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漸明瞅著兄長的笑臉,心裏升騰起濃濃的不安,自己著意安排的這一出戲,好似要成鬧劇了。


    “大哥,今朝當著眾人,總要說個清楚明白,是非驗不可,你再拖也躲不過去。”徐漸明強壓下心中忐忑,借辭逼促。


    徐漸清笑了笑,道:“即如此說,等上一等又有何妨。”


    “老二啊,你怕甚麽。老大還能飛天遁地跑了不成!”劉氏的圓圓的臉龐,因著徐漸清的從容,而露出淡淡的淺笑,“況且就算真的跑了,可不就是做賊心虛了。”


    立嫡嗣這件事,老太君雖不大情願。但是老二她同樣不喜歡,再則說了當著這麽些客人的麵,老二這般做實在是讓徐家臉上難堪。再則,她想著老三還要依靠著老大,便轉了眸看向兒子道:“這可是大事,總不能由著老二信口胡說,聽聽老大說甚麽,也是應當的。”


    徐漸明知道再說甚麽也沒用了,隻得瞅著兄長道:“好啊,大哥不妨說說看,到底要驗甚麽!”


    “很簡單,隻是驗驗你與父親罷。”徐漸清笑得一派悠閑。


    徐孜需聞言大怒,“你胡說甚麽!”


    “你的兒子就不肯驗,咱們的兒子就該因著旁人的一句話,隨便拿來驗麽!”江蒲緊抱著文煜軟軟的小身子,忍不住頂撞,這樣的偏心未免也偏得太過了。


    被媳婦當眾頂撞,徐孜需的麵色鐵青,瞅著老大道:“你無憑無據的,說驗就不驗麽!”


    徐漸清嘴角的笑沒有一絲的變化,“父親過慮了,兒子自是知道二弟父親親生。兒子隻是想借此事給大家看一個結果。”


    “好了好了。”老太君不耐道:“老二是不是你兒子,還用驗麽,隻看那形容誰還說不是呢!”


    劉氏也道:“老爺,漸明可是我看著出生的,篤定沒被人換過。”她兩道冰芒似的眸光,輕轉到徐漸明麵上,話外有話。


    徐孜需無奈之下,隻好應了,“驗便驗。”


    “父親且慢。”徐漸清卻又出言相攔,“驗之前。不妨先驗驗我夫妻二人。”還不等眾人回神,塗泰同樣端了兩隻海碗上來。徐漸清滴了一滴血入碗中。江蒲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文煜交給乳娘抱著,咬著戳破了中指,點了一滴血放碗中。


    “眾位看仔細了!”徐漸清拿了竹棍了在碗中輕攪,不一會工夫。就見兩滴血融在了一起!堂上眾人無不發出驚嘖之聲。


    而徐漸清也不多做解釋,隻道:“父親、二弟請。”


    他父子二人互換了個眼神。心下不解,卻不得不照做,正在二人心懷忐忑時,兩滴血已然相融了。


    這一下廳上眾人俱大惑不解,不免有人問道:“小徐大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漸清笑道:“其實,所謂的滴血驗親,根本就做不得準。”


    “可是……”金陵府府尹道。“自古以來就是以這個法子來驗親的,也多有驗準的。”


    “所以,我才說這個做不得準。若是大人信,眾位不妨盡可一試,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相融的。有多少人是不融的。”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劉氏冷聲開言道:“老二。你鬧了這麽個笑話可夠了吧!”說著,轉頭向老太君道:“老太太,咱們還是繼續吧。”


    老太君點了點頭,還沒開言,徐漸明急聲阻道:“等等!即便滴血驗親做不得準,那這些人證呢!”


    江蒲冷聲笑道:“人證?人說的話是最不可信的。”


    徐漸明恨恨地點了點頭,瞪著江蒲道:“好!母親、祖母不信時,隻管傳接生嬤嬤進來問話。若說我做假,今朝府尹大人也在,現差了衙役往華壇山打探打探,便知真偽。從此到華壇山不過半日路程,有了準信明日再過繼不遲。”看著徐漸清終於微蹙了眉尖,徐漸明才鬆了口氣,“當然,倘若大哥有鐵證,也就省得麻煩府尹大人了。”


    徐漸清不得不承認,徐漸明真是將了自己一軍。鐵證,還真是沒有!


    “母親,關乎是徐家血脈,還是慎重些的好。反正過繼的事情也不著急的。”


    聽老頭子這般說,江蒲萬分不平,卻又無言可駁。再看身邊的徐漸清,他麵上雖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可眸底卻帶著淡淡的苦澀,這便就是他的父親啊!


    老太君滿心裏隻為老三謀算,這事能拖那是再好沒有的了,當下點頭道:“你即這麽說,且由你們去吧!”


    氏本來就信著徐漸明七八分,這會再瞅著老大神色黯淡,更是認定了文煜是換來的。但對她而言,孫子是不是徐家的血脈並打緊,重要的是,徐漸清換子的罪名絕不能坐實!


