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篆香說完話,又得意的向江蒲一瞟。她滿以為劉氏一口應承下來,說不定還會誇讚自己幾句,順帶著再數落大媳婦幾句。


    然而女人心海底針,更何況劉氏這樣心機深沉的,想法更是倏忽萬變。她聽了王篆香的話,先將兩個女孩兒給打發了出去,麵團似的臉龐皺出細小的紋路,“我隻當你是說笑的罷了,原來你竟是當了真的。倒不是我舍不得人,隻是你們屋裏到底已經有了兩個人,老二的身子又弱,再則也還年青,放那麽些人在屋裏,總是不像的。”


    王篆香聽罷登時眉眼愕然,怎麽也想到劉氏竟會回絕了自己,適才明明都已經講得差不多了的呀。怎麽出房門打了個轉,回來的改了念頭了呢。


    江蒲在旁邊,一則是感歎王篆香的用心良苦,為了討好劉氏,竟然親自替丈夫向婆婆討要小妾,她都不怕自己逼瘋了麽!畢竟,她對徐漸明的在乎,遠超過自己和徐漸清的情份。


    自己隻要一想到東小院裏的那個後備,心裏就不舒服,更不要說親自來討了,那是自己絕對做不出來的事啊!


    二來麽她也奇怪劉氏居然會駁回這個提議,能往兒子院子裏安插個人,她應該求之不得才對啊!


    劉氏沒有理會王篆香麵上的錯愕,歎了一聲,接著又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不就是嫌弄影隻生得個女兒麽。可你們都還年青著,隻要老二將養好身子,將來自然是子孫滿堂的,哪裏就急在這一時了。”


    劉氏提起弄影,王篆香陡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把滿肚子的話都咽了下去。的確是自己沒有想周全,如今她屋裏已出了個姨娘了。且又養了孩子。再送過去一個,豈不是搶了弄影的風頭。


    而江蒲聽得她最後那句,卻想得更深了一層。劉氏壓根就不想讓老二那麽快生兒子來,至少不要趕在老大嫡子出來之前。


    文煜記為嫡子這件事,老太君遲遲沒有鬆口。如果老二再生出兒子來,豈不是又多了個變數。看來劉氏就算架空了自己。卻還是支持徐漸清的。


    妯娌倆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絮,不妨劉氏忽然換了話題,關心起王篆香來,“香兒啊,我聽陳婆子說,你這幾日辦事情精神總是不濟,身子若是不適的話。就別硬撐著了,隻管歇幾日就是了。”


    這幾日陳寶瑞家的幾次三番來說,老二媳婦做事的時候總犯糊塗。且她自己看王篆香也覺著臉色暗沉。劉氏倒是不是關心,隻是怕她出了大的紕漏。所以才提一提。


    而聽在王篆香耳中,卻當做是劉氏對自己的關心,即便隻是虛的,也是好的。因此臉上愁雲一掃麵空,“我不過是夜裏沒有睡好,精神頭不免有些個短了。”


    “這個天氣是最好睡的,弟妹怎麽會沒有睡好呢?”江蒲好像是話趕話地隨口一問。隻是她白裏透紅的臉蛋,卻透著深深的不信。


    本來劉氏也不大在意,可王篆香麵上一閃而過的不安,卻讓她蹙了眉頭。“該不是老二身子又不好了吧?”


    王篆香連忙否認道:“太太放心,沒有的事是。真的隻是我這幾日晚沒有歇好。”


    她雖是這麽說,可劉氏和江蒲卻都看出她所言不實。劉氏不想到當著江蒲的麵追問於她,恰好又有管事媳婦來回話了,她趁便就打發了王篆香。


    江蒲本待跟著一起出去,也好回屋去吃早飯,不想卻被劉氏叫住,“素素啊。”


    “是,母親。”江蒲收回邁了一半的腳,垂首聽訓,不知道她又有甚麽要吩咐,但願得不要太長了才好,自己肚子可已經是咕咕叫喚了。


    劉氏卻不急著說話,先是一歎,拉了江蒲在身邊坐下,才緩緩道:“我也是年紀大了心裏不想事了,若不是老二媳婦管我要人,都沒想起來。(.)你既使了心漪辦事,也該提一提她的位份才是。況且她又是打小服侍老大,熬了這麽些年,也該賞她一個恩典。再則說了,把她抬得高一些,下邊的人才服管不是。”


    當日心漪勸羅綺把兒子讓出來,江蒲便對她起了疑心。如果她是和羅綺一樣的性子,還能說她是因著自己沒有生養,看著羅綺的兒子眼紅。可她明明就是個穩妥冷靜的人,難道會不知道,羅綺的兒子真要成了嫡子,羅綺在徐府就再無立足之地了。


    當然,也許她就是故意要逼走羅綺,但更大的可能卻是她奉命行事。畢竟逼走了一個羅綺,多出一個嫡子,對她來說根本就沒半點好處!


    所以自己才會著心漪一起辦事,打草驚蛇,試她一試。如今聽得劉氏的話,看來自己果真沒有疑心錯。心漪就算不是劉氏的人,也多半是靠在她這一邊的。


    說來也難怪,徐府那麽些個貼身侍婢能攀上通房丫頭的有幾個。心漪容貌平平,會把她收了房,總不會是因為真的是她服侍的盡心吧!


