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瑜媳婦雖想替王篆香拖延些時候,可她也不敢瞞著不報。(.無彈窗廣告)出了流桐院,便往攬翠峰峰頂的小花廳趕去。老太君自吃過晌午飯,便領著各家的太太、奶奶往那裏吃酒賞花,順帶著聽曲兒。


    花廳外滴水簷上,等著一溜聽使喚的小丫頭,她們或是坐在廊凳上翻繩,或是立在廊下逗著籠中的鳥雀,或是圍成一團比誇針線。見了常瑜媳婦,都笑著迎上來:“常嫂子好。”說話間,便有小丫頭打起了暖簾。


    常瑜進了屋子沒敢直接內間,隔著紫榆木的仕女屏風往裏邊探了探了頭。但見滿屋子的太太、奶奶都在老太君身邊湊趣。衣飾華麗的王篆香像隻花蝴蝶似的穿梭其間,不時地引著眾人開懷大笑。


    常瑜媳婦先找著王篆香的一個貼身丫頭,名喚秋雁的,讓她悄悄地把王篆香請了出來。


    王篆香瞅著常瑜媳婦,眉宇間滿是不悅,“你這會子跑來做甚麽?”常瑜媳婦走上前,在她耳邊將適才的事細細的回稟了。王篆香邊聽,心裏邊就盤算開了。除開老三老太君最心疼的就是李若這個侄孫女兒,薑樸那一點就著的炮仗性子雖說這段日子改了好些,可老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況且,據常瑜媳婦說,她是真動了火氣。萬一她把李若得罪的狠了,晚上李若到老太君麵前告上一狀,自己這個當家人難免要擔些個不是。


    隻是李若性子驕縱,且又在氣頭上,她可是不分甚麽好賴人的。自己這會過去,不是明擺著給人當靶子使麽!隻怕到了最後,自己依舊要擔不是。


    王篆香正遲疑著,就見徐漸敏扶著丫頭,搖搖的走上山來了,


    她見了王篆香猛地睜大了眼睛,一臉驚愕地問常瑜媳婦道“常嫂子,流桐院的事你還沒回二嫂子麽?”


    “她剛才回了我。怎麽,姑娘也知道流桐院的事麽?”王篆香挺直著腰板,陽光照在她的嬌豔的麵上,一片冰冷。(.好看的小說)這位大姑娘,平素雖看著不言不語,在老太太、太太麵前也不受重視,可上回她擺的那一道,可是令王篆香見識了她的手段。


    徐漸敏也不把她的冷言冷語放在心上,淡淡笑著道:“我遠遠的瞧見常嫂子從流桐院趕出來,就知道是有事。趕過去一瞧,可了不得,李妹妹都快和大嫂都要掐起來了。二嫂子還是趕緊過去瞧一瞧的好,她們兩個誰吃了虧都不妥當不是!”


    王篆香心裏雖不大信徐漸敏,心裏卻終是有忐忑,麵上強笑道:“那妹妹怎麽就不替我勸上一勸呢。”


    “她們倆個的性子二嫂子是知道的,我拙嘴笨腮的何苦填進去呢。”說完,她抬手用帕子掩了嘴角,垂首溫柔一笑,抬腳進屋去了。


    王篆香倏然轉身,瞅著微微晃動的絳色梨花紋暖簾,銀牙暗咬,縮在狐狸毛手籠裏的手都攥出了汗!她明知徐漸敏所言不盡不實,可最終還是放心不下,事情真要鬧大了,吃不了兜著走的可是自己。


    “姑娘,咱們為甚麽要幫著大奶奶呀?”徐漸敏的丫頭珍格兒,早就存了滿肚子疑惑,這會陪她站在窗前,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開口相問。


    徐漸敏但笑不語,目送王篆香急急下山而去。


    羅綺一聽李若要去找老太君,倒急出一條好計,手撫著微凸的肚子,大聲地哎喲道,人就往地上賴了下去。


    滿院子的人都她嚇得變了臉色,常嬤嬤趕緊上來扶道:“姑娘怎麽了?”一麵說,一麵就把人往屋子裏扶。


    李若的性子雖是驕縱,畢竟年紀小,一聽得羅綺的痛呼聲,轉身看著滿院裏的忙亂,臉色刹地就白了,一雙腳打著顫發軟,扶著院門勉強站立。


    “你不是要去找老太太說理麽?”江蒲一步跨上前,拽了李若冰冷的手,往外硬拉:“好啊,我們這就去說說理。[]”


    李若含著眼淚,還不及開口相求,就聽王篆香遠遠地道:“常嬤嬤,你趕緊叫梅官打扮了,老太太點了她的戲呢。”李若性子雖是不好,卻也沒甚麽心機,與其好言相勸,不如嚇她一嚇。隻要她不在老太君麵前提起就成了。


    隻是她話音未了,忽見一個人影衝了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籠,淚水漣漣地哭求道:“二嫂子,你幫幫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哎喲,這是怎麽了?”王篆香且先扶起了李若,才納罕地看向江蒲。眼前的情形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故意的!”江蒲冰著嗓門,走上前將她的手從王篆香的手籠上攥開,“你瞎了不成?羅綺那麽大的肚子你就沒看見,竟還動手推她。趁著這會大家都在這裏,咱們到老太太麵前把話說清楚,免得過後傳到老太太耳朵裏,又當是我容不下她母子。”她邊說邊就拖著李若往攬翠峰行去。


