不再恐懼過去,我一定會反擊。


    輪到黑獵了,我也給他製造了一個與他息息相關的夢境,這個夢能夠直擊他內心深處最黑暗的那個地方,黑獵,你一直在冷酷和孤獨中傷害別人,也傷害自己,你被你的欲望剝奪著,最後離希望越來越遠,這極有可能就是你的致命弱點。


    在這個夢裏,我讓黑獵做了一個生活的旁觀者,他自以為是,他驕縱自大,他野心勃勃,可是他將永遠失去家的溫暖,失去親人的關懷,失去享受天倫的樂趣,因為,無窮無盡的欲望會逐漸吞噬一個人的靈魂。


    黑獵笑了,梅成香,你以為這樣的一個破夢境就可以打敗我?你錯了,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我不言不語的望著他,知道他的嘴唇邊上不經意的出現一絲不自然的抽搐,眼中的某種情緒一閃而過。


    我忽地感覺這個夢境的能量在暗暗的增加:黑獵,你的整個生命被這些無生無死的欲望所吞噬,到最後,隻會剩下讓你絕望的東西,你活著的時候無法享受美好,死了也得不到,你是冰冷的,快要石化了,你會永遠被你自己的殘酷夢境嘲弄。


    梅成香,你不知道嗎?我黑獵不需要夢境。我本身就是厄運,就是噩夢,我還會怕它們嗎?你以為我和你會像兩個傻乎乎的學者麵對麵的坐著,帶著笑容的來探討人生?還有,我告訴你,永生是我一輩子的追求,當我得到了那筆寶藏之後,你就等著在冥界好好的仰望我,做我的奴隸,恭敬的稱呼我“主人”吧!哈哈哈……


    看來,這對黑獵無用,較量仍須繼續進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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