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的話沒有說出來,鳶屏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她點了點頭,算是篤定了她的想法。[]


    一抹回憶同時在兩人腦海中浮出,越漸清晰。


    鮫人族的族長名為海璐,族人遭受滅頂之災時,她已經被人類困住了。海璐領導鮫人之時,鮫人混跡在人類中的事情還沒有被人類發現,人與鮫人之間更沒有大規模的衝突,這場滅頂之災,來得實在太過突然。


    人類對鮫人的習性似乎極為熟悉,他們捕殺鮫人之時,向來從幼體下手,火更成了他們攻擊的主要武器。南王府對此次的剿殺幾乎傾巢而出,他們不僅捕殺陸地上的鮫人,更是派出大量高手前往南海剿殺鮫人。南海在那段時期迎來了最大的動蕩,一場大戰交涉下來,鮫人族幾乎死傷殆盡。


    南海之中,幻獸繁多,鮫人族並不是海裏的霸主,落井下石這種事是連低等生物都懂得的道理,鮫人族在海中一路退守,不僅要謹防人類的襲擊,更要謹防其他幻獸的攻擊,可謂是腹背受敵。黑藻淵是鮫人族退守的最後防線,黑藻淵的地形瑰麗,險惡叢生,很少有生物涉足,這裏成了鮫人族避難的最佳場所。


    黑藻淵很深,除了水族生物,就算是人類中的絕頂高手也不能在黑藻淵待上過長的時間,就這樣,人類對鮫人的襲擊弱化了,久而久之,人類也就放棄了攻擊。黑藻淵中的黑藻有著很強的攻擊力,它們能夠保障餘下鮫人的絕對安全。


    一場大戰之後,鮫人族中剩下的族人已經不多,更絕望的是剩下的族人中都是已經有過孩子的,而她們的孩子大都已經死了,這讓所有餘下的族人心裏更添了一絲陰霾。


    就在大家絕望之時,海璐回到了黑藻淵,那時她已經渾身都是燒傷,已然活不了了,回到黑藻淵不過是意誌的支撐。海璐召集族中長老護法議事,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對不起。


    族人的災難是她招致的,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男人,她明令族人,從此以後,任何族人不得與人類男子產生感情,違者族規伺候。為了和她愛的那個男人廝守,海璐割掉了自己的耳鰭,諷刺她的卻是,那個男人仍舊辜負了她。


    死前,她狂笑,說出了自己的女兒仍在世上,若是能夠見到她的耳鰭,那麽她的女兒必然也能找到。但是,在臨死之時,她仍然沒有說出那個辜負她的男人是誰,她還在保護他,也在保護自己的族人。


    族人之中大部分是被大火燒傷的,鮫人的眼淚能夠治愈很多傷口,卻惟獨不能治愈她們自己身上的燒傷,所以,能夠撐過死門關的族人少之又少,到得最後,隻剩下魅姬與鳶屏兩人了。


    魅姬和鳶屏原本隻是兩個小小的護法,但是在最後一名長老臨死之前,已經將她們提升為了長老,並囑咐兩人一定要找到族長之女,讓她繼任族長,讓鮫人族得以延續。


    回憶著這些事,魅姬沒有再次阻止鳶屏,她明白這一切的事實,隻有找到海璐之女,鮫人族方才不會遭受滅絕。


    “我立即去南王府一趟,你還是在黑藻淵等候著,我若是回不來了,你一定不要放棄,繼續尋找尚存的族人,我相信,我們鮫人族是不會那麽容易滅絕的。”鳶屏即刻已經做出了決定,堅定地對魅姬說道。


    魅姬很是擔憂,她秀眉緊蹙,急切地說道:“不行,太危險了,我和你一起去,那樣勝算會大一些。”從魅姬的語氣中,她顯然已經將人類看做了惡魔。


    鳶屏搖了搖頭,說道:“此次隻能我一人前去,我能夠感應到族長的氣息,而且我一個人前去不會驚動人類,你放心吧!”


    魅姬正欲繼續阻止,但是鳶屏的身影已經憑空消失了,看來鳶屏也是一個幻師。魅姬沒有辦法,隻能在黑藻淵焦急地等待著。


    ……


    南王府內,全老頭依舊在照應著絳嫣的病情,絳嫣的呼吸已經極其微弱了,若不是她的脈搏偶爾跳動一下,全老頭真的會以為她已經死了。看著絳嫣年輕的容顏,全老頭不禁搖頭感慨,可惜了這孩子呀!她突然又想到了慕兒,那個丫頭也已經失蹤了好幾天了,現在也是吉凶未卜,或者也是凶多吉少,想到這些,全老頭又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全老頭,藥來了!”就在這時,小坤兒打開房門,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絳嫣姐姐怎麽樣了?”小坤兒的聲音很輕,這幾天下來,他仿佛成熟了一些。


    “唉!”全老頭搖了搖頭,說道,“藥拿過來吧!”


