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裴琪興奮的拍著小手跳起來,“一起沐浴,一起沐浴。”也不再顧及裴澄瞟過來的警告眼神了。


    聲音透進三娘的耳朵裏,震得她整個人渾身一顫,忙跑過去捂了裴琪的嘴,向裴澄僵硬一笑:“妾身這就讓綠珠過來伺候老爺沐浴。”抱起裴琪匆匆去了外間。


    等裴澄從淨房沐浴出來,卻隻見鄒媽媽守在外頭,便問了三娘的去向。


    “夫人和四爺去了浴室門。”鄒媽媽似笑非笑的瞧了裴澄一眼,“夫人拗不過四爺,就讓丫鬟們備了熱水、摘了些梅花,說是要親自幫四爺沐浴。”


    裴澄不自然的咳了一聲,嚷著屋裏黑,讓綠珠把燭花撥亮點,自己則轉身回了裏間。


    鄒媽媽微微露笑,幾年沒見裴澄露出過這樣的性情了?好像還是從先國公仙去後吧……


    第二日起床,三娘手腳有點發軟,好歹在辛荷的服侍下穿戴整齊了,就見卷進一陣寒氣,裴澄神清氣爽的從外麵進來。


    三娘坐在銅鏡前理著鬢角,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辛荷急得暗暗扯了三娘兩下,都被三娘不著痕跡的遮掩過去了。


    裴澄也不怪,隻笑眯眯的等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三娘說話,全然不見昨夜的激情孟浪。


    請過安,在梧桐苑用了早膳,三娘依然隻帶了鄒媽媽去大夫人院子的花廳,聽大夫人處理事務。


    三娘原本看大夫人性情溫和婉約,隻當她當家也是和風細雨,連著在花廳旁聽了四五天,發覺那幫管事媽媽在大夫人麵前對答如流,私下裏不知用去了多少工夫;有那回話稍有磕巴的,大夫人一個眼神丟過去,那人立即誠惶誠恐起來,可見大夫人素日的威信。


    “對小丫鬟什麽的隨意些不打緊。反而她們會當你平易近人;對自己身邊著重的人,恩威兼施才能讓她們對自己忠心又不至於越矩;對這些管事媽媽們,你就決不能掉以輕心,一言一行需要著重思量……”


    有一日,大夫人在花廳處理完所有事情後,和三娘閑坐說話的時候,直接指點她待人接物的準則。三娘雖然不是十分認同,卻能感受到大夫人拳拳真心,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則是感激,除了祖母,還不曾有第二個人對她如此費心教導的。


    除塵、準備祭品、換桃符……新年如期而至。


    大年初一,太夫人、大夫人按品大妝。三娘、四夫人和元娘送兩人到垂花門上了車,三人才帶著丫鬟婆子們緩緩回了各自的院子。


    見暖菱低眉順眼的立在屋簷下,手裏捧著三隻荷包,其中有一隻鬆了口,露出一角畫了符咒的黃色紙張,三娘微微一愣,想了想,轉身去了東廂房。


    楚姨娘還沒起身,聽說三娘過來了。翻身就要起來,被走進來的三娘一把按住:“我是到你這本來就是躲麻煩的,若是因此擾到你,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楚姨娘仔細打量一番三娘,見她麵上掛笑,眼裏卻異常冷峻。沒有堅持起身,讓紅綃拿了兩個落日餘暉迎枕,她和三娘並排躺下,關切的問道:“夫人躲什麽麻煩呢?”


    “是三夫人。”三娘對這個護著自己長大的丫鬟從來都是當姐姐看,無奈的笑道。“張婆子說有三房的丫鬟介紹麥姨娘認識了夙成寺的介靜師太,麥姨娘在自己房裏安了菩薩。不過才五六天的工夫,麥姨娘就見誰都送一道平安符。剛在屋簷下見暖菱手裏又拿過來三道符,我就躲你這了。”


    “這個介靜師太還真厲害!這麽短的時間……”楚姨娘驚呼一聲,又驀的閉上了嘴,表情怪異的望著三娘。


    三娘會心一笑,她曾把大業坊的事當作笑話說給楚姨娘聽過,楚姨娘可能是跟她想到一塊去了:上次的事水杉脫不了幹係,這次又是三房的丫鬟介紹的人,讓人不多想都難!


