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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裴琪精神怏怏的,可能是昨夜鬧得太晚沒睡好,三娘怕他這會睡下會積了食,想起以前曾答應他演影子戲,便讓秋茗去把裝剪影的匣子拿來,喊了辛荷等人來布置屋子。


    裴琪聽到後果然很興奮,嚷著和秋茗一起去拿匣子。


    一整個上午就在《沉香救母》、《孟母三遷》、《大鬧天宮》中度過了。


    三娘演了兩出,便讓秋茗接手了,裴琪偎在三娘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幕布看,不時指揮秋茗“再跳,再跳。”――是《大鬧天宮》;“搬房子,搬房子。”――是《孟母三遷》;“砍山,砍山。”――是《沉香救母》。


    鄒媽媽進來稟事的時候瞧見的正是這一幕,她的心裏微微觸動。


    圍住次間的垂地帷幕漏進了光,很容易察覺,三娘望過去,見是鄒媽媽,低聲交代綠珠照料好裴琪,便帶著辛荷去了外間。


    “查到了?”三娘落座後指了一旁的錦杌給鄒媽媽,笑道。


    那日鄒媽媽從外院回來已經到掌燈時分了,進了屋裏就遣走了其他的丫鬟,單獨和三娘說了半個時辰,三娘才知道她這幾日一直在查自己被騙去別院的那件事。


    鄒媽媽是府裏的老人兒,雖然有兩三年的時間沒在府裏露過麵,但憑著先太夫人陪嫁丫鬟、裴澄奶娘的身份,依然有很多老關係在,查起來倒比三娘暗夜摸燈似的方便得多。


    鄒媽媽與三娘一樣,一開始是把目光對準了西院,但幾日下來,一無所獲,她便想到既然報信人是先來的茂國公府,門房那裏必然是要有人稟到內院的,是誰去回稟的。誰接到的信兒,那段時辰裏還有誰接觸到了報信兒人,都是能夠查到的,這樣循線追索,總是會出現些蛛絲馬跡的,果然就被鄒媽媽猜到了。


    門房是叫了外院專管傳信的呂婆子親自去的邱姨娘那裏,因沒找到人,當時便讓呂婆子告訴了報信人。


    既然這樣報信人依然找到成府,必然是中間有人做了手腳。


    就有媳婦子來報鄒媽媽。說是那日報信兒的婆子來時,有人瞧見水杉送三夫人的娘家人離去。


    “水杉是和那個婆子說了幾句話,但她沒有直接回三夫人的院子,反而是去找暖菱借了幾個鞋樣子。水杉回去後。三夫人沒有任何動靜。”鄒媽媽神色淡淡的看著三娘,似乎隻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三娘覺得匪夷所思:“麥姨娘?”


    誤導報信人的那個人居心叵測,膽大包天,絕不是以姨娘的名義戲耍她,讓她顏麵盡失這麽簡單。


    麥姨娘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懦弱順從和這件事似乎格格不入。


    “二爺身體底子弱,私下裏麥姨娘也曾找郎中看過,說是娘胎裏沾染了藥物,損了筋骨。夫人,可知道是怎麽回事?”


    三娘語塞。是啊,麥姨娘也曾大膽的做過“熏香”的事,自己實在不該先入為主。她點點頭,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


    “沒有孩子的姨娘在府裏就像浮萍,無根無蒂,最終的下場就是易安堂孤獨淒老。”鄒媽媽語調稍微有些低沉。“這是易安堂的太姨娘們經常感歎的話,麥姨娘與易安堂來往密切,所以後來有了二爺,也並不奇怪。”


    “劉姨娘那日偷偷出去,是不會走與邱姨娘相近的前門。隻會從後門出去,要經過麥姨娘的院子,麥姨娘知道劉姨娘那時不在府中是情理之中的事。何況。水杉從暖菱那裏走後沒多久,暖菱就去了易安堂。”


    鄒媽媽的話隱隱指出當年麥姨娘越矩的舉動是受了易安堂的點撥,而別院事件似乎也與易安堂有關。(.好看的小說)


    “媽媽懷疑是易安堂的太姨娘?”三娘疑惑道,“我與太姨娘們素未謀麵,更是沒有任何利害關係,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來有什麽道理?”


    “老奴在莊子上見過一些無賴佃農,因為主人家對他們不厚道,他們便把肥田禍害了,硬生生折騰成瘦田。”鄒媽媽扯動一下臉皮,似笑非笑道,“沒有生養的姨娘老後遷到易安堂是先太夫人的主張,那些太姨娘對大房和二房生出怨懟,夫人覺得會沒有道理嗎?”


    此事牽扯到先太夫人,三娘不好評論,卻對鄒媽媽語氣裏有維護太姨娘的意思頗為好奇,她不是先太夫人的陪嫁丫鬟嗎?怎麽會胳膊肘往外拐?


    “媽媽似乎對易安堂很熟悉。”三娘笑得很無害,八卦的味道在她端茶垂目的一瞬間掩了下去。


    鄒媽媽認真的瞧了三娘一眼,正了正臉色:“這件事怎麽處置,還望夫人示下。”


    很不給她麵子的直接避開,三娘小小的鬱悶了一下,認真的試探道:“依著媽媽的意思,該怎麽辦?”


