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孜需聽到回春堂三個字,猛然想起當初給南洛看病的許大夫,在南洛死後不久,就帶著合家大小回了老家。難道南洛……


    想到這裏,他不由心底一冷。兩眸便轉坐在身邊的妻子。


    劉氏感覺到徐孜需的懷疑的眸光,心下不禁悲忿莫名,這就是自己的丈夫,不過隻言片語,他就能疑心上自己。全不念十數年的夫妻情份。然她麵上卻是半點不露,很是坦然的叉開了話,“也是的,那個陳大夫給老二看了那麽些年都不見大好,換個大夫看看也是好的。”


    徐清明怎麽也沒有想徐漸清對自己的行蹤,竟是這般了如指掌。自己得了消息後,明明是托了手下一個工匠去打聽的,這般小心居然還是沒能逃過他的耳目。


    當下他隻得順著劉氏的話道:“正是呢,我聽著手底下一個工匠說,那個大夫,家裏有專治弱症的祖傳秘方,因此上才請他幫著打聽打聽,不想就叫大哥知道了。”


    徐孜需看著麵帶微笑的二兒子,想從他的眸中看出些痕跡,然而眸中那一片清淺卻是透徹見底。


    他父子兄弟有說有笑的,被晾在一旁的老太君,心裏自是著惱,重重哼了一聲。屋裏眾人登時都沒了聲音。徐孜需與劉氏互換了個眼神,勸道:“老太太若是受不住,不妨到莊上住著,想來過些日子自然就消停的。”


    當初南洛進門,老太太是再三再四的反對,就是後來她也沒好臉色給南洛看。若不是劉氏大度容人,南洛在徐家怕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因此上徐孜需對母親,心裏多多少少存著些芥蒂。況且打平安醮這件事也的確是太過胡來了,自己這個身份。謹慎小心還來不及,怎好做出這樣的事情,憑白送個把柄給言官禦使。


    雖說自己在監造任上。是刻刻謹謹,然而水至清則無魚,這麽些年來難免有些小的貪漏。聖上與自己是心照不宣。可若被那些言官禦使揪住了,隻怕是難脫身。畢竟朝上等著看自己倒黴的是大有人在。


    李太君一介老嫗。活了大半輩子,從來也沒當過家理過事,所以也不大與那些官眷來往。官場上那些明的、暗的規矩,她都是一知半解。


    何況這會,她心裏正不痛快呢。見兒子竟然幫著媳婦說話,還要自己搬去莊子裏住著,登是勃然大怒。鐵青著臉指著兒子又哭又罵,“我養活你大供著你念書,孤兒寡母的挨了多少苦,費了幾多心血。”


    見老太太動了氣,滿屋子的人都站了起來。李氏正待要隨少奶奶和姑娘們出去,卻被老太君拉著,一行哭一邊又將那陳穀子爛芝麻翻了出來,“那會子我為了替他攢錢買燈油紙筆,白裏下田做活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晚上回來還要織布。又舍不得燈油錢,數九寒冬的,還在外頭借月光,一做就是一宿。家裏但凡有點好東西。全都緊著他。本以為兒子出息了,我也享兩年的福,不曾想還要受他的氣,我是活個甚麽勁……”


    江蒲垂著腦袋直翻白眼,這個老太太每每動氣,就翻舊賬,真真是耳朵都聽爛了。


    “不然……”劉如君忽然道,“咱們請個有道行的道長回來看看,就是真有甚麽不幹淨的東,請他收一收。這樣即不驚動人,老太太也好睡安穩了。”


    眾人都還不敢開口,惟獨李氏勸道:“我看劉姑娘這法子倒是不錯,老太太覺著呢。”


    李太君眸中還殘留著怒氣,橫了兒子媳婦一眼,蹙眉道:“可是一時之間去哪裏去有道行的呢!”


    “這個隻交給孫子去辦。”徐漸清忙接著道:“元胤常在江湖上行走,識得人可比咱們多了,我這會就問他去!”


    徐漸明垂著眼眸,從嘴角嗤出一聲冷笑。真真是,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李太君忙應道:“好好好,你趕緊的去,早請了來咱們早清靜。”


    徐漸清答應著去了,老太太順帶著便將眾人都打發走了。江蒲隨著劉氏緩緩退出,又到她房中坐了一坐,方才回家去。


    她剛一進院門,就見趙元胤急衝衝地從裏邊出來,因見左右無人,低聲笑道:“你還真的去呢。”


    趙元胤故作悲苦的歎道:“不去怎麽辦!誰讓我在徐府白吃白住的。”說著,搖頭晃腦的去了。


    江蒲瞅著他的背影笑斥道:“這麽個人,一點正形都沒有。”她一麵說,一麵抬腳進了正院上房。不想一揭簾子,正撞見心漪在服侍徐漸清換衣服,手裏拿著條腰帶,整個身子幾乎靠在他的身上。


    江蒲腳下一頓,登時沉了臉色,一句多的話都沒有,掉頭就走,簾子被她摔得嘩啦直響。


    徐漸清一時還沒明白過來,畢竟心漪打小服侍自己的,這換個衣裳對他來說,真不算是甚麽事。不過,想著江蒲那陰沉如水的臉,麵上就忍不住透出點點的淺笑。揮退了心漪,自己一麵係腰帶,一麵就往江蒲的院子走去。


    心漪站在原地,看著徐漸清頭也不回的走開,心裏說不出是甚麽滋味。打從自己被收了房,他便疏遠了自己。心漪知道,他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惱恨自己,可是自己又有甚麽辦法。


    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即便抱著他的惱恨,自己也是甘之如飴的。可是心頭那點酸澀又是甚麽!