    “母親說的是,我到底是沒怎麽辦過事,心裏也沒個成算。等會我就叫塗嬤嬤去告訴弟妹一聲,從下個月起就把心漪抬做……”江蒲抬起笑眸,說出一個險些叫劉氏昏厥的詞,“侍妾。”


    徐府中的妾有四等,通房丫頭,侍妾,姨娘,側室。像心漪這樣家奴出身的,側室是怎麽也輪不到她來做的,可是抬她做個姨娘還是可行的。


    然而江蒲卻偏偏要在這種細節上和劉氏對著幹,隻把心漪升做侍妾。如果說姨娘算半個主子,那麽侍妾就隻能算三分之一的主子了。


    劉氏聽了先是氣惱,可轉念一想卻又覺著好笑,這個外甥女到底年青,在這種小節上爭個長短輸贏又有甚麽意思。於是她又換了個話題,“前些日甄大人請了官媒來,意思是想趁著回京前,把連山給定給他家的二小子……”


    江蒲猛地睜大了眸子,急中生智:“可是連山還在孝中呢,怎麽好議親的。”


    劉氏歎息道:“誰說不是呢,甄思齊那小子,我也見過幾回,人品家世倒也還般配,偏偏連山在孝中議不得親。我隻是愁過往後難有這般相配的了。”


    江蒲聽到這個消息,真是如坐針氈,滿心地要回去報信,正想找個借口離開,肚子咕嚨一響,倒是幫了她的忙。


    劉氏聽了笑道:“罷了罷了,我也不留你說話了,把你給餓了,老大可是要心疼的。”


    江蒲很想擺個紅臉給劉氏看,可惜臉蛋兒不配合,她隻好羞澀一笑,應著聲退出了屋子,帶著桑珠急步往自己院子趕。


    塗嬤嬤立在院門前,張望了許久,總不見江蒲回來。正說要使人去看看,若是那邊有事絆住了,也好差人把早飯送過去。


    她還沒轉身,就見江蒲主仆倆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來。


    “奶奶,怎麽去了這麽些時候呢。”塗嬤嬤一邊迎了上去,一麵就吩咐小丫頭將茶房裏的水晶包端出來。


    一行人急急地進了小院門,就見連山從屋裏迎了出來,“姑媽你可算是回來了,不然我肚子都要餓扁了。”


    “你等我做甚麽呢。”江蒲心疼的橫了侄女一眼,便牽了她的手進了屋。早有小丫頭端了各色小菜上來,又盛了兩碗香騰騰的梗米粥上來。


    連山在江蒲對麵坐了,拿筷子挾了根玫瑰五香魚,“沒法子呀,這天這麽冷籠屜總揭起來不好,難得姑爹給你送一回水晶包,總要讓姑媽吃個熱乎的呀。”


    江蒲笑著往她額頭戳了一指甲,“這一張嘴呀!”說完,她將丫頭都譴了出去,然後才把劉氏的話告訴了連山,並且蹙眉憂心道:“如今還能借著在孝中推脫了,再過一二年可怎麽好。”


    不想連山卻無所謂地笑道:“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到了那個時候,隻怕她沒心思替我張羅婚事了。”


    江蒲重重一歎,“萬一呢?總是要早做籌謀的好。”


    “籌謀?怎麽籌謀?”連山依舊是不打緊的口氣,“不過是兵來將當,水來土掩,反正現在愁也沒用。”她說著,擱了碗筷挨到江蒲身邊,壓低了聲音,挑著眉道:“姑媽知道昨晚上他們進園子的時候,碰著誰了麽?”


    “碰著人了?”江蒲一驚,“可有叫人認出來呀,我早就說你這法子不大穩妥,你隻不聽,萬一出點甚麽事,可怎麽說呢……”


    “哎喲,姑媽。”連山拉長了腔調打斷了江蒲,“你也太小看他們了,莫說府裏內院裏的丫頭婆子,就是塗泰和趙叔,也攔不下他們來呀。”


    江蒲拍著胸脯長籲了口氣,小聲問道:“照你這麽說是碰見丫頭,還是婆子呀?”


    “是大姑娘屋裏的珍格兒。二更時分,她偷偷摸摸的從劉文遠的院子裏出來,叫他們逮了個正著。”


    連山說這話的時候,明麗的臉上一片興災樂禍,看著哪像是十來歲的孩子。


    “敏丫頭甚麽時候和劉文遠又搭上了呀?”這明明是兩個隔了十萬八千裏的人呀。


    再說劉氏送走了兩個媳婦,見時候不早了,便領了個丫頭往李太君那邊去了。雖然老太太說免了諸人的請安,可她這個做媳婦的卻不能當了真,總要過去關心關心的。


    因著不趕時間,且日頭又暖和,她便沿著甬路慢慢地散著,不知不覺竟拐到了徐漸明的後門來了,她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裏邊有人在小聲說話。


    “昨晚上輪著我值夜,可是聽清了那個哭聲,真真是個女的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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