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江蒲剛咬口水晶餃,鼓著腮幫睜著雙大眼睛,怔怔瞅著徐漸清,腦子裏有些轉不過轉來,自己還能出門的麽?


    她一進徐府且先忙著養病了,後來病好了,她又是個宅人。徐府左一進院子右一進院子的,再加上那個偌大的花園,足夠她散步用的了。


    所以,她從來就沒想過出門的事。


    這會聽徐漸清這麽說,她才想起薑樸是三五不時就要出門的。畢竟薑樸長於漠北軍事,見慣了大漠孤煙天高雲淡,江南的園子再精美,對她來說也隻是一座精致的牢籠。


    而這個時代對女子也沒那麽多的約束,不僅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就連三從四德也是沒有影兒的事。


    老太君對薑樸時常出門遊玩,心中雖然不滿,卻也沒說過甚麽。而且老太君隻是不滿她太沒有為人妻、為人媳的自覺。


    可自打自己來了之後,連著幾個月來卻一次門都沒有出。想到這裏,江蒲心頭不禁一陣後怕。


    偏偏徐漸清帶笑的眸光,好似把人看穿了一般,“自打你怎生了一場大病,倒是把性子養得文靜了!”


    江蒲斂了眼眸,垂首心虛道:“甚麽文靜了,隻是身子大不如前,懶待動罷了。”


    “是麽……”徐漸清擱了筷子,接過丫頭奉上的茶水,漱了口繼續道:“我記得你原先三五日不出門,就難受得不行,如今倒是改了性子,難怪老太君都誇讚起你來了。說你識大體了。”


    聽他一口一個文靜了,改性子了,江蒲驚的心口撲通撲通地直跳,食不知味地把那半個水晶餃咽了下去,取了小托盤裏的茶水漱過了口。


    再悄悄地深吸了口氣,穩下有些慌亂地心緒,抬頭笑盈盈地看向徐漸清,“你即這麽說,難得今日家裏沒有客人,咱們就瞧瞧去。”她一麵說,一麵就起身往碧紗櫥裏換衣服。


    徐漸清垂眸勾了勾嘴角,揭了袍子走出了出門。(.無彈窗廣告)江蒲在屋裏隔著窗戶,看他喚來了塗泰俯在耳邊吩咐了一陣。塗泰連應了幾聲,急急而去。


    江蒲心裏不禁生出絲疑惑來,他主仆這個樣子竟不像是出門玩,倒像是要赴甚麽秘密的約會。


    江蒲特地拖延了些時候,待她出來的時徐漸清已等在門外了。臉上沒有半絲的焦急不耐,淺淡的笑容柔和了臉嚴肅的線條:“以前你和我出門,少說也要一柱香的時間才出得門,如今倒是快多了。”


    江蒲心裏一陣陣冷笑,女為悅已者容。你是她癡心愛戀的良人,和你出門自然要好好裝扮一翻的。


    而今……


    江蒲沉默著跟在他身後,眸底忽地浮起抹不安,他的話是隨口一說,還是心存試探?


    “素素,上車吧!”


    江蒲聽見聲音。才發現自己是在北牆邊的小巷道,塗泰低著頭站在車邊。


    徐漸清邊說邊就將江蒲扶上了車子,兩人堪堪坐定,徐漸清又挑起車簾向桑珠道:“等會車走了起來風大得很,你也坐進來吧。”


    “這……”她隨薑樸出門的時候,倒是一起坐在車裏的。但若是和大爺一起出門,奶奶為了能和大爺多些單獨相處的時間,自己就隻能坐在車轅上了。


    所以,盡管徐漸清開了口,她還是朝江蒲看去,等她的吩咐。江蒲可不想和徐漸清獨處,本就要喚桑珠進來,隻是被徐漸清搶了先。


    這會自是點頭,“進來吧。”


    有了江蒲的話,桑珠麻利地進了馬車,她剛挨在門邊上坐定,馬車便轔轔地走了起來。


    這條小巷直通後門,是專供府裏采辦運貨用的,這會子自是悄靜無人,整條巷道裏隻有轔轔的車聲。


    徐漸清靠在車廂壁上自顧著閉目養神,桑珠也不敢出聲,隻悄靜地坐著。


    江蒲是頭一回坐馬車新鮮的不得了,隻是徐漸清就在身邊,她不敢太露了痕跡,隻悄悄挑起車窗暖簾的一角,隔著紗窗往外瞅。車窗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水磨青磚牆,牆麵上每隔幾步就雕著一個字,或福或壽。


    隻可惜車子走得快又隔著窗紗,雕的又都是大篆,連著好個字江蒲都沒認出來。她正要放下暖簾,車子卻停了下來。


    幾個坐在太陽地裏曬日頭的漢子,見了塗泰都笑著迎上前:“塗大哥出門麽?怎麽走咱們這個門了?”