    鄒媽媽答得十分幹脆:“老奴一切聽夫人吩咐。”


    三娘莞爾一笑,這個鄒媽媽挺有意思,明明心裏有維護,說出來的話卻又有一股赴湯蹈火的架勢。是明哲保身的生存方式,還是寧願要在心裏保留一份明淨?


    看著鄒媽媽硬繃繃的臉,三娘倒願意相信是後者。


    “太姨娘怎麽說也是長輩,公開了這件事誰的臉上都沒光彩,可是也不能就這樣裝聾作啞,免得有些人借了太姨娘的名義會得寸進尺,總得有人把這層窗戶紙桶開,還要麻煩鄒媽媽走一趟。”三娘佯作沒見到鄒媽媽愕然的神情,一路說下去,“明日大嫂讓我幫著做冬至團,我想讓您跟在身邊,若有什麽差錯,也能及時指正。”


    “謝夫人賞識,老奴盡力而為。”鄒媽媽收了驚愕,臉上添了些不太明顯的笑意,“老奴這就去易安堂。”


    三娘笑著點點頭。


    從別院回來的時候,三娘其實已經不打算深究此事,別說她越來越覺得裴府沒她想象的那麽簡單,就是姨娘之間也夠她費腦筋的了,與其攪起府裏不知多深的渾水,還不如靜心以對。


    如今作祟者擺在了明處,就更省心了,順手送鄒媽媽個人情,三娘覺得還是很劃算的。


    心情愉悅的等著辛荷擺上午膳,因張婆子今日都會待在莫姨娘的院裏,三娘便讓綠珠去請了楚姨娘來一起用膳。


    裴琪瞧了那麽長時間的影子戲,不僅不疲累,反而興致勃勃的給三娘和楚姨娘講起來。


    正說的熱鬧,綠綈臉色複雜的走了進來:“夫人,老爺請您去醉香樓。”


    屋裏安靜下來,裴琪嘰裏呱啦講故事的聲音也慢慢弱下來。


    三娘目光在綠綈臉上打摩了一會兒,才散淡一笑:“好。綠綈陪我去,你們都留在家裏。”


    說著,特意撫了把裴琪的小臉:“琪哥兒在家好好跟著楚姨娘,母親去去就回來,好嗎?”


    裴琪眼珠骨碌碌轉了轉:“琪哥兒喜歡金絲雀酥。”


    感情還學會討價還價了!


    大家都抿了嘴笑,三娘也忍不住笑道:“好,還有豆黃、棗泥糕,也一並給你買來,好不好?”


    裴琪一陣歡呼,喊著唐海二的名字就要出屋,三娘忙讓秋茗跟上去。


    換了身真紅色刻絲短襦,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插上赤金銜紅寶石步搖,三娘先去榮沁居跟太夫人說了去向,才帶著綠綈到垂花門上了早已備好的牛車。


    醉香樓在南市最繁華的地段,整整占了半條街,“醉香樓”三個泥金燙字龍飛鳳舞,想讓人忽視都難。


    這個時辰正該是酒樓人流客滿的時候,醉香樓卻是大開正門,卻由幾個壯碩的漢子守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去,隻留了側門供人進出。


    牛車繞過正門,進了北側門,在一個葵洞門前停下。


    三娘扶著綠綈的手下了車,就見穀一候在車旁躬身行禮:“奴才見過夫人,老爺留了後院雅間,請夫人先隨奴才過去。”


    三娘點了點頭,帷帽上的珍珠流蘇尾串隨著她的動作有些輕微的蕩漾。


    穀一在前引路,三娘主仆隨後跟著,進了葵洞門就是一條青磚甬路,有些磊疊的山石擺在一旁充景,偶爾有人在他們身邊走過,恭敬的和穀一打過招呼,眼神都在三娘主仆身上飄過,可見穀一是常來這裏的。


    走了有半柱香的時間,三人又過了月洞門,才瞧見一個小巧的院落,院裏除了翠竹勁鬆再沒有其他的花草,在這萬物凋零的時節,別有一番看頭。


    穀一把三娘引到正堂,便悄然離去。


    堂內隻有一張方案,幾把紅木交椅,一看就是待客用的。


    三娘不知要在這裏等多久,瞧著西側有耳房,撥開軟簾見有方鋪了團花錦墊的矮塌,心裏微喜,便歇在了這裏。


    綠綈提了熱水進來,找來茶盅、茶壺,沏了熱茶給三娘。


    一盅茶下肚,三娘覺得四肢百骸漸漸有了暖氣,車上雖然也是遮擋得嚴實,卻也抵不過寒氣侵體。


    舒舒服服的連飲了三盅,三娘才笑道:“你常來這裏嗎?”


    是看她能熟練地找出東西來嗎?


    綠綈也不隱瞞,一五一十道:“奴婢和綠珠進京後,在這裏住了一段日子後才進的國公府,偶爾隨老爺出來辦事,有時也會在這裏落腳,說起來,奴婢對這裏也是比較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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