    江蒲氣哼哼地回到屋子,啪地一聲,將貂皮手籠摔在了地上。把桑珠嚇了一掉,掉頭問梅官道:“奶奶這是怎麽?”


    “還不是大爺!”梅官嘟著嘴,正要報怨。徐漸清已挑了簾子進屋來了,瞅了眼扔在地上的手籠,笑眯眯地湊到江蒲身後,“是誰惹娘子生氣了,說出來為夫替娘子出氣!”


    江蒲將身一轉,背對著他冷哼道:“你來做甚麽,我可不會服侍人的!”


    桑珠見了這樣,早拉著梅官退了出去。


    徐漸清見她細糯的牙咬著櫻紅的嘴唇,麵上又是委屈又是氣惱,他一時愛極,便在江蒲唇上親了一親。誰想江蒲卻掉下了淚來,他登時亂了手腳,半抱著妻子在妝台前坐了,一麵拭淚,一麵解釋道:“我和她真的沒事,隻是一時丫頭不在屋裏,她才幫著換換衣服。”


    徐漸清對心漪的冷淡,江蒲也是看在眼裏的。她還不至於疑心他倆個,不過是看著丈夫與別的女人親近,心裏不痛快罷了。這會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不由得微紅了臉,輕輕掙了掙,羞慚地道:“我哪裏是生這個氣了,你當我甚麽人呀!”


    “可是,”徐漸清湊到她耳邊,輕嗬著道:“我很想瞧素素拈酸吃醋的樣子。即然你沒有,那我就再去……”他一麵說,一麵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江蒲連忙一把拉住,脫口道:“不準去!”


    徐漸清登時笑得燦爛了起來,握著江蒲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很是得意地道:“這回可是了吧!”


    江蒲用力地抽回手,含羞帶嗔地道:“青天白日的,你一點正形都沒有,倘或進來個人,看你躁不躁。”


    “我和媳婦在一起,要正經做甚麽!”徐漸清一麵說,一麵就和江蒲擠在了妝凳上,順手拿起一根銀簪,沾瓷盒裏的脂胭,在江蒲白玉般的額頭勾畫起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江蒲心頭不禁小鹿亂跳。其實他的眉眼也還尋常,隻是麵上的線條份外深刻,皮膚也不是時下流行的書生相公的白膩,反而略呈小麥色。


    諸此種種,他實在算不得一個美男子。可是看著他臉上原本冰冷繃直的線條,柔軟了下來,眼眸專注的好像隻看得到自己一個人。


    如果那個人有徐漸清一半的細膩,又何至於走到那般田地。自己固然有錯,可是他又何嚐不是將甚麽話都放在心底呢。


    當初撞上他和茉茉,自己心裏萬般酸澀,卻裝出大方的樣子。一個是自己愛的人,一個是自己的親妹妹,難道自己不應該相信麽!


    他聽著自己諒解的話,不高興已擺在了臉上,偏偏甚麽都不說,隻是甩門而去。


    “素素,你在想甚麽呢?”徐漸清微帶不悅的扳過她的下巴,直視著她的眼眸,“和我一起時,你居然還會神遊。”說著,猛地咬住江蒲的唇瓣。


    就在這時,外麵忽傳來徐漸敏的聲音,“大哥,中了中了……”說話間,她人已進了屋。


    夫妻倆連忙分了開來,徐漸清更是鐵青了臉,斥道:“你像甚麽樣子,進屋來也不出個聲。”


    徐漸敏被他訓得莫名其妙,再看江蒲臉泛紅霞,陡然明白了過來,瞬時間自己也鬧了個大紅臉。心下暗道,誰曉得你們青天白日的竟在屋裏親熱呢。


    徐漸清緩了好一會,才問道:“你適才說甚麽中了?”


    “噢,是文……”徐漸敏剛吐了個字,忽地意識到不對,趕緊改口道:“三弟他們考中了。說起來真真是沒想到,劉相公居然考中了榜首,三弟還在他後頭呢!”


    江蒲這會滿心的不好意思,聽了這話,隨口取笑道:“你那麽高興做甚麽,又不是你兄弟中了榜首。”話一出口,她猛地想那日連山和自己說的事,心下一驚,眉頭不由得就皺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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