    小坤兒已經從全老頭的話語中聽出了端倪,他把藥遞給全老頭,在一旁安靜地站著。


    “戰無殤那裏也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你說慕兒她能鑽到哪裏去?”小坤兒抱著手臂,若有所思地說道。


    全老頭專心地喂著藥,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絳嫣一口藥都沒有吞下去,但是全老頭還是在一點一點地喂著,或許這樣能夠求得心理上的安慰吧。


    “全老頭,你好好喂,都灑出來了,讓我來。”小坤兒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主,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沒話找話說,一邊說著還一邊要拿過藥碗來。


    就在他跨出步伐的時候,全老頭手裏的藥碗也摔在了地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接著便暈了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房間裏,一處空間突然波蕩起來,一個白色的身影憑空出現,正是鳶屏。


    她先看了看地上的藥碗,搖了搖頭,人類的藥物其實就是廢物。她又向床上望去,一張絕美的容顏印入眼簾,她所感應到的族人正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看到她傷得如此之重,鳶屏不敢作過多停留,她扶起絳嫣便消失在了房間裏。


    鳶屏剛剛消失,房間裏的一滴水珠也隨之蒸發了,那是透明人的征兆。


    不多時,房間裏便走進了另一個人來,正是重影,他是被藥碗摔在地上的聲音驚動的。重影身著一襲黑色勁裝,看著橫躺在地上的全老頭和小坤兒兩人,眉頭深鎖,再看向床上之時,心裏大駭,絳嫣消失了!


    重影不知道房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雖然絳嫣的失蹤於他並無太大關係,但是絳嫣正在重傷期間,她自己離開守衛森嚴的南王府是不可能的,顯然是有人劫走了她。既然有人能夠任意出入南王府,這就不得不引起重影的注意了。這種事有關南王顏麵,他不敢大肆宣揚,卻也不能放肆不管,最終將小坤兒和全老頭兩人丟給金、風二老詢問,自己則站在王府內外秘密查探著。


    ……


    穿越空間是幻師具備的必要能力,鳶屏沒過多久便將絳嫣帶回了黑藻淵,此次的順利是她自己也不曾想到的,沒想到南王府中的高手越來越少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南陸已經易主了,那些實力強橫的老妖怪早已經隱逸了,哪裏還會在意她那檔子事。


    鳶屏回到黑藻淵時,魅姬正在焦急地踱步,慕兒也在此刻清醒過來。


    “你回來了!”見到鳶屏,魅姬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看著鳶屏扶著的女子問道:“這就是族長之女。”


    “是的,她已經傷得很重了,再不施救就來不及了。”鳶屏擔心絳嫣病情,著急道。


    “她這是燒傷,好歹毒的人類!”魅姬向慕兒投去了一抹怨恨的眼神,慕兒是知道絳嫣的真實身份的,她以為人類肯定因為絳嫣是鮫人,方才施以這般毒手的。


    慕兒剛剛清醒,一抬頭便接收到了魅姬怨恨的眼神,她以為魅姬仇恨心起,馬上又要對自己動手了,可是當她看到旁邊的絳嫣時,心裏立即明白了幾分,照這種情況看來,絳嫣的身份八成就是鮫人了。慕兒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雖然自己早就猜到絳嫣的身份,可是當這個事實呈現在她麵前時,又覺得那麽不可思議,讓人不得不信卻又不敢信。


    “小姐。”慕兒的心情此刻是五味陳雜,最終隻是低聲喚了一句。


    鳶屏與魅姬兩人已經將絳嫣擺放在一塊平整的礁石上,兩人在絳嫣身側坐下,雙手撚訣,體內氣流流轉,她們身旁的海水也隨著兩人幻氣轉動,形成了兩個極為玄異的漩渦。她們將手掌貼於絳嫣的兩條手臂上,體內幻氣源源不斷地朝著絳嫣體內輸送,饒是如此,絳嫣仍舊沒有什麽變化。


    絳嫣現在隻算半個鮫人,鮫人幼體隻有在族人的引導下方才能夠完全轉化成鮫人,這個過程叫做幻化。鮫人的燒傷本是無法治愈的,但是在經曆幻化之後,鮫人等同於獲得新生,所有的傷病都將不治而愈。鳶屏和魅姬顯然對此十分了解,她們現在正在輸送幻氣引導絳嫣體內沉睡血脈的流動。


    慕兒看出了兩人正在救治絳嫣,心裏十分緊張,絳嫣的生與死就完全掌握在鳶屏和魅姬手中了。


    時間一點點逝去,轉眼兩個時辰已經過去了,鳶屏和魅姬像是已經完成了血脈的開拓,兩人同時收手,略微調理後輕吐氣息,顯然是完成了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慕兒以為她們已經完成救治了,心裏十分激動,但是見到絳嫣仍然沒有動靜之後,她的心馬上沉到了低穀,難道救治失敗了。


    “兩位前輩,為什麽小姐還沒醒?”慕兒著急地問道。


    兩人都沒有說話,魅姬狠狠地剜了慕兒一眼,鳶屏則閉上了雙眸,不一會兒,兩行血淚從她眼中流出,然後匯聚到下顎,滴下時已經成了一顆飽滿的珍珠。慕兒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眼裏滿是驚駭之情,繼而想到了那句話,“南海有鮫人,泣淚如血,淚凝成珠,能解百疾。”


    鳶屏接住淚珠,單手緊握,體內幻氣流轉,淚珠竟被她捏成細粉,均勻地灑在了絳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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