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氏回去了之後,正在屋裏兀自哭得傷心。心想著說到底是自己這個做娘的不中用,不僅自己在家沒地位不說還連累榮瑾在這裏也吃苦。


    顧氏見了自家奶奶剛一回來就將自家悶在屋子裏,什麽話也不說,隻一個人抹淚,心裏也曉得是九小姐那一出鬧了事情。又聽了方氏隻字片語的埋怨,心中早已明白了七八分。九小姐命苦,親娘死得早,好容易得了自家主子的撫養。可,性子乖僻,也不討人喜歡。這樁婚事,本來就是刀尖上懸著的事情。若不是老爺那時為了鹽運走投無路,迷了心竅,就是打死了也不會將九小姐這樣性子的人嫁過來。


    原先來的第一日,她見了二房裏井井有條,二爺又不收同房,心裏跟著也為九小姐高興。可,這還沒過幾天,就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看來九小姐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顧氏寬慰了自家奶奶幾句,連著請來了韓子俊過來。韓子俊知道母親的脾氣,但凡有什麽事情,她總想著是自己的錯,老是將錯處都攔在自己身上,這回怕是又鑽進去想不開了。


    韓子俊這一來,方氏忙擦了眼淚,好生讓他坐下。


    韓子俊眼見方氏眼角猶帶淚光,心裏也不好受。他雖和榮瑾不甚親近,可到底是血肉至親,聽了這樣的事情,怎麽能不氣憤呢。可氣憤歸氣憤,他終究拿人家沒辦法,誰叫自己無功無名,拿什麽和人家比呢?


    方氏見了韓子俊麵色深沉,眼中多有不甘,又想起榮瑾病怏怏躺在床上的樣子,一時間眼淚就淌下來了。


    顧氏忙不得一遍遞帕子,一遍道:“奶奶,您可別哭了。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定是要生氣了。”


    方氏一遍哭,一遍賭氣般道:“還提這些做什麽?我不過是個擺設,那騷狐狸才是真的韓夫人。若不是顏麵擺在那裏,恐怕來京都的便不是我,是那狐狸精了!可憐,我的瑾哥兒連命都要沒了,他這個當爹的,卻還隻顧著風花雪月。你看看,他將那狐狸精安置在京都的別院裏,便日日不見人了。我如今就算死在這裏,他也不會知道的。”


    韓子俊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位父親的風流行徑。韓策盛原本年輕時生英俊,惹得不少女子芳心暗許。後來,接管了家族,這才收斂了心思,可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偏房妾侍帶回來。這些年來,房裏人也是不斷的換,可也沒有起心思再封姨娘的。韓子俊倒是不怎麽在意。畢竟是他老子的私事,他這個兒子輩的哪有別這樣的心思。


    不過,早兩年,五姨娘章氏的表兄新晉了官位,擢升為吏部侍郎。這便讓韓策盛對她分外寵愛一些。這些個房裏事情大家宅院裏本不算什麽。若是章氏是個安分守己的還好,可偏章氏還是個喜歡到處生事的。這些年裏沒有少給院子裏的其他姨娘受氣。就連方氏出麵,她也不肯給台階下。韓策盛寵著她,將這些個都不當是錯處。有時,方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在韓策盛旁指點幾句,韓策盛也會冷落她一陣。可沒過多久,兩人又好到一處去了。方氏對著事情是既無奈,又無力。


    這回韓策盛來得遲也是因為五姨娘在家中鬧別扭,隻好留下來哄著她,更是為了讓她舒心,特地將她帶來京都。雖然這人是沒進宰相府,可到底是親家,章氏一進京的消息,一早就傳到了孟家人的耳朵裏。


    方氏是腆著臉親自去求了孟時騫莫要提起這件事情。為的就是讓她這個本就心思多的女兒不要再操心。結果,這一頭沒出事,那一頭便出事。方氏當真是想哭死了算了。


    韓子俊卻道:“母親,您既然如此不平,為何不到孟夫人那裏求個說法。”


    方氏抬起頭,左右狐疑似的看了一番,壓著聲音道:“榮瑾嫁過來時出了那樣的事情,我哪有臉麵去說這個。還求他們千萬便查起那事。”


    想起當日的事情,母子皆是沉默了一會兒。


    半響,方氏也算是哭完了,起身整了整衣衫,對著韓子俊道:“俊兒,我這哭過了也就罷了。真正苦的是你妹妹,你有時間就多去瞧瞧她吧。”


    韓子俊點點頭,方氏又道:“這幾日和時騫在一起,你可見了什麽人?”


    原來這方氏這次來,心裏也是打好了算盤的。方氏娘家不是什麽有權有勢的人家,自然沒有出路可循。可孟家不一樣。方氏這次來本該是帶上長子和次子一同來的。不過,方氏私心裏自然不想讓韓先傅來這種大場麵,結識官場中人。自然是千萬般推脫,非要將他留下看管鹽號生意。方氏心裏算盤打得響亮。有孟時騫的引薦,有韓家的財力,自己兒子也是學識淵博,定能拜入名師門下。


    談及這幾日,韓子俊自然麵上含笑,心中澎湃不已,“這幾日,我和時騫妹夫見了許多朝中有名的大臣,也會見了甄夫子和孔夫子幾位大師,受益匪淺。”


    方氏忙問道:“可有拜入哪位大師門下?”


    韓子俊的眼神暗了暗,避而不答道:“我和幾位大臣相談之後,隻覺得頓時眼界開闊了許多。這次來京都,當真是來對了。”


    方氏見韓子俊避開了話題,心裏也明白了,便不在多問,隻是神情黯淡了些許,不似方才一般開懷。


    方氏送了韓子俊出去後,便打算去榮瑾那裏看看。


    可人一到門口,便得了紫鳶的口信,說是孟時騫正在房裏衣不解帶的照顧。方氏是過來人,新婚燕爾,自然不做打擾,便掉頭往回走。


    一回屋子,卻發現顧氏正在收拾東西。那顧氏見了自己奶奶又返了回來,大抵以為又出了事情,小心給奉了茶。方氏吃了茶,看著屋子裏送來的幾張上好的狐皮和一隻千年人參,隨口便道:“這些個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顧氏陪著笑道:“這是方才孟夫人叫房裏丫頭送來的。說是親家來了也沒什麽好東西做回禮,便隨便挑了些,還望奶奶不要嫌棄。”


    “將東西拿過來,我瞧瞧。”


    顧氏將原先打算收起來的狐皮又給攤開來亮給方氏看。那狐皮說是隨便挑的,可哪一塊看起來都不是隨便挑的。毛皮柔軟,油亮順滑,一瞧都是上等的好貨。方氏到嘴邊的笑,不知怎麽的晦澀不堪,嘴角似有千斤重,怎麽也提不起來。半響,方氏起身道:“叫轎子準備著,我去還得去謝禮。”


    顧氏見慣了方氏氣得哭哭啼啼,這會子受了這樣的禮,她沒事兒人一般,還周到的打算去還禮,這顧氏可就納悶了?難不成幾十年的脾氣一下子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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