    “大嫂子,大嫂了……”李若這會已顧不得身份,身子拚命地往後坐,哭喊著哀求道:“我真不是故意,你就饒過我這遭吧。”這事若捅到老太太麵前,就算羅綺沒甚麽大礙,老太太也定會把自己給送回家去的。


    可是李家的家世遠不及徐府,吃穿用度豈止是天壤之別,她好容易才被接來小住,可不想這麽快就被送回去。


    瞅著李若哭糊了妝的小臉,王篆香心裏也很是受用,這丫頭仗著老太太心疼她,見了自己也是眼孔朝天,真沒想到她也這麽一天。


    而且……她的眸子悄悄的向江蒲瞟去,這位大奶如今也長本事了,可再不能像原先那般不將她看在眼裏了。


    “大嫂子,你且先別急。”看戲是看戲,和事佬的功勞可不能叫旁人搶了去:“你先去看看羅綺姑娘,隻是推了一把,想著沒甚麽大礙的。”她一邊說,一邊上前把李若從江蒲手裏救了下來,護在了身後。


    江蒲恨恨地瞅了李若一眼,重重地哼了聲,轉身進了院子。王篆香則牽了李若跟在後邊,進了院中的小廂房,伺候她洗了臉,又重上了妝。


    站在她身後,竹篦沾了桂花油一邊替她抿頭發,一邊輕聲歎道:“如今的羅綺可是府裏最最尊貴的人兒,你就是有氣也該忍一忍,怎麽好推她呢。倘若有些個好歹,在老太太麵前你怎麽過得去。”


    “我沒有……”李若急急地否認,把事情的原委一氣地告訴了王篆香。全不去想,她分明是常瑜媳婦請來的。說到激動處,忍不住又紅了眼,滿臉的委屈,沒有半點做偽。


    “你啊……”王篆香放了手裏的竹篦,往她腦門一戳,“可真真是給我出了難題了,府尹太太才剛聽老太太誇梅官的戲唱得好,正要叫她呢,如今這樣可怎麽好。”


    這點事李若倒是不放在心上,“隨便叫誰去就是了,等客人散了,就回老太太說梅官不聽調派。就是老太太要叫她到麵前,咱們也隻說是常嬤嬤氣急打的,想是老太太也不會追究的。”


    江蒲看過了梅官,不放心王篆香單獨陪著李若,怕她倆個又使出甚麽壞,特地過來,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李若的一翻話。


    這個女孩,若生在自己的時代,隻怕又是個撞死人後,揚長而去的主!看來,梅官是不能再在流桐院呆下去了。


    江蒲無奈地搖首歎了兩聲,轉身而去。


    王篆香本是想讓她領自己的情,沒想到這點事她居然渾不放在心上,真要是由她這麽鬧,如今又扯上了羅綺,自己可真是要結結實實挨頓訓了。


    “罷了,我隨便差個人去糊弄過去也就完了。反正老太太她們也都在玩牌,哪裏就真的聽戲了。”


    李若卻不依,瞪著眼瞅著王篆香:“難不成我就讓個奴才白衝撞了?”


    王篆香在心底猛白眼,這是哪裏來的傻大姐啊!不過,她這性子,自己倒是能趁機套個近乎,“我的妹子,你也不想想,大嫂子她能由著你麽?到時候她把羅綺一搬出來,吃虧的可就是你了。再說了,一個奴才還怕她跑了不成,何必急在一時呢!”


    李若這才揪著帕子,咬牙道:“臭丫頭,且讓你舒服幾日!”


    二更時分王篆香從上房回來,剛到院門口,斜刺裏走出個人來,把她嚇了一大跳,口裏問著是誰,借著地上的戳燈一瞅,原來是桑珠。


    “這麽晚了,你有甚麽事啊?”


    桑珠提著杆琉璃燈,福了福身子:“我們奶奶,叫我來回二奶奶一聲,梅官從今日起就到咱們院裏服侍了,她的那份錢糧還請二奶奶從學裏革了才是。”


    下午的時候與她聯手是無奈之舉,這會王篆香又豈肯輕易遂了江蒲的意:“你奶奶說得好輕巧的話!學裏的女孩子無緣無故的就革了去,又是個唱小旦常在老太太、太太麵前晃的,要是問了起來,讓我怎麽回話。”


    桑珠低垂著頭,聲音平緩:“我們奶奶說了,二奶奶當家當的久了,想個主意不是難事。”


    王篆香輕嗤了聲,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府裏的事情多況且又在正月裏,我要操心的事多了,沒神氣在這種事上費心。”


    桑珠不急不惱,緩緩地抬起了頭,看著王篆香淡淡地道:“我們奶奶知道二奶奶事多,若二奶奶實在忙不過來,我們奶奶就自己去回太太,她雖不管事,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府裏丟了臉麵。再則說了羅姑娘雖沒有見紅,終究是還是回一回太太的好,倘或有甚麽事,也就不與我們奶奶相幹了。”


    聽著這般明晃晃的威脅,王篆香怒極而笑,“你們奶奶,真是越發的賢慧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見自己院裏的一個粗使婆子端了盅藥走來,登時間她所有的火氣都被擔心所替代,皺了眉問道:“怎麽,二爺又不舒服了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名門大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生當如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生當如樗並收藏名門大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