    他們中有幾個分明比塗泰大著幾歲,可喊起大哥來一點都不會臉紅。


    “大爺帶奶奶出去散散心,不想驚動了人。”塗泰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塞過去一些碎銀。


    那些守門的漢子都是猴精猴精的,不用塗泰再說第二句,就喊道:“塗大哥出門了。趕緊把門檻搬開。”聲音未了,塗泰已駕著車出門去了。


    江蒲瞅向依舊合著眼的徐漸清,心裏總覺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上來。此時車外熱鬧了起來,江蒲挑簾一看,原來他們已拐到了大道上來了。


    但見街市繁華,人煙阜盛,隻是江蒲還來不及細瞧,塗泰猛地一抖韁繩,馬車就飛快地跑了起來,車窗外的景致飛也似的往後而去。


    江蒲皺了皺眉,忍不住問徐漸清道:“你趕時間麽?”


    徐漸清睜了眼眸瞅著她似笑非笑,也不回答挑了車簾向外吩咐道:“塗泰,走慢些。”


    “是。”塗泰的回答很是幹脆,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街道上的店鋪一家緊挨著一家,賣甚麽的都有。比著後世的風景區的仿古街不知有意思多少。江蒲顧著貪看街市上的景致,也懶得費心去猜他們主仆倆葫蘆裏賣得甚麽藥,反正諒那徐漸清把自己給賣了!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突然在一個街口停了下來,車簾外傳來塗泰恭謹地聲音:“大爺、大奶奶到了。”


    江蒲微皺了皺眉,瞅著窗外心裏疑惑著,這算個甚麽地方啊?


    “怎麽,還舍不得下車麽?”徐漸清站在地上,麵色溫柔,一手挑著車簾,另一隻手就伸到了江蒲麵前。


    扶著徐漸清的手下了車,江蒲被眼前景像震住了,街道上人流如織,兩邊則豎著連綿不絕的彩樓,一眼望不到頭。街道的上空也結掛著彩綢,下邊則懸掛著形態各異燈籠,都隨著風微微晃動。


    若是到了晚上,這條街定是流光四溢,彩燈輝煌!


    徐漸清笑著在江蒲麵前揮了揮手,“不是吧,你這就看呆了!”


    江蒲微紅了臉,“我這不是太久沒出門了麽。”


    徐漸清笑了笑,湊到江蒲耳邊道:“小心,別走丟了!”


    他分明沒說甚麽,可江蒲還是飛紅了臉,不敢再看他淺笑的眸子,趕緊低了頭。


    有塗泰在前開道,又有徐漸清護在身旁,替她擋開人流。饒是街道上比肩接踵,也沒有一個人撞到江蒲主仆麵前。


    在她三十多年的生命中,這是第一次享受旁人的照顧。尤其還是男子!看著徐漸清一次又一次地替自己擋開人流,江蒲不經意間紅了眼眸。


    那個人不愛自己,從來不愛。就算自己頂著他女朋友的頭銜時,他也不曾這般細致過。


    而他對茉茉……


    盡管他倆並沒有同時出現在江蒲麵前,可他說起茉茉的時候,言語間的溫柔是江蒲從來不曾見過的。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全盤否定了自己吧!也是,在那一件事上,竟沒有一個人替自己鳴不平。他們隻是歎息著說,江蒲你可以的,你會好好的。


    天知道那段時間她一點都不好!


    “好……”


    一道如雷的喝彩聲把江蒲從思絮裏拉了回來,她抬頭看去,眼前的小台子上正表演各色雜耍,有轉碟、頂竿、疊羅漢等等。


    江蒲頭一回在現場看雜技表演,不由得看愣了眼。


    “徐大爺,今朝怎麽得空過來。”眼尖的店夥計忙癲癲地迎了上來。


    徐漸清也不搭話,塗泰丟過去一錠銀子:“老規矩,三樓天字間。”


    夥計接了銀錠,順手往懷裏一揣,哈著腰胳膊一伸:“徐大爺請。”


    “奶奶,奶奶……”桑珠連喚了兩聲,江蒲這才回過神來。


    徐漸清取笑道:“這才多久沒出門啊,這點小玩藝你就看住了?還真是白逛了那麽些年的瓦肆。”


    江蒲既不能分辯,隻好低著頭由他笑話去。眾人剛上了三樓,徐漸清就碰上了熟人,“靜之兄,府上今日沒宴客麽!”


    徐漸清抱拳道:“難得清閑一日,陪內子出來散散。”


    “喲,嫂夫人也在!”那人唱了一大喏。


    江蒲福了福身沒有開口,倒不是她害羞,實在是記不起他姓甚名誰了,隻知道他前些日子往府裏赴過宴。


    “嫂夫人,你容他隨我過去吃兩杯水酒成不?”


    江蒲自是忙應不迭,不僅如此她還擺起了賢妻的範:“你們兄弟難得相聚,不用急著過來陪我。”


    徐漸清又用他那兩道微冷的眸光掃過江蒲,“你且去隔間等著,我過去略坐一坐就去的。”說著又吩咐塗泰,“你好生陪著奶奶,別叫人衝撞了她!”


    塗泰垂首應下,徐漸清還待要說甚麽,那人已拉了他的胳膊:“哎喲,不過是邀你過去吃兩杯水酒罷了,何至於就如此了!”說話間,他已將徐漸清拉走了。


    江蒲呆立在原地,看著徐漸清隨那人進了“玄”字間,心裏總覺得怪怪的,徐漸清他到底是和誰來約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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