    三老爺裴沅言辭行事處處針對裴澄,三娘也是看在眼裏的,若說三房沒有什麽想法她怎麽都不會相信,可是,無論大夫人還是裴澄都沒有跟她遞過一言半語,她也就隻能當個醉翁,時時防備著就是了。


    今日麥姨娘前來,不管是為了接近裴澄,還是找了介靜的由頭向她賣好,她都不打算理會。


    楚姨娘瞧三娘神色平和,笑容莫測,知道她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便撇下這件事,說起了素如和春秀的日子。


    殷老太太壽辰時,三娘私下拜托殷正豪查到了兩人的下落,素如跟了殷府大興田莊的小管事,春秀則配了鋪子上一個機靈的夥計。三娘派人見了二人,知道她們過得還好,心裏踏實下來。閑來無事,也與楚姨娘順嘴說幾句。


    直到辛荷來稟太夫人等人從宮中回來後,三娘才離開東廂房,見隻有裴澄和裴琪穿戴齊整從正屋裏出來,便笑著一起去接了太夫人等人。


    先去開了祠堂祭祖,然後一家人熱熱鬧鬧聚在一起吃了團圓飯,各府的拜帖便紛紛遞了進來。


    茂國公、裴沅、裴澤去了外院,大夫人要打理府裏事務,拉著三娘回了她院子的花廳,四夫人和元娘以及小輩們都留在了榮沁居陪太夫人說笑。


    直到用午膳的時辰,三娘才帶人回到梧桐苑,卻看到裴澄四平八穩的躺在裏間床上看書,不由驚咦一聲:“老爺沒有去外院待客嗎?”


    聽說今日來的都是朝中臣僚,也難怪裴沅主動要求去接待了。


    “不打緊,一句‘喝花酒去了’就揭過去了。”裴澄不以為意,手中的書翻了一頁,“敢來國公府拜年的,不是受命於皇上就是無關緊要的人物,何必浪費時間?”嘲諷的語氣很濃。


    三娘不好接口,瞧見錦帳四角垂掛的栗色流蘇小香囊,心裏一動,笑道:“也不知木姨娘的病如何了,妾身再派人送些藥材過去吧?”


    木姨娘曾讓丫鬟送過來幾個小香囊,說自己精神不濟,隻能做些小東西孝敬三娘。


    “過猶不及,太子畢竟還是太子。”裴澄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


    三娘卻是聽懂了,若驟然打壓太子送進來的人抬高二皇子的人,做的未免太明顯,太子若下位與二皇子還好,如若不然,豈不是給了太子再次警惕茂國公府的機會?這也是他去邱姨娘院裏歇了一夜的關係吧?


    三娘問那句話本就是個試探,聽到裴澄話裏似乎別有含意,腦子飛速轉動:聽太夫人說起的舊事,茂國公府要想重新有安寧日子過,皇上那裏自不必說,太子就是一大關。裴澄表裏不一這麽多年,又專挑了‘浪蕩’這條路……大業坊瞧著太子爺和裴澄、秦朗、姓李的這類人廝混在一起……跑進醉香樓小院耳房的那個有些脂粉氣的男人……


    三娘忽然覺得自己的呼吸短促起來,忙拿起幾案上的溫茶喝了幾句,心裏才算安定下來。


    裴澄察覺到三娘的異樣,也不再裝著看書了,收起嘴角的一抹笑,起身走過來:“怎麽了?”


    抬頭就望進那雙略帶關切的平靜的桃花眼中,三娘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茶杯,暗暗縷順呼吸,待自己平穩下來,三娘才踮起腳尖慢慢靠近裴澄耳邊,低喃:“老爺是要做霍光嗎?”抑製不住的顫抖在聲音裏擴散。


    那雙桃花眼陡然變得陰鷙如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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