    “既然老爺和老太太都這麽說,就先緩一緩吧。”說著,劉氏又轉了身金陵府尹道:“真是叫大人看笑話了,徐家的私事也不敢勞煩大人,驚動了聖上連累著大人吃虧,咱們也過意不去,這事自己查問也就是了。”


    劉氏抬了聖駕出來,徐漸明知道自己再說甚麽也沒有用了。當下長唉一聲,心下頗是不甘,照著自己原先計劃,莫說把徐漸清趕出徐府,至少要讓長房不得翻身。


    沒想到徐漸清這般有辦法,一上來就駁倒了滴血驗親。好在自己緊咬人證,再加上父親和老太君的堅持,勉強拖住了這件事。


    可真讓劉氏去查,最後的結果還用說麽!介時恐怕就是自己永不翻身了。然而當下也顧不了這麽些了,介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金陵府尹聽了劉氏的話,巴不得一聲,連忙應了下來,“正是呢正是呢,衙門也沒有管這個的道理。”


    這些官員也不是傻的,該向著誰,他們心裏清楚的很!當下,廳內一片應和之聲。


    看到賓客的反應,劉氏總算換上溫和的笑臉,“既是如此,時候也不早了,請眾位且先入席吧。”可這般鬧了一番,莫說是徐家的人,就是賓客也都訕訕的好沒意思。


    其中金陵府以府尹為首的幾位官員,惟恐又被徐家老二纏上,連連推辭有事,都忙忙地離了徐府。而其他人也隻是虛應了兩杯水酒,就都借故告辭了。


    一場周歲宴最終草草結束。


    送完了客人,江蒲搶先道:“母親,既然二叔說崔家小丫頭是靜之親生的,她母女並穩婆我就領了去,待查清了,再交給母親發落。”


    雖然這兩個人故意構陷文煜,讓江蒲很是氣惱,可是她們要落在劉氏手上,嘖嘖,天知道會怎麽樣!


    況且像她們這樣草根,不過是一時財迷心竅,怎麽說也罪不至死。


    劉氏原本是打算把她二人要了去好生盤問,聽得江蒲這般說,心下想著,交給她也好,倘或有疏漏也好補一補。


    然而徐漸明卻極力反對道:“這怎麽成呢!把她二人交給長房,還有活命的道理麽!”


    徐漸清坐著不出聲,劉氏心下氣惱,卻隻能微蹙著眉道:“那還是我領了去吧,反正我也要差人去查這事的。”


    除孜需嘿嘿冷笑兩聲,“還是交給老太太照管幾日吧。”


    劉氏聽罷,兩道怒眸直射過去,豐潤的嘴唇都微微發顫。


    老太君瞅了瞅堂上的兒孫,無奈地歎道:“好吧,就拘在我院裏吧。”說著便吩咐李氏:“你著人去收拾幾間屋子出來,別叫人委屈了她們,傳了出去好似咱們徐家欺負人似的。”


    李氏恭敬地應了,帶了丫頭退出屋子。


    老太君操勞了一日,也實在是乏了,懶得看他們死沉死沉的樣子,便將眾人都打發了回去。


    心漪老早就聽到消息,隨著連山姐弟一直候在院門口,見他二人回來了,連忙迎上前,問道:“事情怎樣了?”


    徐漸清陰沉著臉,也不應眾人,徑自往內院而去。江蒲看著他怒衝衝的身影,歎了一聲,安撫眾人道:“沒事了,太太會查個清楚的。鬧了一日,你們都回去歇著吧。”


    心漪見江蒲不願多說,隻得帶了丫頭回屋。連山瞅著屋裏沒人了,方才道:“姑媽,我這就差人往華壇山上去,管保他們……”


    “不用了。”江蒲連聲止道:“你們隻替盯死了徐漸明就是了,別再叫他生出事來!”


    劉氏是絕不會讓徐漸清坐實罪名的,自己多動手腳,反而落人口舌。


    今朝徐漸明這一擊,還真是出人意料,著實是打得他們措手不及。自己竟也亂了步子,一時間竟沒有想到相融的問題,沒辦法她以前辦案子,隻需送去化驗就好,根本無需她來操心。


    她雖知滴血驗親不科學,可也真的是沒有辦法來戳破,好在徐漸清本事。


    姑侄三人稍稍說了會話,連山見江蒲精神不濟,便和弟弟辭了回院子去。江蒲耷拉著雙肩,步回自己的小院,但見小丫頭都小心翼翼地候在外邊,而屋裏卻是漆黑一片。她便讓桑珠、梅官回屋去,自己則挑簾進屋子。黑暗中摸索進了小紗櫥,自己的手,忽地被一雙冰冷的大掌給牢牢握住。


    耳中是柔軟而悲傷的聲音,“素素,素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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